我拉开凳子站起来,去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滴着水的脸,扯出一个笑容。
张婶在热菜,担忧的说:“太太,先吃点东西早些歇着吧,等先生回来,我再替他热。”
我摇摇头,“您快去睡吧,别忙了,我不饿,沈易他今晚也不回了。”
“可这……”
“睡吧。”我打断了她的话。
张婶看着厨房里几碗做坏了的野菜,长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把饭菜收了,开着电视在客厅坐了一宿。早上窗外透进光来,我看眼表,听到乐乐在哭。我忙跑到婴儿房里去看,张婶也被他吵了起来,过来问我:“孩子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他兑奶粉。”
“嗯。”我应着,伸手抱起他,却发现他身上烫烫的,把他的额头贴在我的脸上再试,很热。
最近几天气温骤降,乐乐还被我抱着去青玉巷,身体不适应发烧了,我去拿了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
我心里一突,喊着让张婶给他拿了个小毯子裹着,出门开车去医院,在路上一遍遍给沈易打电话,一开始还能打通,后来就关机了。我和张婶两个人,赶在上班的高峰期,带着生病的孩子挤在拥挤的车流中堵着,离医院还远。
乐乐一直在后面被张婶抱着不停地哭,我听的心里抽疼,可车子走的比蜗牛还慢。我焦躁的不住的回头看,狠狠拍了下方向盘,给赵嘉齐打了过去。
他接了,语气里带着醉意,声音压得极低,“嫂子?”
“沈易在哪儿?”我已经没办法用平稳的语气跟他说话,话出口又急又烦。
赵嘉齐愣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声音,出了一个门,我等不及,又问他:“你不用跟我说废话,他跟你在一起没有?能不能联系到他?”
“我没见过他,我这边有个客户。”他说:“嫂子,有什么事你先别急。”
我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
沈易没见过乐乐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可我知道啊。他那么小,躺在保温箱里,一直待了一个多月才被抱出来。
我眼眶突地红了,用手背抹了抹,说:“乐乐发烧了,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他?”
赵嘉齐提了提气,“发烧了?”
我快被他急死,他说:“我试试看,你先稍等一下。”
我等着,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结果等他再开口说的居然是沈易的电话关机。我一点也不想再听他的废话,沈易的电话能打通的话,我就不会找他了。
我挂断把耳机扔在一边,马路上全是喇叭声,乐乐越哭越凶,我受不了了,下了车从张婶的怀里把乐乐抱过来,给他裹好毯子,让张婶打电话找人把车拖走,自己抱着孩子绕到人行道上往医院跑。
我一边哄着乐乐,一摸口袋发现我把钱包落在车上了,在通讯录里找一个能帮忙的人,看到陈灿的号码给她打了过去。这种时刻,只有陈灿最靠谱,一听说乐乐病了,一秒都没有耽误,听我说了我要去的儿童医院名字之后,就说马上赶过去,挂了电话。
我紧紧抱着乐乐,轻声哄他,又不敢跑得太快,等到医院的时候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出了一身汗。
陈灿住得近,弄了辆电瓶车来了,比我到的快,挂了号在等我。
“你怎么没套件衣服?”陈灿一看到我,一边急匆匆的往里走,一边埋怨我,“你心疼孩子也不能折腾自己啊,万一他好了你再倒了怎么办?”
我低头看了一眼,家里暖和,我出门太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衫。
陈灿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了我,还带着她的体温,她自己穿的也不多,我说不要,她狠狠给了我一个白眼,说:“我身体好着呢,你看你弱的跟小鸡似的,别跟我逞强了,你可别回头再感冒了传染给我干儿子。”
她说着把乐乐抱过去,在前面走来走去的给乐乐唱儿歌哄他,还做鬼脸逗他开心。
我坐在椅子上等着,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了裤子上,洇湿了一片。
“沈易呢?”陈灿久久哄不住乐乐,也有些火大,低吼了一句,“那王八蛋去哪儿了!”
她把乐乐给我,把我的手机抢过去,打了一遍关机之后,在里面翻了翻,扭头问我:“他有什么朋友你能联系到的?”
我手机里除了赵嘉齐,还有就是陈锐苏娜他们了。
我想起在宾馆前看到的那个身影,现在的苏娜也是直发,染回了黑发,那又是她负责的地方,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我告诉了陈灿,想自己打的,她那个急性子先找到号码拨了过去,站到一边,没一会儿就听到她压着火在问:“沈易跟你在一起吗?”
我紧张的看着她,下一秒听到她说:“我是谁?我是你爷爷!你现在马上让那孙子给我接电话!”
我抱得乐乐更紧,沈易他果然跟苏娜在一起吗?
陈灿在等待了几秒之后,走的更远了些,对着电话里说了一通在骂沈易的话,让他到儿童医院来。
乐乐烧得厉害,但我不想让他这么小就打针输液,怕影响他的免疫功能,就听医生的建议,把他抱到病房的小床上,贴了退烧贴,给他滴了退烧的滴剂。
陈灿去买了条毛巾,我用温水给他擦着身体,乐乐这会儿总算不哭了,躺在床上睡着了,身上还通红。
乐乐开始退烧的时候,沈易才堪堪赶了过来,戴着皮手套,一身寒意,像是远途奔波过,进门把手套咬掉,探手压下乐乐身上的小薄被子,着急的问:“乐乐怎么样?退烧了吗?”
我闷声嗯了一声,闻到他身上有苏娜用的香水味道。
他松了口气,把另一只手套也脱下来一起扔在了垃圾桶里,低声提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
“受凉了。”我敷衍他。
乐乐哼哼了两声,腿蹬了蹬,又哭了起来。
我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沈易直起身子在一边看着,蹙起了眉,对乐乐是一种心疼的眼神,等乐乐哭完了,语气里带着点埋怨的对我说:“最近温差大,乐乐他还小,以后不要再带他到处跑了,青玉巷那边空气湿冷,他受不了。”
我拍着乐乐安抚的动作停了下来,掖好他的被子,抬眼看了看沈易,“你怪我?”
“我是在提醒你。”他声音冷冷的。
我周身涌起一股寒气,凉丝丝的钻进每一个细胞,冰蚀的疼痛缓缓吞噬着理智,忍不住站起来跟他对视着,开口说:“沈易你凭什么怪我?乐乐生病不是我想的。我也急,我也怕,我也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来的路上堵成那样,我自己一个人抱着他跑到医院,如果不是灿灿,我现在连号都排不上。你是孩子的父亲,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我不想在医院就跟他争执,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是疼儿子吗,可他的儿子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去了哪里?
他脸色很难看,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我瞥见是苏娜的号码,他退到门边去接,压低声音应了几声,说:“我知道,先别动,等我回去。”
我的火猛的窜了起来,手指骨攥得咔咔响,等他打完电话,冷笑了一下,对他说:“你走吧,反正乐乐现在退烧了,也不用你管,你去找苏娜吧,晚上也不用回家了。乐乐这样,我送他去灿灿家住一晚,起码有他干爸在,能照顾他。”
他连孩子生病都不如自己的事重要,那我还有什么必要留他。
沈易没有动,过来试了试乐乐的体温,对我说:“你别多想,我那边是真有事,晚上我会尽量赶回去。”
“不用了。”我咬了咬牙,“你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我知道你忙。”
“乔绫!”他对我的语气表示了不悦。
“是你自己说要走的,我让你走了,你还想说什么?”我话音刚落,陈灿和护士一块儿进来,给孩子量体温。
当着外人,我不好不给他面子,忍气吞声的坐下。
沈易却捏住我的手腕,硬把我拉了出去,我甩开他靠墙站着,“干什么?”
他也没个好气,说:“这事儿是我的错,但我今天的事很重要,袁颢不在b市,没他和程辉的添乱,现在是我最好的机会,懂吗?”
“你的权利就比乐乐还重要吗?”我攥了攥手,忍着抬手打他的冲动没动。
沈易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不夹任何一丝温度和光泽,目光凌厉的微微俯视着我,像猎人在看一只即将俘获的野兽,最终一字字沉沉的开口道:“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会比权利更重要。因为对我来说,它才是我所有的资本,如果没有,我就会失去乐乐,失去想要的一切。你现在可以怨我,但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废人,你只会更恨我。”
我浑身一颤,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唇边有咸咸的眼泪落下来。
我吸吸鼻子,问他:“你所谓的机会,就是靠苏娜来得到吗?
他皱着眉,“你说什么?”
我喉咙咽了咽,质问:“你昨天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挑起眉梢,“乔绫你有话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我承受着他眼神里的压力,缓缓地把前天看到的一幕告诉了他,他脸色变了变,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嗓音里盛满了怒意,“乔绫,你觉得我会利用她,靠一个女人上位?我还没你想的这么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