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齐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而毫无征兆出现的Nick则毫不在意的在前面伸了伸腰背舒展筋骨,然后回头望屋里看了一眼,又几步迈进去往地下室里瞧,之后又跑出来,把每一个房间都打开看了一看,轻叹了口气:“看来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四哥,你在说什么呢?”赵嘉齐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忍不住不解的问道。
我倒不怎么怕Nick会露馅,从上一次苏娜的事情里就能看出来了,他是没有非得要跟别人去证明自己身份的,只是在泡妞的时候会写真名罢了。
Nick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打量着这个地方的变化。我把赵嘉齐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他心理有问题,我们带他去医院治疗过很多次了,都没什么效果,现在看起来又恶化了,就是有时候性格会有些变化,我一言半语的也跟你说不太清楚,现在也不太方便说。总之,他跟之前比起来会有一些不同,我们顺着他就好了,你能理解吗?”
我一脸哀怨的抬眼看着他,见他愣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果然,正常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傻的,现在就算是换成百乐其他那几位我估计也就是这么个反应了。
Nick特别自来熟的上手从赵嘉齐身上摸了烟叼在嘴里,抽起来一副流氓样,跟沈翊还算斯文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几步跑到了门外,指着街角的方向,扬起嘴角笑着问道:“你们知道那是哪儿吗?”
赵嘉齐眨眨眼睛呆呆的说出了那个地方的地址,够准确也够具体,但显然不是Nick想要的回答。
我知道他的答案,却来不及阻拦,眼看着他他吐出口烟,到了自己地盘上连底气都足了的样子,满面欢喜的说:“是我家,我女人的家!”
赵嘉齐又看我,我这次直接他把他的脸推了回去转向一边。
Nick说完就往那边走,嘚嘚瑟瑟的跟我说:“她一定会在的,她说过会一直等我。”
他浑身透着一股子炫耀,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好像每一块石子都认识似的,说这地方就算过去很多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当他站到佟家门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推开了那扇满是灰尘的门,一路的喋喋不休在看到里面场景的时候被一刀截断。
我们都知道那里是什么,没有等待他的女人,只有满目时间的疮痍。
Nick自己一个人走进去,我拦住了赵嘉齐,跟他一块儿在外面等。这家里很小,房间也少,他进了一间之后很久才出来,大步的迈出门槛之后,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了,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饿了,你给我包饺子吃吧?我带你去玩儿,成么?”
我默默不言,赵嘉齐从口袋里递给他一袋压缩饼干,“只有这个,四哥,你昨天买的。”
Nick看了好几眼,把饼干接过去拆了咬了一口,不满的皱起了眉。
我们来这里该查的都查了,在两所房子里都没有任何发现,慧云说的东西可能不在这儿,我们在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让赵嘉齐把行李拿了出来,答应Nick去给他找点好吃的,他立刻把手里的饼干塞还给了我,拧了瓶水灌了几口,期待的看着我说:“吃川菜吧,我知道一家店特别地道。”
我没理他,帮着整理行李,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念念叨叨的说什么东西有多么好吃,把赵嘉齐念叨的满头黑线,出门的时候几乎是逃出去的,赶上有一位大爷要出门,载了我们一程,省下要走好多路。
Nick上了车还在征求我们的意见,赵嘉齐被他磨得受不了,满口答应下来吃川菜馆,到了地方我们俩被Nick一边一个七拐八拐的当真找到了一家店,位置虽偏,但里面生意红火,这种地方除了当地人,也就只有资深吃货才能找得到。
Nick一进门去轻车熟路的招呼了服务生来点菜,连菜单都不用看,临了还调戏了人家一把。
我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拍他面前,赵嘉齐早就蒙圈了,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桌上的油腻,许久,摸了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抬头看了我一眼,“乔姐,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吃。”
我点了点头,Nick没等菜上齐就开始吃,这会儿倒不说话了,闷头只顾着往嘴里塞。我吃了几口豆汤饭,看菜里红辣辣的还不习惯,他倒是吃的挺香,但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看着有一种借辣消愁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他这幅身子吃不吃得消,沈翊从来没这么放肆的吃过辣菜。
“这次没找到你弟弟和女友儿子他们,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Nick手下顿了顿,抄了一筷子夫妻肺片放在盘子里,说:“能怎么办,接着找,总会找到。”
他神情难得的有些严肃,“我弟弟还有他爸爸和叔叔,我得先找我儿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我一边叮嘱着他少吃点辣,一边明知故问的套话道:“那不是你亲弟弟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我刚到这儿的时候认识的,看他好玩儿,找个伴儿。”他说到此时又笑起来,“他就是个爱哭鬼,傻乎乎的,被他叔婶耍来耍去,还拿他们当好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怂的要命。”
他那时才多大,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腹诽着,接着问:“被他叔婶耍是什么意思?”
Nick耸了耸肩,“他们吸毒嘛,每次一上头去把他拉出去虐待发泄,还摔过脑子,在肚子上扎过针。有一次他叔叔还让吞毒丸,就是比鸡蛋小一点,椭圆形的,一直往他嘴里塞,说要卖去东莞。要不是我,他早没命了,后来那次也给他留下阴影,看到那种形状的东西就恶心。你知道他最傻的,就是等他叔婶药劲儿过了,再跑来哭着跟他道歉的时候,居然还能原谅他们,一点出息都没有,我跟他说过很多次都不听。”
他说着有些恨恨,咬了咬牙,“他就是活该被人当猴耍,没种的家伙!”
我僵硬的听他说完,捏紧的骨节发白,接着问道:“他叔叔婶婶见过你吗?”
Nick不满的看着我,“你这不是废话,他们当然见过我,还见过不止一次,还有他那个爸爸,他妈妈和弟弟,我谁没见过?”
我压下心里的震惊,这跟沈翊记忆的出入未免也太大了些,可若是仔细想想,又好像能说的通。如果Nick是他本身人格的话,那么沈翊记忆的没有人见过Nick和Nick说的他见过其他人并不矛盾,因为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一个变化的沈翊。
我决定问点其他的,说:“那你的女友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Nick沉默片刻,挺认真的说:“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特别好,她很完美,人长得漂亮,善良体贴,对我也好,我说好要娶她的,但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哪里不对。”
我咬了咬下唇,“那你爱她吗?”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说:“你爱她的话,怎么还跟别的女人……”
“那不一样。”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抢断,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上床又不能代表爱情,只是**关系而已,谁还没个需要发泄的时候,她也可以这样做,我们可以互相喜欢别人,但我们爱的就只有对方一个人。另外就是,我想知道,我对她缺少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挑眉看着他,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沈翊谈到性还会有那么几分遮掩,他倒好,又前卫到这种程度。
我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跟很多人那个过吗?”
Nick抿了抿嘴角,说:“也没有,我有个毛病,好像每次一进入正题的时候就会睡着,下一次再醒来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去看医生也没用。”
我松了口气,连忙换个话题,“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吗?”
Nick想了想,嘴里嚼着菜含糊地说:“时间记不住,我弟弟的话,我只记得是在黑鬼那里,他爸来找他,要送他走,去L市读书。他收拾东西,我就在一边看着他,后来我抱了抱他,让他以后长进一点,别再被人欺负,把他送走,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黑鬼是谁?”
“教他练武的师父,脸长得跟阎王似的。”
我点点头,又问:“你也是他的徒弟吗?”
Nick瞪了我一眼,“怎么可能。”
他艰难的咽下一口,说:“这事儿说起来听莫名其妙的,我最后一次见我女朋友是她刚生完儿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跟他在一块儿了。他刚去的时候笨啊,我就帮他跟别人打架,每次醒过来都是。还有次睁眼就在靶场,对面绑了个人肉靶子,就他爸,非得逼我开枪,我又打不准,怕把人打死,就对准他了,威胁让他爸放人。那次差点吓死,你看我现在这样,全是那时候被吓习惯了,瞧什么都不是事儿。”
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辣的眼睛都红了,被他嘲笑着灌了几口冷水,舌头麻麻的。
我又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沈翊的时候了,新生报到的时候,他扎在人堆里其实一点都不起眼,第一眼看有点面瘫,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跟我们说话,看人的时候总有一股子凶劲儿,想一想他根本就不是带错路,他那时找自己宿舍呢,压根儿就没鸟我们。
Nick吃饱了往椅子上一仰,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
手机上接到一条沈岩的短信,问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低头给他回着,问Nick:“你待在那里既然是为了保护你弟弟,那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你没有跟着他呢?”
Nick那边很久都没有声音,我发完担心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放空的看着头顶,胳膊抱在一起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嗯——说起来也挺矫情的,当时也没别的心思,就是觉得,他好像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再跟着,会成为他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