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过去吗?”王圳交给他的任务有了头绪,祠堂平日里没事底下的人不能随便进出,怎么想也只能他亲自去走一趟探探究竟。
沈翊摇了摇头,边发短信边说:“这种时候我过去不合适,我先告诉三哥,让他去看看,如果情况没猜错,秦蓉现在跟陈锐在一起,那三哥一旦发现这两个人一定会起矛盾,到时候我们再一块儿过去一趟。”
“我们?”
沈翊说:“我会把陈锐带走,你留下来看好秦蓉,照顾一下她的情绪。这两个要是闹得厉害,三哥欠你的人情,真劝不住,你开个口他会给你个面子,起码在交易完成之前,把两个人安抚下来。”
我表示怀疑,问:“这能行么?”
他点头。
我说:“你跟王圳关系好,还用得着我这什么人情么,管不管用还另说呢,你是他徒弟,你说什么他不都听着。要不你还是带苏娜去吧,陈锐肯定听她的,你们俩一准把人劝下来。”
沈翊不悦,“提苏娜干什么?”
老天作证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说:“我还不是怕你过去之后万一两个人都情绪激动,再给你造成什么误伤,你忘了你还捅过陈锐一刀呢?他现在又不指着你娶苏娜了,对你说不定什么态度呢,我是不想你去看人脸色。”
沈翊半信半疑的瞥了我一眼,态度又变好了点,说:“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对他而言只要还有价值,他就不会跟我翻脸。但是三哥不一样,我们两个就是太熟,这种事情上,我在他那才讨不到几分面子。不过他很看重人情债,不管是因为什么欠下的都会倾尽全力去还,你尽管开口,他会听,也不会有危险。”
我应了之后,沈翊又说:“你联系一下嘉齐,就说你有事出门,让他现在过来帮忙看一下乐乐,省的他再生事端。”
这事情按照我们说好的进行,赵嘉齐到这儿之前,沈翊就先换衣服出了门,等他一到,我跟乐乐说好让赵叔叔照顾他,他很乖的点了点头,嘉齐一到我什么都没多说就把孩子托付给他跑了出去,上了车跟沈翊一块儿去祠堂。
在我的记忆里,那地方只有沉重的青烟弥漫萦绕,再加上几缕白骨和血腥气,只叫人胆颤。
在路上时,我后知后觉的隐约想起,蓉蓉之前也来过祠堂,便开口对沈翊说:“之前王圳让我带蓉蓉去祠堂的那次,感觉蓉蓉好像对那个地方很熟悉似的,拉着我到了一个门里,入眼全都是亡人的灵位。”
沈翊一愣,“灵位?”
我点头嗯了声,他沉默几秒,莫名的扬了扬嘴角,淡声说:“这件事有意思了,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大震,接了随口敷衍两声,挂断之后把开得比乌龟还慢的车加了速,我于是便明白那电话里的内容,跟着紧张了起来。
车子到祠堂附近,我们刚下车就有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下子撞到了沈翊身上,抬眼看到是他,脸色吓得煞白,弯腰低头的连连道歉,边说:“四哥,您快去看看吧,大哥和三哥在灵堂打起来了,我们都不敢劝,才给您和二哥打了电话,您可总算是来了。”
沈翊倒是不慌不忙,不过被他这一下撞得不轻,不经意的捂了下胸口,蹙了蹙眉,在我转头看他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极淡定的牵起我的手,让那人在外面守着,带着我往灵堂里去。
灵堂正是我说的那个房间,不过此时那里乱的很,门口大开着,横竖躺了好几个被打伤的人,里面还传来几声惨叫,就有一个人被丢出来。
沈翊自己先一步进去,等里面的打斗停了下来,我听到王圳嘶哑的声音吼了一句:“你害了她第一次还不够吗?她已经疯了,她不会记得你,更不会说出你干的那些龌龊的事,我说了我会带她走,你还想怎么样!你为什么不杀了她给她个干脆!”
我被这声音吓到,看到沈翊正拦着王圳,而陈锐已经挂了彩,脸上是我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寒意,撑了撑桌角,撩起眼珠看着他,隔了很久,就在袁颢带人进来的那一刻,忽然变脸似的,脱力又跌坐回去,自己很无辜一样,皱着眉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圳说:“老三,你别再闹了,你这些话我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多少年,一块儿跟吴爷歃过血,多少次死人堆里爬出来才做到今天。你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我待你到底怎么样?”
王圳依然怒视着他,我接触到沈翊的目光,匆匆几步进去代替他拦在了王圳身前,而沈翊则是上前去把陈锐扶了起来。
在外面看不到,此时我才发现蓉蓉正躺在一旁的角落里,周身湿透,能看到的肌肤全是一片片的青紫,衣不蔽体,上面全是结块的血痂,被王圳盖了一件外套遮住一些,手脚和脖子上都有被什么东西锁过的痕迹,磨掉了一层皮,一圈圈的血印,看起来十分骇人。
我惊得误了嘴巴,见她不似清醒的样子,软软的倒在地上,一愣神的功夫,差一点让王圳又跑过去。
陈锐依靠着沈翊搀了那一把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神里有些受伤的神色,说:“我为吴爷为百乐搭上了全部的心血,自认从没有亏待过你一分一毫,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你呢?你现在居然要为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就轻易开口要离开百乐,就要跟我翻脸,把我们兄弟过去立过的盟誓全抛在脑后,你问问你自己,你为了她这样做,值吗?”
王圳看起来有所动摇,手里却还是又握紧了拳头,马上就要推开我去与陈锐厮打,沈翊见状把陈锐往袁颢那些人身边带了几步,躲着怕他们再起争执。
我脑子里全乱了,只顾着拦住王圳,不断地说:“三哥,三哥你别再打了,你忘了蓉蓉之前最不希望你打架吗?她现在就躺在那里,身上受了那么多伤,还不知道会不会醒过来,我们应该赶快送她去医院,就算你和大哥之前有什么误会,也等蓉蓉稳定下来再好好说清楚,再拖下去,受罪的只有蓉蓉!”
我话说完,他总算是安静了一瞬,我喘着粗气,说:“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三哥,别再动手了,先送蓉蓉去医院。”
王圳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蓉蓉,停顿了下,终究是没有再冲动,迈过脚下散落的灵位,弯腰把蓉蓉抱了起来。出门时还有两个人要拦,是陈锐挥手摇了摇头,让人给他们让开了路。
沈翊示意我过去跟着,我让他自己小心,接过他给的车钥匙跟了上去。
医生在处理伤口时,王圳就蹲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抱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他在祠堂那些话已经落实了蓉蓉被虐待的罪魁祸首,而且暴露了原因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只是报复而已,而像是陈锐为了掩盖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蓉蓉是知情者,所以才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时隔这么多年,陈锐第二次把蓉蓉抓去施暴,是因为担心她的病治好,会让她记起从前的事,所以才这么做?
我想不出蓉蓉能和陈锐扯上什么关系,但王圳一定知道,不过现在就算去问他什么,他怕是也不会开口。
在祠堂陈锐演的一出好戏,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说的有多委屈,过错全推给了王圳,还在用这招来收买人心。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他的伪善,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王圳和其他那些人会看不出来。
医生处理完蓉蓉身上的伤处之后,出来时对我说蓉蓉下身红肿,有被多次侵犯过的痕迹,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要我们照顾病人的情绪,需要的话尽快给他找心理医生疏通。
蓉蓉被人侵犯过这件事是医生告诉的王圳,他听了没有说话,趴在窗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也憔悴了很多,一言不发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无奈又有些懦弱。我才发现其实他跟传言中的那个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根本没有那么威风,可以为了一件事不顾一切。
沈翊来的很晚,跟王圳单独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个人把蓉蓉给带到了南山馆附近的一座公寓,安全度也很高,而且离我住的地方近。
我们到那儿,事情也差不多就瞒不住嘉齐,他之前还说过做完事就来再跟她求一次婚,没想到蓉蓉又变成这样。
这话到最后还是沈翊去说,嘉齐的反应比王圳要更沉默,一个字都没有说,在原地呆坐了很久,起身去看蓉蓉。那时候她已经醒了,情况却变得比从前更加糟糕,坐在床上不停地哭,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扯,把头发都扯破,疯狂的去撞墙,大声的尖叫。王圳和沈翊两个人才把她按住,可她的恐惧又让人无可奈何,只要人一靠近她,他就变得更加疯狂。
嘉齐一见到她眼睛就红了,蓉蓉一直在用手去抓别人,表情露出凶色,嘉齐一抱住她,她就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摇晃着脑袋试图往下撕。赵嘉齐就那么抱着她,任由她怎么咬,一声不吭,一步步缓慢的把她按在了床边坐了下来。
我们三个站在一边都没有动,蓉蓉好像安静了一些,呲牙紧紧地瞪着他。
赵嘉齐看着她,眼眶红的更厉害,抬手把她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眼前拿开,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笑着说:“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不出门见人就不用打扮了?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一点样子都没有。傻子,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花,那时候你都没好好看,等你收拾好,我再送你一束。还有那天我给你准备的戒指,是我没有选好款式,我再重新给你选一个更漂亮的,你把它收下,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以后每一天我都帮你梳洗打扮,学着给你做饭,你教我玩魔方,我们去你喜欢的地方,我来养家,你就在院子里种种花草……傻子,我养你吧,好不好?”
蓉蓉没有回答,眼神空洞,嘉齐脸上的笑容早在说完那些话之前就消失不见,再开口语气有些哽咽,“傻子,你别吓我,你还记得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