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哥哥是指沈岩,我们在铢华时沈岩几乎隔几天就去一次,跟乐乐玩的很熟,我们刚回到B市时他也天天念叨要和哥哥玩儿。我没想到的是,沈翊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形象,这和他小的时候天天被沈翊抱着黏着的事情,形成了一个让人揪心的落差。
我对他说:“爸爸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每天的工作太忙了,又生了很严重的病,回到家里已经很累,就没有精力像哥哥那样陪你去玩儿,而且每个人喜欢的方式都不同,爸爸的感情更含蓄,不会像妈妈这样可以直接的表达。”
乐乐似懂非懂,我揉揉他的小脑袋,接着说:“有很多话我现在跟你说都太早,我们家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爸爸做错过一些事,我和他两个人之间也有过很多误会和错过,你出生之后,我们都没有给你最安稳的生活,这也是爸爸的一个遗憾,但他为了你付出了很多,也很辛苦。乐乐是小男子汉,能原谅妈妈,是不是也能原谅爸爸,给他一个机会呢?人的眼睛能看到的范围是有限的,背后发生了什么永远都看不到,所以我们不能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你如果肯试着去了解一下爸爸,你就会知道,他其实很爱你。”
乐乐没怎么听明白我的话,托着下巴想来想去,似乎被我说动了,我趁热打铁,在这时问了一句:“还要把海豚送给爸爸吗?”
乐乐立马点头,“要。”
我就笑着对他指了指沈翊的方向,他也咧嘴笑起来,轻手轻脚的拉开了后面的玻璃门,踮着脚悄悄地摸到了沈翊身边,鼓着腮帮子比划着应该把海豚放在哪里合适。
沈翊看来是真的睡着了,不过睡得浅,在乐乐靠近他之后就动了动,大抵以为是我过去,便懒得睁开眼睛,直到乐乐爬上沙发把海豚放在他耳边的靠枕上,他才觉出不对劲儿来,习惯性的微微蹙眉,一睁眼看到海豚脑袋上的大眼珠子,身体轻轻一颤,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了在一边愣住了的乐乐,也怔了怔,两个人一块儿把目光投到了一边看热闹的我身上。我无视了这两个目光,没几秒就看到乐乐把海豚塞到了沈翊怀里,说:“这是送给你的,他的年龄跟我一样大,是有魔力的,可以给你治病。”
话说的叽里咕噜,说完扭头就往楼上跑,把门砰地关上了,剩下沈翊坐在原地反应了好久才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看着手里的玩偶,后知后觉的笑了,抬头看到楼上偷偷露出的小脑袋,许是觉得好玩,脸上的笑意更盛,对他挥了挥手,乐乐扭头又钻了回去。
沈翊对现在的乐乐就像当初第一次去我家见我爸妈时那样,浑身的力气没地儿使,只剩了无奈。
我想要跟他谈谈这件事,但刚好罗婧在这时候赶到按了铃,就没有开口。
南山馆是沈翊最私人的地方,像他跟罗婧这种交情,没事自然不会请她来做客。罗婧自己心里有数,也许是心虚,刚进门时就显得拘束,换了鞋进来之后悄悄在周围打量了一眼,皮衣皮裤,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在离沈翊很远的地方就站住,声音裹了寒气,带着一丝妩媚的清冷,问道:“四哥这么急着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翊没有回答他的话,敛了笑意,让张婶沏了茶来待客,让我到他身边去。我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过去坐在他身边。
壶里的水烧开,罗婧还站着,沈翊此时才假装刚注意到她似的,招呼了声让她坐,还埋怨我待客不周,我挑眉对他不满,见他把握了茶杯在手里,对罗婧说:“今天让你过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见你最近跟嘉齐走的比较近。”
他说着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罗婧脸上表情的变化,罗婧抿了抿唇角,在他还有下文的时候就抢了话,说:“我和嘉齐哥是搭档,最近事多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是经常在一起,我们都是为了工作。”
沈翊说:“话是这么说,但我记得你们两个是有过那么一段感情,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只是最近我在别人口中听到了不少议论,你不必紧张,这不是件坏事。你和嘉齐年龄相当,也都不算小了,也差不多时候成家了,两个人若是都有感觉,复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用藏着掖着,等你们好事成了,我也好提早准备好红包,省的临近了被你们打个措手不及,慌里慌张的也备不下什么礼。”
他这话说的家常,让我有种过年回家跟七姑八姨聊天被催婚的感觉,罗婧看他的表情也想吃了个苍蝇,没想到沈翊会问这种事,一时没说出话来,反应过来才连忙说道:“四哥说笑了,我跟嘉齐哥真的没什么关系,有些人就是爱碎嘴,那种话当不得真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们挺合适,对彼此知根知底,比去找那些外来的人好,我们的工作性质你也清楚,这嘉齐从跟你分手之后也没再谈过,对你有感情,假戏真做倒也不错。”
沈翊话音刚落,罗婧手里的茶杯一晃,里面滚烫的水溅在了手背上,烫的直搓手,显然被那个假戏真做给刺激到了,手抓了大腿,说:“过去是我糊涂,还不懂事,做不得数,现在我跟嘉齐哥身份地位有所悬殊,不敢高攀,暂时也没有要恋爱的打算,还想再多为百乐做些事,省的恋爱了分心,净出岔子。”
沈翊就笑一下,饮了口茶,淡淡的说:“你跟他算不上什么高攀,你也在二哥身边待过,想也学了不少本事,一个位子而已,想要还不简单,你和嘉齐都有前途,是该提拔,等改天我和二哥商量商量,让他跟大哥好好举荐你一把,不能白跟他那么些时日。”
罗婧脸色唰的变得铁青,咬紧下颌苦笑了下,站了起来说:“四哥这话太抬举我了,我进百乐的时候不长,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敢有什么野心,只要能帮到忙做些小事就够了。”
沈翊让她好好坐着,说:“在这儿没那么多事儿,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年轻人不怕有野心,就怕没个闯劲,我找你只是聊聊家常,你不必这么谨慎,我还能跟大哥告你的状不成?”
提到这里,沈翊看她一眼,又说:“说到大哥,我听嘉齐说,你最近可是帮他做了不少私事,好几个地方跑来跑去,辛苦得很,也该让他好好犒劳犒劳你。”
罗婧听到此时,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慌张的不行,攥着手指动来动去,坐立难安。
而沈翊权当没有看到她的表现,自己喝自己的茶,偶尔跟他扯几句嘉齐,耗了一会儿,罗婧忽然就又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弯下腰去,嗓音都发颤,说:“四哥,对不起,我是在为大哥做事,跟嘉齐哥在一起,是我利用了他,对不起……我……”
她几乎哭出来,沈翊还装不懂,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为大哥做事很正常,怎么说利用嘉齐?”
罗婧被他一问,撩起眼皮来看了看他,直了身子楚楚可怜的说:“大哥说你这些日子对百乐的事都不怎么关心,就怀疑你有什么异心,问过嘉齐你都在做什么,结果嘉齐也没说上来,嘉齐是跟你的,大哥以为他是为了帮忙隐瞒,就让我接近他,从他身边找到一些跟你有关的事,了解到你的动向。我一开始当然跟大哥说四哥你不可能叛变百乐,可是大哥坚持,他的命令,我又不能不服从……四哥你千万别生气,大哥他也是为了百乐着想,有时难免会想得多一些,不是不信任你,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四哥,真的,我没有别的办法……”
罗婧现在的样子太惹人怜,我要是个男人,就拿着纸巾上去给她擦眼泪了,想到那时嘉齐要娶她,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的确很有能让人喜欢的资本。
只是沈翊这个怪胎偏偏对此免疫,见她抽泣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怜悯,冷冰冰的说了句:“我本来以为你和嘉齐是真心,有意撮合你们,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怪不得陈锐一定要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你放心,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不必担心陈锐会责怪你,回去之后该怎么做怎么做,今天我只请你来吃茶,其他的,倘若他问起,我想你会有方法去解释。”
罗婧连忙应声,终于解脱,一刻也不肯多待,逃似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沈翊的戏也演完了,顺手把盖在毯子底下的海豚摸了出来看着。
我问:“陈锐都开始找人监视你了,他不信任你,那你该怎么办?”
沈翊心思全放在手里的玩具上,随口说道:“听她胡扯,这女人心思多,撒谎撒到我头上,是真不担心我去找陈锐对峙。”
我怔怔,“罗婧说的是假的?”
沈翊说,“陈锐很清楚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子和生活习惯,我除了做事不会带着嘉齐,平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不然就是苏娜会去住一段时间,跟我接触最多,又不会让我起疑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而且陈锐一般也不会这么做,他想知道的事会自己直接问我。”
“说得这么让人吃醋呢,天天苏娜苏娜的,之前还说对她有过感动,我要是不出来搅和,你们是不是就真的在一起了?”我像乐乐那样鼓着脸坐在他身边,满脸的小性子。
沈翊就笑,没说话。
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罗婧待在嘉齐身边的理由,就只是为了蓉蓉的事吗?”
“也许”沈翊说:“不过她在这里挑拨我和陈锐,若是成功了,我们闹起来,最受益的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我点了点头,那当然是袁颢,罗婧又是喜欢他的,为了他这么做也不排除。
这件事没试出什么信儿来,沈翊说不用管,就算暂时先放下了,反正是迷总有解开的时候,现在得不到线索,只能说明还不是时候。
下午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卧室里时把乐乐那些话跟沈翊说了,他听了沉默了很久,我整理床头看的书时,从里面掉出来了一页纸,沈翊弯腰捡了,微怔了怔,又反过来看了一眼,问我:“这是秦蓉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