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清一色的戴着面具,队列整齐的涌了过来,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一样。
我们都没有反抗,任由被绑起来押到一起。不管Mars想怎么样,没有直接杀我们,就还有商量的余地,怎么都会比在这里被人当靶子打要好得多。
有人出声对这边说着什么,从两列人中走出一个来,摘了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阴沉的对他回话,也是对所有在场的人说。这中间有两句是英文,我听得懂,是他说:“这是我们至高主的叛徒,理应由我们带回,内部处理,你们若有异议,我们不惧怕与任何人开战。”
我转头看向沈翊,他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出现什么异样,直直的站着。
那些人议论一番,有的离开了,有的还不死心,但绑我们的人已经挥了挥手,让人把我们带进那个满是小村落和大片种植着罂粟苗的地方。越到里面,这种房子就越来越大,但却越来越稀疏,出现了很多扎营的帐篷。
我们就是被带进这样的帐篷里,里面很空,没有人居住。
我在被带进去之前,看着外面的房子和一个个的伞一样的帐篷,不停的猜测Mars会住在哪里,乐乐会不会现在就跟他在一起。可是绑我们来的人并没有让我们见到Mars,进了帐篷之后,我和王圳就被推到了一个角落里,而沈翊则被人用两根手指粗的链子把手反绑在了身后,另一边连着地桩,可活动范围只有短短几米,身上唯一的一把匕首被人搜了出去,交给了带我们来的人。
这种情况让我想到了在视频里看到的,谢文初在治疗的时候把他绑起来的样子,我突然很担心这会触碰到他的某些记忆,在这种地方发生意外。
对方带了几个人,分开守在帐篷内部,好像怕我们绑得这么结实还会逃跑一样。
他们的目标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也是沈翊,但不同的是,他们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他们的宗教所信仰的主。
带头的人把手上的面具放在了一边,那张脸很像是中国人,但说的是缅文。他站在沈翊面前,把手放在胸口碎碎念般说着一些话,就像在念什么咒语或者誓言一样。沈翊慢慢皱起眉头,他是在到这里之前才从日记本上看到关于沈翊与这个所谓宗教主的关系,其实如果按照那上面来说,他与沈易两个人应该是这个教派的创始,但现在沈易在去了大陆之后死了,而他早就忘掉……或者说从来都不记得这个主是谁,这样在这些人眼里,他定然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是背叛者。
他在念完那些东西之后,冷静的看着沈翊,对他伸出了一只手,问了句什么话,沈翊回答完之后,他便往后退了一步,对他的答案很不满意似的,声音里也带了怒意。他手下的人就在这时上前来,用枪托打他的头。
王圳在前面挡了挡我,低声说:“别看,想办法逃。”
逃?怎么逃?
我看着这个满是人的帐篷,我们怎么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逃跑?
面前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忽略,尽管王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侧头看过去,还是能看到沈翊依旧站在那里,血顺着两鬓流了下来,跟对方的人说话,那边的人被他激怒,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吼了句中文,“这个世界原本没有科学,你凭什么否认主的存在,看看那些打着研究旗号的滥杀和焚毁,科学才是最大的邪教!你害死了我们主虔诚的信徒,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我浑身一震,从这句话里已经能猜出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几乎要出声让沈翊别跟他们讲什么道理,先妥协才能有机会想办法逃出去。
沈翊却勾了下嘴角,说:“如果你们的主真的存在,为什么不救他?他既然信得那么虔诚,为什么没有得到永生?这就是他给你们传教的结果,是最好的例子,就算我是叛徒又怎么样,你想让我悔过?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过,更不会认同你们的教义。科学的确是双刃剑,但有得必有失这句话你一定听过,成功面前必然会有牺牲,但更多时,它带来的利大于弊。你们信至高主,却还没放下枪弹只身去肉搏,就已经利用了科学这结果。”
“你错了。”外面进来一个人,一样的陌生,但比另一个要温和懂礼很多。手放在胸口,好似一个祈祷的姿势,之后才说:“主生来与世界同在,他的教义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我们祈祷他可以保佑他的子民们得到永生,并不是希望能永远的活着,这是没有人能够做到的,我们更在乎我们能在这个世上留下什么。在教义里,易已经留下了构成我们的魂,而即使如此,你口中的科学,仍将会是支撑我们的骨,这不矛盾,他们向来可以共存。但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不是主的恩赐,而是我们的灾难,很不幸,这里需要灾难。”
“Myat,没必要跟这个叛徒废话,我们要做的只有惩治他,让他跪在地上,请求主的原谅!”那个人好像找到帮手一样,提高音量说着。
被叫做Myat的人看着沈翊,神情间似有劝导之意,开口并没有帮腔,而是说:“我知道,你所言的双刃剑,于我们的宗教而言同样成立。主给了我们无限的恩宠,我们扎根在信仰至上,却失去了质疑和变革的头脑。这在你们的科学中存在着相同的情况。”
“Myat!”
“我并不想规劝你相信我们,与我们一同归依主的庇佑,你今生注定与主无缘,不是你背叛他,而是他没有选择你,你不值得被庇护。”Myat说:“只懂科学却没有信仰的人是悲哀的,你没有灵魂,**将成为过路游魂的宿主,你将被占据,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一无所有,你只是个被奴役的,麻木的驱壳。愿我主慈悲,你会在这里得到净化与救赎。”
说着,对他身边的另一个说:“Zeala,惩治他的罪恶吧,以我主的名义。”
Zeala犹豫了一下,又对他做出那个祈祷的手势,随即便有人祭祀般拿上一坛酒,一旁放着用树藤拧成的细鞭,周围不光滑,有很多突出的小刺,这旁边还有几根细长的钉子。
我毛骨悚然的看着他满了一碗酒泼在了沈翊的身上,又把鞭子放进酒坛里念了一些话,抓着钉子的圆头在里面划了两下,便走向沈翊身边去。
“等一下。”沈翊抬眼看着正要离开的Myat,好像因为他那些话感到不适,因为宿主的理论真的很像他,多重人格,那些独立的人,不就好像一个个没有依归的灵魂吗?
他紧紧地蹙着眉,身体也不再是那么笔直,眉目里染了分痛色,在Myat站住之后,对他说:“沈易死后,Mars有没有回来?我想见他一面。”
Myat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轻蔑道:“当然,首领属于主。你想见他还没有资格,肮脏的灵魂在被洗净之前,是没有资格进入神殿的。”
沈翊被他的手下抓着,挣扎了两下,情绪变得急躁,紧接着问道:“你在这里有话语权,我只想知道,你们的仪式我遵从,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见Mars,我儿子是不是在他手里!”
Myat极其淡然的低头说:“等主肯接纳你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见到首领。”
他说完便离开了帐篷,而沈翊手上的锁链换成了两个圆环,离开地桩,被人按到了后面的铁架子上,连脖子上也被用一个锁扣住,几乎一动不能动,衣服也被扯开,遮挡只剩了薄薄的一层衬衣。我眼看着Zeala把其中的一枚钉子的尖头抵在了他手臂上受伤的位置,之后就被王圳彻底的挡住了视线。
我低下头,紧紧地闭上眼睛,空气里只有呼吸的声音,但我却仿佛能听到尖刀刺破肌肉的破裂声,震得耳膜发疼。
Zerla在退开之后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手伸进酒坛里洗净,捞出了那条细鞭,我听到他说:“你的罪与肮脏的魂魄都被钉在这副躯壳里,现在我会把它们全部驱散,感谢主吧,愚蠢的叛徒。”
他在手上缠了些奇怪的东西,像捧着圣物,走到沈翊面前,在挥鞭之前按下了一个作用不明的按钮,而沈翊在这时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顿时握紧了拳头,猝不及防一般,喉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声音,随即便咬紧了牙关。他头上的血被酒稀释了,好像又冒出很多冷汗来,身体在微微颤抖。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秒,稍一好转,松出一口气的时候,那条鞭子便抽在了他的身上,立刻撕破了布料,血在Zerla甩下第二鞭的时候才渗出来,不规则的冒着血点。这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架子上接的电源,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那样。
我从来没有信过什么教派,更是无神论,所以不能理解他们这样的作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这样伤害别人,我不懂他们凭什么这样做。
我不争气的哭,王圳让我别看,也别哭,保存好体力。我努力的把眼泪咽回去,朦胧间听到沈翊在叫乐乐,又撑不住似的。是啊,乐乐到底在哪儿,在这种荒唐的环境里,他过得怎么样,会不会被人欺负,被人诱导着去信仰他们的主。
这地方就好像一个地狱,人的心灵早已被腐蚀,看起来冷静清醒的Myat,实际却是被控制最深的一个,我无法面对他们的疯狂,躲在王圳的身后,一直等到鞭声停下来,沈翊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大抵是他们觉得无味,而电流不能用的太久,在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把他关进了角落里一个像是关獒犬的笼子里,人只能躺着或者坐着,那坛酒也当头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人一直守到深夜,等他们去睡了之后,我才试着喊沈翊的名字,他靠在笼子最边缘的角落里,头垂向一边,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抬手摸到手臂上受伤的地方,手指竟从拔出了一颗钢钉,用力的扔到了我身边,说:“割断绳子,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