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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锦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司慕涵眼底的冷意,但是他却可以想象的到此时司慕涵的心中定然对他有所怀疑,不过,他也不急的为自己辩解,因为若是过于的急躁,反而会显得更加的可疑。

他一直跪着垂着头等待着司慕涵的回答。

司慕涵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最后,弯下了腰,将他扶起,此时,眼底的冷意已经散去,恢复了寻常的淡然,“你怀着孩子,别动不动的便行这般大礼了,坐下说吧。”

她说完,便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随后也坐了下来。

便在她的手离开他的手腕之时,官锦忽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被猛然撞了一下,不痛,但是感觉却不好,像是有什么压着似的,胸口有些闷。

他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缓解胸口的沉闷,然后效果却是不大。

坐下来之后,他将双手收入了衣袖当中,然后紧紧地握着。

面对眼前之人,他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便是如今他再一次怀上了她的孩子,便是她对他,一反当初的冷漠,可是,他也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执儿,还有腹中的这个孩子。

他紧握的双手松了开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微微凸起的腹部,垂了垂眼,方才继续道,“臣侍知道臣侍的这个要求不合规矩……可是……”他的话顿了顿,然后凝视着司慕涵,眸光带着哀伤以及愤恨,“这些年,臣侍虽然始终未曾记起忘了的事情,但是,却已经从陛下的口中得知了一切了……陛下,在臣侍有着的记忆当中……臣侍的义母一直对对臣侍很好,甚至比对她的嫡出的孩子都要好……可是她却在死在了土著探子的手中……还有臣侍母族的亲人……陛下告诉臣侍,臣侍母族的家人是死在了土匪的手上,可是……臣侍在临淮城生活了许多,从未听过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土著探子杀了义母,臣侍不得不怀疑……臣侍母族的亲人也是死在了土著探子的手中……”

他的话停了下来,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随后抬头,眼眸已然蒙上了水雾,“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在臣侍心中许多年了,可是臣侍却一直不敢说出口,毕竟一切不过是臣侍的猜测罢了……可是后来……执儿出事……陛下查处了土著的探子居然那般不知不觉地渗透进了京城之内……再者母亲……母亲虽然犯有大错愧对朝廷,然而,在臣侍的眼中,母亲却是一个全心全意对抗土著的人……或许母亲在其他的方面做的很错,但是,在应对土著上面,她却是从未犯过一丝错处……在临淮城多年,母亲捕获的探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而死在母亲手中的土著探子也是许多……土著恨极了义母不惜潜入大周将其杀害,自然不会放过母亲……臣侍想,若是当年陛下没有带走母亲……母亲也会如同一般死在了土著探子的手中……母亲曾经说过土著人一旦仇恨一个人,若是不将其杀之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臣侍母族的亲人……极有可能便是死在了土著探子的手中……陛下,土著能够将探子送来京城,那在西南以土匪的身份诛杀臣侍母族的亲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的话说到了最后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司慕涵看着她,神色淡淡,没有立即给出了回应。

官锦合了合眼睛,滑落了两行清泪,“臣侍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臣侍的猜测……可是陛下……自从臣侍得知了阿塔斯族长要来大周,臣侍的心便一日比之一日无法平静,这几日……臣侍甚至日日梦见了义母……以及母族的亲人来求臣侍……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臣侍……臣侍……”他猛然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司慕涵的手,“臣侍求陛下,让臣侍……出席宫宴……”

司慕涵双眸微微沉了沉,“若是朕同意让你出席,你打算如何?”

“陛下放心,臣侍不会做出任何有伤大周颜面,让陛下难做的事情。”官锦眼中有着难掩的痛苦,“臣侍知道不可能凭着自己报仇,臣侍只是想亲眼见见自己的仇人……这样……臣侍也算是对死去了的义母以及母族亲人有所交代……臣侍相信陛下终有一日会踏平那些土著,终有一日会为臣侍报仇,臣侍只是想亲眼看看臣侍的仇人……将来陛下的大军踏平了土著之后,臣侍也可以告慰枉死的亲人在天之灵!再者……臣侍乃西南大将军顾若青的义子,定然去面对阿塔斯的人,代替义母去面对她们,臣侍要告诉她们,便是义母枉死在她们手中,她的后人,也一样会秉承她的遗志,继续与之争斗,绝对不会忘了这份血海深仇!陛下……臣侍不会做出任何与自己身份不合的事情来的……臣侍求陛下让臣侍亲眼见见这些仇人……臣侍求你……”

他说完,便起身跪在了司慕涵的脚下,用着极度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司慕涵没有立即搀扶他起来,而是低着头,凝视着他,眸光沉静幽深,心里也在衡量着什么。

他并没有忘记当年将官锦带在身边的初衷,而这些年在收复临淮河军营的将士这件事上,官锦也的确是起了些作用。

不少顾若青的旧部之所以没有被谢净纹笼络而去,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顾若青的义子乃她的后宫君侍她二皇女的生父。

之前蓬莱殿宴请,她让官锦坐在了她的身边,便是要告诉所有人,贵夫官氏如今很得永熙帝的宠爱。

而这一趟与韩芷一同护送阿塔斯族长前来的将领当中便有当年顾若青的旧部。

韩芷这些年虽然立了不少军功,也积下了不少名望,但是她若是要完全地撤去暂代这词坐稳西南大将军的位置却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而这期间,军营内部必须上下一心。

萧玥曾暗示她说如今西南边陲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而事实上却也是没有错,可是这种掌控,却未曾达到她所期待的稳固。

永熙帝重新宠幸官锦,给予他人前人后的荣光,一方面是因为愧对女儿,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只是,官锦有孕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般多年了,后宫的君侍没有再能有孕的。

她想着,或许上天便只想给她这般几个孩子。

可是官锦却怀上了。

不过虽然出乎她的意料,倒也便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且,他怀上了孩子,也可以封封外边的流言蜚语。

“起来吧。”司慕涵弯下身伸手将他扶起,“朕答应你便是了。”

官锦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阵欣喜的神情,“真的?”

司慕涵站起身来,握了握他的手,笑道:“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既然如今不再宫里,也不必遵的这般的紧,再者你如今怀着身子,若是朕不允你,你也无法安心养着样子,御医说了,你需要安心养着,方才能够平安诞下孩子。”

官锦凝视着她,泪光闪烁,随后,往前,偎依在了她的身上。

司慕涵微微一愣,随后,伸手揽住了他。

“多谢陛下。”官锦靠在了她的怀中,合上了眼睛低声道。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司慕涵微轻轻微笑道。

官锦睁开了眼睛,眼中却是有些迷茫,会儿之后,他离开了司慕涵的怀抱,正想说什么之时,却见冷雾进来禀报说,安王求见。

司慕涵松开了手,然后道:“让安王进来。”

官锦也开口:“臣侍便不打扰陛下了。”

“嗯。”司慕涵淡淡地应道,“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莫要多想。”

“臣侍知道。”官锦轻轻点头,然后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半晌后,冷雾领着安王进来。

安王此趟前是和司慕涵商议接待阿塔斯族长的事情的。

“京中有什么动静?”司慕涵正色道,虽然她也暗中让人注意着京中的情况,但是明面上的情况她还是要了解一番。

安王回道:“阿塔斯的使团在驿馆安置好了之后,阿塔斯族长米勒娅便一直呆在了驿馆当中未曾外出,也未曾提出什么要求,倒是其随行的大将普拉古则是经常外出驿馆,不过根据随行的礼部官员禀报,也不过是寻常的游玩罢了,并没有其他的不妥之处。”

普拉古乃阿塔斯族长米勒娅手下大将军之一,其军功以及能力仅次于上一次出使大周的恩妲音,这一次,阿塔斯族长米勒娅出使恩妲音没有随行,米勒娅的安全则由普拉古负责。

“嗯。”司慕涵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多说。

安王继续禀报了另一件事,“不过今日臣前去驿馆之时,米勒娅亲自与臣说了,她手下的护卫发觉了驿馆附近有人在暗中窥视。”

安王这话说的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惊讶。

因为她早便知道了永熙帝手中有一股暗势力,如今阿塔斯族长在京城,而且之前又闹出了探子的事件,永熙帝派人暗中监视也是正常的。

只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

司慕涵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道:“让人转告阿塔斯族长,朕会让人彻查这件事,同时也会加强驿馆周边的防卫,让她安心便是了。”

“是。”安王应道。

司慕涵看了看安王,“这两日辛苦十三皇姐在京城以及南苑来回跑了。”

“臣不敢。”安王垂首应道。

司慕涵笑了笑,“原本让十三皇姐一家子来南苑也是想让十三皇姐好好歇歇的,可是阿塔斯这件事若是交给别人来办,朕却也无法十分放心,也只好让十三皇姐再辛苦一阵子了。”

“为陛下尽忠乃臣的本分,臣不敢言辛苦。”安王道。

“昨日凤后给朕说了很喜欢浚儿,朕想想,浚儿倒也是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司慕涵淡淡地说道,“不知道十三皇姐有没有看中了那家的好女儿?朕好提前让凤后给浚儿准备一份嫁妆?”

司承浚,安王正君所出嫡子,享世子封号俸禄。

永熙帝皇女从予字辈分,皇子从以字辈分,而与永熙帝皇女皇子同辈的皇室子女则从承字辈分,以分嫡庶尊卑。

安王一愣,猛然抬头看向司慕涵,忽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浚儿虽然是到了婚嫁的年纪,但是毕竟还小,臣想多留他两年,便未曾为他寻人家。”

“是吗?”司慕涵笑道,“朕倒是羡慕十三皇姐这般从容的心态,如今朕的几个皇子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岁,可是朕啊却已经开始为烦恼他们的婚事了,凤后他们更是如此。”

“几个皇子还小也都是贵重之人,定然能够嫁的一位好妻主的。”安王展露了笑容说道。

司慕涵也笑道:“希望如此吧。”随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安王世子的身上,“不过浚儿虽然还是年轻,倒是婚嫁之事却也要抓紧了些,否则耽误了便不好,我们当母亲的都是舍不得孩子离开身边的,但是,总是要面对的。”

“陛下说的是。”安王笑道,然后洗了口气,“不知陛下是否想为浚儿做这个媒?”

司慕涵笑了笑,“朕的几个皇子都已经让朕头疼不已了,便是有这个心怕也没有这个力气了,不过前些日子朕见了见萧将军,听闻萧将军的嫡长孙女如今方才成年,似乎仍未定下人家,昨日又听了凤后说浚儿,想想倒也觉得两人挺配的。”

安王闻言,紧绷的心弦缓缓地松了下来,阿塔斯族长如今方才到京城,陛下却在这个时候提及了浚儿的婚事,她担心陛下会想送浚儿去阿塔斯族和亲,倒是她多心了,不过这件事却也是歪打正着了,“前些日子萧将军回朝,臣曾亲自上门拜访过,也是见过了萧将军的嫡长孙女,虽然未曾如同萧将军一般习武,然而倒也是个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虽然方才成年,却也不失稳重。”

“如此看来十三皇姐很欣赏这个萧家长孙。”司慕涵微笑道。

安王笑道:“若是浚儿能得这般一个妻主,臣也是放心了,只是,婚姻之事,必定要是两厢情愿防方才能够和和美美,臣倒是喜欢这位萧家长孙,只是却不知道萧将军是否看的上臣的儿子。”

“这便要看十三皇姐了。”司慕涵微笑道。

安王笑道:“既然陛下也同意了,那臣便是不要了这张脸,也要为浚儿拿下这个妻主。”

司慕涵这回没有立即回答,倒是眯起了眼看了她许久,“十三皇姐,可是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她想过安王不太会拒绝这门婚事。

不管是萧家的门第还是门风,还有萧家长孙的品行,都配得上安王的世子,可是,她这般毫无抗拒便接受了,倒也有些不对劲。

不是她多疑,而是身为一个母亲的,不太会喜欢别人插手自己儿子的婚事的。

“臣也是日前方才知道从正君口中得知,两月之前浚儿去护国寺上香的时候偶遇了萧家长孙。”安王的话说的点到即止可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典型的一见钟情。

司慕涵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还好没掉了,“如此看来,朕倒真的是歪打正着了。”

安王陪笑不语。

从正君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还真的有些烦恼,身为母亲的自然希望儿子能够如愿以偿,再说那萧家的孩子也是不错,可是萧家毕竟是太显眼了,虽然萧玥已经放下了兵权,然而她的影响力却是一丁点也未曾减弱,至少在几年之内不会减弱。

虽然以浚儿的身份也是足以配的上萧家的长孙,然而,如实她贸然提出婚事,相信不少人会有其它的想法,其他的人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只是圣心却是她不能够不考虑的。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陛下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先不论必须啊这般做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但是至少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司慕涵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也省下了不少的麻烦,尤其是避免了会引起安王心生芥蒂,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之后,她又承诺了待安王和萧家谈妥了之后便亲自下旨赐婚,定然让安王世子风光出嫁,也算是对之前算是安王的一些补偿。

安王离开了之后,司慕涵便放下了萧家的事情,沉下了脸。

一旁的冷雾见状,便立即跪了下来,“奴侍无能,请陛下降罪。”

司慕涵看了看他,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淡淡地道:“起来吧。”

冷雾迟疑会儿,随后方才站起,“陛下,可需要更换人手。”

“不必了。”司慕涵搁下了茶杯,缓缓道:“阿塔斯的人也未必是真的发现了暗卫的踪迹,许是一种试探罢了,若是我们贸然而动,反而更是让对方肯定了心中的猜疑,倒不如按兵不动。”

话罢,随后又补了一句,“便是真的出了差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朕允许她们犯错,可是……”她看看向冷雾,眸光带上了冷意,“只此一次!”

新一批的暗卫虽然也是经过了许多的考验方才培养出来的,但是毕竟还年轻,而且经验也不多,因而,允许她们犯错。

“是。”冷雾垂首道。

……

安王离开了勤政园之后,便回到了南苑当中自己内务府为她安排的园子当中,一进了正堂,便看见正君在里边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的,在看了她进来之后,便立即迎了上来,“殿下!”

“怎么了?”安王正色道。

安王正君紧紧地握着妻主的手,“殿下……方才……”他的话未曾说完便停了下来,随后便拉着妻主往后边的寝室走去。

待进了寝室,使退了下人之后,方才焦急地说道:“殿下,方才我去给凤后请安,凤后说了一些话……我听那意思便是陛下有意为浚儿指婚……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他便只有浚儿这般一个亲生的儿子,自然是想儿子能够嫁的自己喜欢的人。

而浚儿自从认识了那萧家的长孙之后便一门心思地想着她,若是陛下这个时候赐婚,那浚儿……

安王笑着拍了拍自家正君的手,“别急,方才陛下也跟我提过了这件事……”

“什么?陛下跟你提了?陛下真的要给浚儿指婚?”安王正君不等妻主说完便焦急地打断了她的话,“那该怎么办?浚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我担心……”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安王柔声说道。

安王正君停下了话,不解地看着妻主。

“陛下是想替浚儿指婚,而对象便是萧家的嫡长孙女。”安王微笑道。

安王正君愣住了,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真……真的……”

“陛下亲口说的。”安王笑道。

安王正君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真正地回过神来,随后便是欣喜若狂的,“那就好……那就太好了……殿下……太好了……”

先前他跟妻主提这件事的时候殿下直接跟他说明了这件事的难处,虽然妻主也说了会尽力而为,但是他却还是担心,后来凤后又透露了陛下有意指婚,他便更加的慌了,如今陛下看中的人和浚儿心里的人是同一个人,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一定是父君在天之灵护佑着浚儿!

“殿下,这太好了……”

“你啊。”安王失笑道,这些年她甚少见到他这般的激动。

安王正君很快便又生出了另一层忧虑,“先前殿下说过萧将军也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那现在……”虽然浚儿和那萧家的长孙情投意合,如今又有了陛下的指婚,嫁过去是肯定了的,可是若是萧家的长辈不同意这门婚事,那浚儿往后在萧家的日子便也不会好过……

“萧将军不同意的顾虑想必也是和我们所想的一般,如今陛下同意了,再加上两个孩子也是情投意合的,我再去和萧将军谈谈,相信萧将军也会放下顾虑的。”安王安抚道。

安王正君听了妻主这般说,心安了下来,“如此就好。”

“往后你便安心为浚儿打点嫁妆便是了。”安王微笑,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如今陛下事情多,指婚这事可能会往后延一延,再者便是父君的一年丧期未曾过,我想和等父君丧期过了再请陛下下旨指婚,在指婚之前,便不要对外说什么。”

安王正君点头,“我知道。”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瑗儿的婚事……”

“瑗儿是本殿的世女,她的婚事只能是陛下指婚。”安王正色道,“浚儿是男子,陛下未必会过于的看重,如今让浚儿嫁入萧家,很大的程度便是对萧将军多年军功的恩赏,陛下的皇子都还小,只能从一众王子当中选,如今一众的王子当中,身份算是贵重的便只有浚儿。”

安王正君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这件婚事是合了儿子的心意,可是陛下这般做法便是将浚儿当作了恩赏的礼物送给萧家。

安王看着自家正君,“我知道你听了这话心里会不舒服,可是这便是皇家,浚儿如今能得尝所愿,除了运气之外,其实陛下也是念了我多年的忠心,萧家的嫡长孙女虽然还小,但是如今到了京城,陛下定然会启用的,将来入了朝,加之萧家的关系,仕途不会差到哪里去得。”

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安王正君。

这些年,永熙帝都在做着一件事。

不断地扶植新的家族用以平衡分割京中各大世家的权势。

萧家虽然不是那等有着百年积淀的大世家,但是萧玥多年的军功足以让她们在京城站稳脚跟,进而将来与其他的家族分庭抗争。

安王正君点了点头,便是他心里有多么的不满也知道绝对不能发作出来,只是他却也是担心,“殿下,将来陛下会不会……”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安王微笑地安抚着自家正君,至于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没有必要告知眼前之人。

他不该再承受这些。

“南苑这里的景致不错,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便喜欢到这里来避暑,如今想来,我也有十多年未曾来过了,昨天下了雨,今日的天气不算是挺热的,陪我走走如何?”

安王正君暂且搁下了心中的不安,然后点头微笑:“好。”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能够在她的身边,便够了。

就算将来陛下真的容不下殿下,他也能够陪着她一同死。

……

京城

驿馆

由于阿塔斯使团的到来,驿馆周围的街道都被封锁了,且有城防军巡查,那仗势与其说过保护贵宾,不如说过监视。

韩芷一路护送阿塔斯使团进京,最后干脆也直接安置在驿馆。

为的便是不让阿塔斯的使团闹出一丝一毫的事情。

这些年,韩芷也是变了不少。

战场的历练让她褪去了身上的青涩,变得稳重自持独当一面铮铮铁女子。

自从沈玉清死了之后,她先是去了西北军营以普通的将士身份呆了两年,随后便被调去了西南边陲,然后便一直待到如今。

三年前西南边陲战事当中,她更是立下了不少的战功。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事件,如今她暂代主将一职方才没有被部将质疑。

自然,在她军功卓越的同时,也和土著结下了死仇。

此时,在驿馆内的塔楼上,阿塔斯族长米勒娅正居高临下地盯着驿馆校场内与随行护送阿塔斯使团进京的西南将士操练的韩芷,那双犀利且带着淡淡琥珀色的眸子如九霄冷月一般的森寒。

“王,这里不安全,还是先下去吧。”说话的便是随行护送米勒娅的阿塔斯第二勇士普拉古。

这座塔楼是这座驿馆之内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但是却也是最容易让里面的人成为目标。

原本王以真实身份进入大周便已经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了,一开始王决定要来大周之时,将士们商议让王以她的身份进入大周,而她则用王的身份吸引大周的注意。

这样不仅可以让王更加的安全,也可以更加方便王的行事。

可是王却拒绝了。

王言,阿塔斯的勇气如何能够这般的藏头露尾!

米勒娅眯了眯眼,有些粗犷的面容闪过了一抹狠戾,她将视线从韩芷身上移开,抬了起来转了个方向,看向了前方巍峨的皇宫,然后,声音低沉且森冷地道:“他就在那里!”

为何要背叛她?

当初她不计较他身上不纯正的血统承诺娶他为太女夫,甚至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和母王争执,可是却用背叛来回报她!

这十年来,她一直在想着他为何会背叛她?!

是因为看上了大周的皇帝吗?

如同当年他的父亲一样看上了自己的仇敌,然后转而背叛阿塔斯!

普拉古一愣,随后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去,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臣昨日出去打探得知,如今他正和大周的皇帝去了所谓的南苑避暑,不再那座皇宫之内。”

她的话说完,狭长的眼眸也是闪烁着杀意。

官锦那个贱人不但当年背叛了阿塔斯害死了前任族王,后来更是不止一次破坏了王的计划,害死了许多阿塔斯的勇士!

果真是血统不纯的野种!

“能否和他身边的探子取得联系?”米勒娅说道。

普拉古摇头,“不能,自从上一次大周皇帝清扫了我们的探子之后,我们便无法在和大周内宫取得联系,甚至不知道如今那贱人身边的探子是否还活着。”

她的话顿了顿,上前一步,小声道:“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杀了这个贱人为族王报仇!”

米勒娅没有回答,而是眯起了眼睛,浑身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而此时,她的脑海当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她领着一众将士败回临淮河南岸之时,远远看见的那一抹艳红的身影。

杀了他吗?

从得知他背叛了她,背叛了阿塔斯之后,她便不止一次生出这个念头,可是却始终没有动手。

他还在临淮城的时候没有动手,他后来来了大周的京城,她也没有动手,直到他进了皇宫,甚至成了大周皇帝的君侍,她还是没有动手!

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可是,她却始终未曾下了诛杀令。

她甚至没有向大周皇帝揭发他的身份,利用大周皇帝的手杀了他。

这样一个背叛阿塔斯背叛她害死母王的贱人早该死了,可是她却始终迟迟不下手,便是米恩也因为这件事开始怀疑她是否参与当年母王之死有关。

“王难道还相信这个贱人能够为我们所用?”普拉古见主子不说话便问道,没错,以官锦如今的身份若是他为她们所用阿塔斯一定如虎添翼,可是经过了这般多的事情,这个贱人如何可能还能相信?!

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然后形成了一个想法。

难道王真的和米恩王子一般是因为对那个贱人余情未了?

可是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沉溺在儿女私情当中?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血统不纯的贱人?

“王可知,他已经为大周皇帝生了一个女儿,如今更是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京城的百姓都说如今后宫官贵夫极得大周皇帝的宠爱。”

她的话一说完,随后便传来了一阵轻响。

那是木头被折断的声音。

米勒娅一手折断了面前的栏杆。

“王!”普拉古惊愕。

米勒娅面容阴沉,“要他死很容易,可是他对阿塔斯犯下的罪,却不是简单的死就可以了解的!”

她转过了视线看向了南方。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只能为我所用!等他再无利用价值了,我定然亲手取了他的人头以祭母王的英灵!”

锦儿,不管将来你落得如何的下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给过了你许多的机会,甚至可以原谅你害死了母王,可是你却一次有一次的背叛于我!作为对你背叛的惩罚,在我亲手取了你的人头之前,我会让你尝尽所有你最惧怕的痛苦!

我会让大周皇帝作为我手中的利刀,一刀一刀地割去你的血肉!

锦儿,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

却说官锦从司慕涵那里出来了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瑶光台水墨笑那里。

水墨笑看着说是专程过来给他请安的官锦,垂了垂眼帘掩住了眼底的厌恶,端着茶杯捋着杯中的茶叶,淡淡地问道:“御医说你近日的脉象不算是很好,如今又是大热天的,过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臣侍来了南苑之后便没有过来给凤后请过安,今日身子还行,便前来给凤后请安。”官锦和顺地说道。

水墨笑心中冷笑,不过面上还算是客气,因为他肚子里的那块肉,“既然不在宫中这些规矩便无需这般紧着,而且陛下也说了,你如今怀着身子,需好好静养,本宫之前不是也让人传了话免了你的请安吗?”

他的声音虽然不重,但是却带着一丝不耐烦。

和他和颜悦色那是因为他这些年的安分还有二皇女以及如今他肚子里的那个,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能便说他已经原谅了他当年的行为!

三儿死了,赫儿没了生父,虽然不能说他是凶手,但是也是罪魁祸首!

这条罪,他官锦是要背上一辈子的!

只是上天似乎偏疼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似的,居然让他这般好命生了二皇女,如今又怀上了孩子。

当年若不是有二皇女在,如今的官贵夫定然也一样寄葬在泰陵了!

官锦心里水墨笑不待见自己,不过今日他却一定要来,“其实臣侍今日来求见凤后还有另一件事情希望凤后准许。”

“什么事情?”水墨笑挑眉道。

官锦抬头看着他,“近日臣侍总是做梦梦见去世了的父母,便想着让人出宫去祭拜一番。”

水墨笑眯起了眼睛,“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上回二皇女出宫便是为了去祭拜你的父母,这方才过了多年,又要去?官贵夫忘了上回二皇女出宫惹出了多大的事情吗?”

“臣侍没有忘记。”官锦脸上露出一抹后怕的神色,“所以这回臣侍并不是让执儿亲自前去,只是想派臣侍的贴身宫侍丹儿前去。”

水墨笑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他,明显是不同意。

官锦苦笑一声,“臣侍也知晓这般的要求逾越了本分,可是臣侍心里实在不安……”他说完,便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臣侍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臣侍担心会影响孩子……”

“你这是在拿孩子威胁本宫吗?”水墨笑冷冷地道。

官锦摇头,“臣侍不敢,臣侍只是希望……”

“够了!”水墨笑冷喝一声,“你只能让你的贴身宫侍出去,并且,本宫不会派遣任何侍卫随行,你倒是可以派你宫中随行的宫侍陪着你的贴身宫侍而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因为出宫你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一切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官锦脸上一喜,“臣侍多谢凤后。”

“既然不过是一个宫侍出去,便无需只会陛下了。”水墨笑继续道,“你让人去内务府的人那里做个记录便行了,还有,本宫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但是你若是因为这些有的没的耽误了陛下的皇嗣,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你应该清楚,如今你能够重获圣宠的原因是什么!”

官锦将手收回了衣袖当中握紧,然后垂下了眼帘,温顺地道:“臣侍明白。”

水墨笑没有再和他多话,便说累了要休息让他退下。

官锦也没有多留,起身告退。

回了墨韵堂之后,官锦便使退了宫侍只留下格丹一人。

“本宫已经向凤后请了旨意,由你出宫去祭拜本宫的父母。”官锦沉着脸看着眼前重复得意之状的格丹,“出南苑之后,你便想着法子与阿塔斯的人取得联系。”

“什么?”格丹似乎对这个任务有些不满,“先前你不是说了待王来南苑之后方才接触的吗?”

“本宫会在南苑与她见面,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提本宫打好了前阵。”官锦似笑非笑,“不要告诉我你怕了!”

格丹冷笑,“阿塔斯没有怕死的人,只有那些血统不纯的人方才如此。”

官锦也没有动怒,“如今她们都住在了驿馆当中,米勒娅亲自前来,大周必定严阵以待,你最好小心一些,本宫可不想被你连累!”

“你放心!”格丹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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