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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真气急败坏地看着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军医,还有床榻旁边被利器划出来的洞,气急败坏地揪起那军医便怒斥道:“陛下呢?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陛下的吗?陛下人呢?!”

她不过是出去迎接豫贤贵君,不过是和豫贤贵君说了一会儿话而已,陛下这便不见了?陛下怎么会不见了的?陛下不是昏迷了吗?不是在昏迷当中吗?怎么可能不见?是不是刺客?不可能,刺客如何能够闯到这里?

“将军……方才陛下醒来便要出去,下官想拦,结果却被陛下给打倒在地……陛下划破了营帐出去了……”

李文真脸色铁青地扔下那军医,然后转身便往外冲去。

陛下身子除了问题,情绪更是不好,暗处还有隐匿的刺客。

她恨不得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直守在陛下身边?

蒙斯醉没有跟着出去,而是盯着那破了的洞,身子一点一点地僵硬冰冷起来。

她就这样出去了?

出去了……

“来人!快——快去找!”

李文真的厉吼声在营区内传了开来,也惊醒了呆愣中的蒙斯醉。

他猛然转过身,白着面容,冲出了营帐,“李将军,一定要找到陛下,一定要快些找到陛下!”

他害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李文真躬身道:“豫贤贵君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找到陛下,请豫贤贵君在这里等候,臣立即亲自带人搜索,陛下刚离开不久,天又黑,应该走不远的……”

“本宫随你一同去找!”蒙斯醉无法呆在这里等着,心里的恐慌随着外边越发大的动静而更加的深,他真的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李文真却无法点头同意,先不说豫贤贵君身份,便说他是一个男子,一个男子如何能够与这般多的将士一起?即使事急从宜,但是却也后患无穷,“豫贤贵君身份高贵,若是与将士们一同,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请豫贤贵君在这里等候,豫贤贵君,陛下的安危要紧!”

蒙斯醉听到了这里即使心里再如何的不愿意也只能点头。

李文真立即动身。

火把将整个营地都给照耀了,而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冷雨……”蒙斯醉转过身,看向了旁边一脸惨白的冷雨,本能地寻求着支助,“陛下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冷雨没有给出回答,从方才得知了主子真的出事了之后,他的脑海便混乱一片,即使他受过训练,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冷静的无动于衷。

是主子将他从暗处带到了阳光之下的,是主子给了他灰色的人生添了其他的色彩,是主子让他感受到这世上还有温情……

他自幼受到的教导除了坚决服从还是坚决服从。

他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器,就是陛下手中杀人的武器。

可是主子却给了他其他的价值。

他不仅仅是一具毫无情感的杀人武器……

可是,那个将给他带来了温暖以及色彩的人死了……就这样死了……甚至连遗体都没有留下……

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主子那般好的一个人怎么便这样死了?

没有遗体……

没有遗体……

没有遗体如何能够断定一个人死了……

冷雨真的很想告诉自己主子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只是失踪了而已……可是那块玉佩却击毁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那块玉佩主子从不离身,便是在沐浴就寝的时候都不曾拿下过……

“豫贤贵君……主子真的出事了吗?”

冷雨木然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蒙斯醉一愣,随即,李文真方才的讲述在他的脑海当中闪回,他猛然抓住了冷雨的手,“本宫知道陛下在哪里!她一定在那里,一定是……快……”

他等不及将话说清楚便拉着冷雨往外走,然后叫住了一个侍卫问了海边如何走去。

营地虽然扎在了海边,但是离海滩还有一小段的距离。

侍卫指了一个方向。

蒙斯醉随即赶去。

冷雨回过神来,便唤上了随行的侍卫。

一群人举着火把往海边走去。

蒙斯醉找到司慕涵之时,司慕涵正在海中,半截身子已经被海水给淹没了,而她却还是再往深处走。

即使只有淡淡的月光,即使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

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了。

是她!

是她!

她真的做傻事,真的在做傻事!

“陛下——”

他几乎心神剧烈,撕心裂肺地厉喝一声,下一刻,便疯狂地往司慕涵跑去。

夜里的海水正涨着潮,好浪一下一下地涌上了海滩,蒙斯醉什么也没有想便直接冲进了海水当中,在与涌上来潮水的争斗当中竭尽全力地往司慕涵而跑去,“陛下——陛下——不要再往下走——不要——”

她不能这样做,她不可以这样做!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走!

不可以!

冷雨以及随行的侍卫都同时下了海,可是,这些习过武的人却不及蒙斯醉快。

“陛下!”

蒙斯醉猛然保住了还继续往前面走着的司慕涵,死死地抱着,浑身颤抖着,连叫喊也是颤抖着,“陛下!陛下——”

他浑身都湿透了。

泪水涌上面颊,混进了同样是咸的海水当中。

海浪的拍打声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响着,那一声声的水声,便像是一座座高山一样,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上,身上。

恐惧不断地在他每一个细胞当中蔓延。

他不要她出事!

他不能失去她!

“阿涵,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你还有我……还有凤后……还有翊君……你还有孩子们……阿涵,琝儿在等着你回家……阿涵,琝儿很怕,他现在很怕……阿涵,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不要丢下我们……阿涵……不要丢下我们……”

蒙斯醉不知道司慕涵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知道她究竟愿不愿意听他的话,可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出事,都不能让她就这样随了皇贵君而去……她也是他的妻主……更是孩子的母亲!

他不会让她就这样走的!

也许是因为过于的恐惧因为过于的心痛,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司慕涵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发觉到,即使是发觉了,他也不敢松开一丝一毫。

方才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海中走着场景已经成了他有生以来的最大恐惧。

“陛下——”

“陛下——”

“豫贤贵君——”

冷雨等人到了跟前。

蒙斯醉却始终不敢松开司慕涵。

“豫贤贵君,先上岸,先和陛下上岸!”冷雨焦急地道。

蒙斯醉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还是紧紧地抱着司慕涵,嘴里依旧叨念着,他吓坏了,不相信任何的人,因而甚至开口怒斥上前与他抢司慕涵的侍卫,“滚开!谁也不许带走她!谁也不许!”

当初他因为一时的懦弱而失去了她一次,这一次,即使是老天,他也绝对不会退步,谁也不能从他手里夺走她,即使是神也不可以!

谁若是想夺走他,便是皇贵君的魂魄也不成!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绝对不可以让她就这样走!

蒙斯醉从未试过如此刻这般的恐惧,恐惧的几乎已经不是他自己。

冷雨走到了司慕涵的面前,却见她闭着眼睛,似乎,身子也整个人靠在了蒙斯醉的身上,立即大惊道:“豫贤贵君,陛下晕过去了,陛下晕过去了——”

蒙斯醉还是没有听清楚。

冷雨急了,咬了牙,扬手一击手刀击在了蒙斯醉的脖子上,将他给击晕了,接着又废了不少的劲道方才将蒙斯醉从司慕涵身上拉开,“送陛下回去!”

他让侍卫送扶着司慕涵上岸,而自己则背着蒙斯醉上岸。

李文真在半道上得到了消息,便立即赶了回来,顿生一身冷汗,她以为陛下是去了那个发现皇贵君的渔村,却未曾想到陛下居然去了海中,若是豫贤贵君去晚了,那后果……

在后怕的同时,李文真心里也不忍叹息一声,接着便有的担忧。

陛下如今这个样子,那大周将来……

营帐内

军医正在给司慕涵诊脉。

“陛下如何了?”李文真一见军医诊完了脉之后便立即问道。

军医还是那些话,忧伤过度,还有就是染了风寒。

李文真又问道:“可有大碍?”

“陛下连日来都处于一种极度的焦虑状态,如今忧伤吐血,又染上了风寒……”军医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方才给出了一句准话,“若是好好调养,应该可以康复,只是……”

李文真的心高高提起,“只是什么?”

军医叹息一声,道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李文真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司慕涵,长长叹息一声。

“此外。”军医又补了一句,“这里的条件很差,并不适合养病,最好让陛下移往干净清爽的地方。”

李文真点头,“本将立即安排陛下移驾营州州府!”

蒙斯醉昏厥的时间并不长,在冷雨为他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之后,他便醒来了,随后,惊恐万分地寻找着司慕涵,在得知了司慕涵在营帐之内没事之后,他便又急忙赶去,然后脸色苍白地跪坐在了司慕涵的床榻边,拉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恐惧万分的心方才稍稍安了下来,随后,便发现了司慕涵体温的问题,“陛下的身子怎么会这般的烫?!”

他厉声质问着跟在了他身边的冷雨。

冷雨将情况说了一遍。

“那怎么办?陛下发了热……怎么办……”蒙斯醉再一次惊慌失措。

冷雨见状,双拳握了握,“豫贤贵君,陛下如今需要您的照顾,所以,还请你冷静一些,豫贤贵君,凤后让您来照顾陛下,便是因为您是心思细密且冷静,陛下如今病着,若是您也失去了方寸,那谁能照顾陛下?豫贤贵君……我家主子……他已经……陛下需要身边至亲的人安慰……豫贤贵君……我家主子也定然不希望陛下成了这般样子的……豫贤贵君……奴侍求你……”

主子心里最重要的便是陛下,即使是四皇女以及三皇子都及不上陛下。

他定然不希望陛下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的。

蒙斯醉眼中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他看着即使昏睡着但是却还是满脸痛苦的司慕涵,心痛难当,旁边的烛火轻轻地摆动着,那昏黄的烛光,仿佛是一口狰狞的利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哽咽都无法发出来,他的手,紧握着她的,良久良久之后,他低下了头,将她的手贴着他的脸,泪水一点一点地润湿了她发烫的手,随后,凄声而沙哑地道:“我知道……我会……会冷静……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会好好地照顾她……”

冷雨没有起身已然跪着,眼中一酸,似乎也要涌出泪水,可是在他还未曾将泪水涌出来之前,已经给压下了,在他的生命当中,泪水是不允许存在的东西,半晌后,他方才开口:“豫贤贵君,奴侍待会便将如今的情况送回京城……您可有话需要奴侍代为传回京城?”

蒙斯醉抬起头来,此时,他的理智已经渐渐地回到了身子当中,“将事情告诉凤后……让凤后做好准备……还有……宫里面的孩子们……让他们也……本宫没有信心……可以让陛下不再做傻事……只有孩子们可以……尤其是三皇子与四皇女……”

“是。”冷雨应了一声,然后起身这要退出了。

“等等!”蒙斯醉倏然叫住了他,“告诉凤后……请他去一趟……永年山……去见……告诉他,陛下的情况……请凤后请他下山……”

冷雨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之后,便退了出去。

蒙斯醉转视线继续看着司慕涵,手颤抖地抬起覆上了她苍白而痛苦的面容,这也是他至她出宫之前第一次仔细地看着她,三个月的时间了,她离开了三个月了,看着她几乎是消瘦了一圈的身子也面容,他的心更是如同刀割一般,若是他来晚了一个时辰,若是他没有想到了她会去海边,若是……那他便永远地失去了她了,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不是三个月,而是永远,“阿涵……我知道我不比不上他……可是……你也答应过我……会护佑我一辈子的……阿涵……我这一辈子还有很长……你不能不守诺言……阿涵……他也不会像你这般的……不会的……他那般爱你……如何会想你随他而去?阿涵……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们……”

方才停了的泪水又一次涌出。

而他覆在她脸上的手,也接住了她眼角低落的一刻泪珠——

因为司慕涵发了热得缘故,李文真不敢有半丝的延迟,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将司慕涵给转移到了营州州府当中,因为那边事先便已经安排好一切了,营州州府早便将衙门后面的府邸给收拾出来,所以很快便安置妥当。

到了营州州府之后,蒙斯醉让人去请了城中的大夫前来,不是他不信军医,只是司慕涵的热一直未退,而且总是梦呓不断。

她一直在喊着雪暖汐的名字。

一直再说着对不起。

蒙斯醉即使心痛难当,但是却还是咬紧了牙关保持着冷静打理着一切。

大夫给出的答复和军医的一样,而且因为恐惧于司慕涵的情况,方子开的比军医所开的还要温和,疗效更是差。

在到了营州州府第二日,由宫中赶来的李院正以及两个御医便到了。

这是他出宫后不久想起来的,那时走的太急,居然连这般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当时他想着,皇贵君即便是平安归来,也总是要御医看过了方才安心,便遣了一个两个侍卫回宫去将李院正请来。

可是未曾想到,需要御医的不是皇贵君,而是陛下……

更是没有想到皇贵君……

蒙斯醉压下了心中的难过,然后让李院正给司慕涵诊治,不过即使有三个御医在,蒙斯醉始终还是没有放下心来,司慕涵的一切,喂药喂食擦脸等,他都未曾假手于人。

在御医到了的第二日,司慕涵的热终于是退了下来了。

可是,她却依然未曾醒来。

即使御医说了她的脉象已经渐渐有了力度,然而她却还是没有醒来,而且,依然梦呓不断,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被梦境给绑住了似的。

蒙斯醉问了李院正,而李院正给出的答案却不是医者可以解决的,他明白,她不醒来,是因为,她不想醒来,她的梦中,是不是有皇贵君的影子?

“可是陛下,我们也需要你……臣侍需要你……凤后他们也需要你……还有孩子们……还有大周……都需要你……陛下……回来好不好?臣侍求你……”

他一直在她的耳边低声哀求着,只求能够将她从梦境当中拉回来。

那不过是梦,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梦啊!

皇贵君,若是你真的爱陛下,那便让她回来……你也不会想她如今这样的,你也想她好好活着的对不对?

请让陛下回来。

让她回来——

……

就在司慕涵的烧退了之后不久,雪暖汐已经遇难了的消息便通过冷雨的特殊渠道传回了皇宫,传到了水墨笑的手上。

水墨笑盯着手上章善方才奉上来的信,眼眸瞪的大大的,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身子也开始战栗起来。

雪暖汐说了?

他死了!

死了!

他就这样死了!?

他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胸口,五指紧紧地抓着胸口,那里,正有一只疯狂的野兽在肆虐着,尖锐的爪子凌虐着他的心,殿中的闷热似乎在一瞬间中加强了许多,闷的他喘息不过来。

他曾经恨不得他死去的那个人如今死了……

就这样死了……

那个他想着一辈子都不可能出一丝意外的幸运之人就这样死了……

雪暖汐,他就这样死了……

死的连尸首都没有……

他很想抬起头问章善,他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在做梦,可是,此时的身子就像僵住了一般,不听使唤。

雪暖汐死了。

水墨笑以为自己会高兴。

那个刺在了他心中多年的毒刺如今终于没了,彻底地消失了。

他应该高兴放才对,应该高兴方才对……

在这之前,他是不希望雪暖汐出事,是很怕他出事,可是却都是因为担心她她受不了……他曾经在心里告诉过自己,他对雪暖汐所有的担忧都不过是因为司慕涵,因为他爱这个女人爱的不希望她受到一丝的伤害,这一切,都与雪暖汐本人无关。

可是如今……在他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却不愿意相信……不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另一份与她没有关系的缘故……一个纠缠在他心中多年的阴影如今终于消失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心感到了痛楚。

那个总是自以为是肆意张扬心善却总是伤人的雪暖汐消失了——

如同他那一日在南苑中所说的那般,永远消失了——

什么也没留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不可能存在的情绪来。

雪暖汐是他水墨笑的天敌,他不该感到难过的。

可是如今,他不仅难过,单纯地难过,甚至还……

水墨笑感觉到了泪水涌出了眼眶,滑落了脸庞。

他居然为了一个让他痛苦了半生的男子而伤心落泪?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凤后节哀。”章善声音沉重地道,“豫贤贵君说陛下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尽快回宫静养,还请凤后想法子。”

水墨笑合上了眼睛,手中的信已经被握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方才喘过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却是哽咽,“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水墨笑又呆坐了好一会儿,方才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地道:“雪暖汐……你够本事……连本宫居然也未必难过……本宫恨了你这般多年,都如此,更何况是陛下?为什么要死?活着不是很好吗?你便放心将你的孩子交给本宫?你便真的这般相信本宫不会苛待你的孩子?雪暖汐,本宫又不是你的奴侍,你如何可以让本宫为你这般多?我们是仇人放才对,你死了倒是干脆,本宫被你折磨了半辈子,下半辈子却还要为你做牛做马,雪暖汐,你真够狠毒的……”

“凤后……”旁边早已经是吓得半死的宫侍如今看着主子这般,更是惊恐不已,“凤后,你怎么了?”

水墨笑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继续落泪,雪暖汐何德何能,如何担得起他的泪水?他岂能为一个天敌落泪?他又不是疯子更不是傻子,咬了咬牙,“去上书房将四皇女叫来!”

“……是。”

“你要死便死,本宫不会让你连她也一同带走的,绝对不会!”水墨笑目光移向了窗外,看着那炎炎的烈日一字一字地道,窗外艳阳发出的光芒,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眸,让他的视线再一次的模糊起来。

他一定会让她回来!

司予述尚未来到朝和殿,蜀羽之便已经先到了。

他原本是去太庙中陪着司以琝的,可是因为今日的天气过于的炎热,他担心司以琝再这般跪下去会受不了,还有陪着的司以晏以及司以佑,他们虽然年长一些,但是怕也是到了极致了,他便劝司以琝先回来,可是司以琝却是死也不听,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找水墨笑。

如今宫中能够说动司以琝的便只有水墨笑这个嫡父了。

蜀羽之一见了水墨笑的模样,便知道出了事情了,心里咯噔一下,便连忙问了,水墨笑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这怎么可能……”蜀羽之的脚步开始不稳地往后退,“这怎么可能……”

水墨笑却是冷下了脸厉喝一声,“好了!便是你伤心死了,眼泪哭干了,雪暖汐也不会活过来的!他如今想将陛下也一同带走了,你若是想看着他得逞便继续在这里哀哀凄凄的!”

“凤后!”蜀羽之恼怒喝道,眼中冒着火焰,这些年,他在他的面前都是谦卑的,可是他这一次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般说皇贵君,“皇贵君已经……”

“他已经死了!”水墨笑猛然站起身来厉喝道,“雪暖汐已经死了,本宫清楚的很,本宫不需要你来告诉本宫这个事实!他死了,然后将一切的烂摊子都推给了本宫,让本宫替他收拾!他自己落下得烂摊子凭什么要本宫来替他收拾?他自己生的孩子为什么要本宫来替他养着?本宫从来也不欠他雪暖汐什么的!他就这样死了倒是轻松了,却将他亲自制造的烂摊子留给了本宫收拾,本宫是他的仇人,他凭什么要本宫替他收拾!他凭什么自己死了还要拉着本宫的妻主一同去!本宫方才是司慕涵的正君,是她堂堂正正的结发之夫,他雪暖汐算个什么东西——他自己死了便算了,为什么还要本宫帮他收拾烂摊子,为什么他死了本宫也不能高兴也不会开怀为什么他死了也不放过本宫,他到底安的事什么心!”

蜀羽之张了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反驳,因为水墨笑眼眶当中的蓄着的泪水以及他脸上的悲伤,他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他站立,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水墨笑也猛然跌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蜀羽之,睫毛一眨,眼眶中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本宫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

“凤后……”蜀羽之好不容易方才说出了话,“陛下……”

“本宫已经让人去将四皇女叫来,待会儿,本宫便会让她写封信,告诉陛下,雪暖汐回宫了,他被人救下了送回来宫中,只不过受伤了,而且伤的颇重,陛下接到了信定然会立即回宫的。”水墨笑沙哑着声音说道。

蜀羽之撑着地面在宫侍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可是……皇贵君的玉佩……”

“雪暖汐在海上脱险之后便又遇见了拦路强盗,被抢去了那玉佩……”水墨笑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那陛下若是回来之后……”蜀羽之并不反对这个计划,可是他担心司慕涵回宫得知这不过是一个谎言的后果。

如今陛下必定是痛苦不已,若是用这个法子将陛下骗回来,那便等于是让陛下再一次经历希望到绝望的痛苦历程。

他真的怕……

陛下如今已经这般了,还能再承受多一次吗?!

水墨笑睁开了眼睛,那残存着泪水的眼中有着近乎决绝的决然,“本宫已经决定了,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让她回来,其他的,便顾不得太多了,至于后果……一切的后果由本宫承担!”

蜀羽之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而在这时候,司予述也在宫侍的引领之下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多日来的担忧恐惧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若不是水墨笑那句要她照顾司以琝这个弟弟,若不是她曾经答应过父亲一定会照顾好弟弟,若不是她担心司以琝见她支撑不下去也同样崩溃的话,她早便撑不下去了,连日来极重的心理负担已经将她压的喘不过起来。

她走到了水墨笑的面前,在看见了水墨笑哭过了的面容,原本行礼的动作便顿住了,司予述不是司以琝,没有他那般的好骗。

司予述虽然不是所有皇女当中最聪慧的,甚至可以说她是平凡的,然而,便是平凡,却也是懂了事实的人,即使如今她的年纪还是一个孩子。

司以琝的性子像极了父亲,所以他相信水墨笑的话,也相信只要他诚心父亲便会回来。

而司予述,她不是不信,可是,却多了一丝的理智。

正如现在,她看见水墨笑的神态,还有蜀羽之眼中的悲伤,心里便不禁涌出了一阵极度的恐慌,而她也未曾想司以琝那般冲上前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地质问,她只是盯着水墨笑,不行礼,也未曾开口问,她的身子紧紧地绷着,仿佛只要松弛了一下,内心那原本便不多的信念便会土崩瓦解。

水墨笑看着这样的司予述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司予述的脸庞,原本早便已经下定了的决心在这个一言不语的孩子面前更是显得冷酷无比,他倏然看向了蜀羽之,像是在寻找着同盟般的支持。

蜀羽之悲伤地摇了摇头,他无法做到,他真的无法做到,别说是让述儿去写那样的信,便是要他将皇贵君的事情告诉司予述,他也无法做到,对不起凤后。

他无声地对水墨笑说着。

“父后……”司予述紧紧抿着的唇颤抖了开来,“你……让儿臣来……所为何事……”

她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便又紧紧地抿着唇,生怕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支撑不下去似的。

水墨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五指也紧缩在了掌心当中,指甲狠狠地刺着皮肉,他想借着疼痛来激起自己的勇气,会儿之后,他咬了咬牙,然后说道:“父后方才收到了消息,你父君已然——”

他的话说的很快,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还是无法说出来。

司予述的身子绷的更加的紧,眼眸死死地盯着水墨笑,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时似乎染上了如同夏日傍晚晚霞一般的火红,“我父君怎么了?”

她一字一字地说道,说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她灵魂深处挖出来的,带着血肉。

“他死了。”水墨笑看着她,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司予述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所听见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完全可以不在乎的事情,仿佛水墨笑口中死了的人不过是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

“述儿……”蜀羽之上前,想要伸手抱住了她,可是方才伸出了手便被司予述狠狠地推开了。

蜀羽之猛然让后倒去,因为原本便站的不是很稳也因为从未想过司予述居然会这般推开他,所以,他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司予述身子开始簌簌抖着,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水墨笑,“你——说——谎!”

她同样回了水墨笑三个字,然后脚步便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仿佛水墨笑是个可怕的恶鬼一般。

水墨笑这一刻心里涌出了一股极度的悲痛,“述儿,父后没有骗你……你父君真的已经去了……你母皇已经找到了证据……找到了你父后的玉佩……”

“就凭一块玉佩你便说我父君死了!”司予述眸光瞬间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凭一块玉佩便说父君死了?父后,儿臣不是傻子——”

“那是你父君从不离身的玉佩,你母皇亲自送给他的血玉佩……你母皇已经确认了,你蒙父君也确认了……你父君是真的已经……”水墨笑忽然间口干舌燥,再也无法说出那个字。

“我父君呢?”司予述还是继续往后退,一步一步的,身子的颤抖更加的厉害。

水墨笑哽住了,他怎么也无法将雪暖汐已经尸骨无存的事情告诉她,他换了一个话题,“述儿,你母皇如今在营州病了,病的很严重,需要立即回宫养着,可是你母皇不愿意回来,述儿,希望你……”

他压着心中的颤抖将自己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却惹来了司予述哈哈大笑,“你要我骗母皇?你要我骗母皇——你要我骗母皇不再继续找父君?你要我骗母皇回来不让她继续找我父君?”

她笑了,却不是疯了之后的笑,而是高兴,真的高兴。

甚至她在说出了水墨笑为了不让司慕涵继续去找雪暖汐而让她做下这等骗局的时候,她都未曾减少高兴。

愤怒,可以稍后说。

这一刻,她要做到了就是高兴!

父后这般骗母皇不让母皇继续找下去,那便是父君还只是失踪了而已,还只是失踪了而已!

她如何能够不高兴?!

“你父君已经……”

“父君若是死了,那母皇为何还要留在营州?为何不带着父君回来?这里方才是父君家,即使父君死了,母皇都要带着父君会来的!”司予述笑的嗓子几乎哑了,“若是父君真的死了,母皇一定会带着父君回来的,便是她再伤心,便是她病的起不了床,母皇都会先带着父君回来入土为安的,父君是全宸皇贵君,他若是死了母皇一定会让他风光大葬入皇陵的,怎么可能呆在营州不愿意回来,反而要我去骗方才回来?父后,儿臣不生你的气,父君说过,过去因为他让父后受了不少的伤害,所以,如今你这般对待父君,儿臣不会恨你不会怨你,但是儿臣恳求父后,不要再这般对待父君!”

“你父君是死了!”水墨笑咬着牙狠下心终究是将话给说了出来,解开了司予述的所有疑惑,“……所以你母皇方才不愿意回宫,她想一辈子在哪里守着你父君,甚至想就这样去陪你父君,不,不是想,而是她已经做过了,如果不是你蒙父君发现的早,如今,你母皇已经跟你父君走了,述儿……父后是对你父君心有怨气,但是父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诅咒你父君,更不会诅咒你母皇,述儿……你父君已经走了……父后不想让你母皇也这样离开……你想再失去了父亲之后再失去母皇吗?述儿,你们不能失去母皇!”

司予述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站直了身,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僵硬然后龟裂,继而被绝望所取代,眼神也开始空洞起来,她呆在了原地,心里也像是空空的,一阵阵冰凉的刺痛如潮水一般像她涌来,然后,她猛然间咆哮了起来,“你说谎说谎说谎——”

凄厉到了泣血!

她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她支撑了许久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了,她彻底地支撑不下去,彻底地崩溃了,她扯开了嗓子这样咆哮着,几乎将整个大殿都给震动了一般。

“述儿!”蜀羽之从地上爬起,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司予述给搂在怀中,“述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述儿,蜀父君求你,不要这样……”

司予述被蜀羽之抱着也的确没有再咆哮下去,可是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面容之上突然起了一阵不正常的酡红,艳艳如晚霞般瞬间浸染上了她惨白如雪的脸,她浑身蜷缩在了在蜀羽之的怀中,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后,唇角出现隐隐血丝。

“述儿!”蜀羽之几乎整个心都给震裂了一半,抱着已然不断地咳嗽着的司予述,声音凄厉地大喊道:“来人!传御医!来人——快传御医!救命——述儿——”

水墨笑瞳孔渐渐地扩大,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彻底褪的干干净净,他浑身一软地跌坐在了地上,就这般看着蜀羽之为司予述疯狂地大喊着,然后,苍白的嘴唇,溢出了一声低喃。

“我究竟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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