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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可以因为恨母皇亲手杀了我,如今我为何不能将她送走!

这一句话在程氏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将他原本便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碾成了一片一片,从那一日,她亲自送他回到了永宁山后,她就从未再提及了当初的这件事,也再也未曾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过一丝的恨意,即使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会显得沉默,会显得冷然,会显得无措,但是,她始终未曾再流露一丝的恨意。

程氏想,即使她还未能够接受他这个父亲,但是,也不会再如同一开始那般,恨极了他当初的行为。

可是如今……

程氏双手紧紧地握着,压下了心头那撕裂般的痛楚,然后看着司慕涵,将一切的悲痛都化为了坚定,“即使因为当年我做过,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也犯同样的错误!”

他自己便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而痛苦半生,如何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如同自己这般。“错误?!”司慕涵倏然站起身来,憔悴的面容之上有着极为尖锐的嘲讽。

程氏加重了语气,“是,错误!你如今要送二皇女出宫便是要她的性命!我知道你如今心里很苦,心里很恨,恨不得将官氏以及他所留下的一切都给抹杀干净,可是涵儿,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当年我就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是因为恨极了你母皇,所以方才会做下那个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情!即使到了如今,即使你安然无恙,甚至即使你愿意原谅我,这样的负罪,这样的后悔,也从未消失过,即便我在佛前诵经念佛二十多年,却始终未曾消失过!涵儿,我已经痛苦半生了,我也知道,这痛苦会一直随着我走到我闭上眼睛离开人世的一刻!所以我绝对不能看着我的女儿也如同我一样,背负着杀害亲骨肉的痛苦过一辈子!涵儿,你现在做了这件事是泄了心头之恨,可是往后的每一日,你便会日日被那压的喘不过气的负罪感所折磨,日日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我现在还不够痛不欲生吗?!”司慕涵的手横扫桌面,折子砚台一切都挥落在地,面容也因为这一声厉喝而狞了起来,“我还害怕什么痛不欲生?负罪感?可笑之极,你之所以有负罪感,那是因为你爱过母皇,你对母皇有过情谊,可是朕对官氏没有一丝的情谊,朕有什么可以好负罪的?!”

“那二皇女呢?你对二皇女难道也没有一丝的母女亲情吗?”程氏喝道。

司慕涵狞着面容一字一字地道:“她不配!”

“即使她不配,她也是你的骨血,她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这种血脉联系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也永远割舍不了。”程氏急切而又坚定地说着,“涵儿,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她,你要送她走也可以,等她伤好了再送,涵儿,便当我求你……是你让她出生的!”

司慕涵眼睛泛起了血色,“朕既然能够让她出生也有权利让她从此从朕的眼前消失!朕不想多等一日,一刻钟也不想!”

程氏脸上眼中有着悲痛的震惊,就在这一刻,看着司慕涵那蒙上了血色的眼眸,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容,他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是在惩罚官氏,也不是要惩罚二皇女,她是在惩罚自己,是在折磨自己,“涵儿……”他的声音有着极深的凄厉,“你是要将自己给逼上绝路,是想让自己永远都沉沦在痛苦的深渊吗?你是在折磨你自己啊!”

司慕涵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窥探了内心而显得不安似的,可是,她脸上的狰狞始终没有褪去,她的眼中,还是有着刻骨的恨意,“朕意已决,你没有资格来阻止!”

“我是你亲生父亲!”程氏嘶声厉喝道。

司慕涵却一字一字地吐出,“朕的生父早在十一年前便已经葬入了泰陵!”

程氏浑身颤抖往后退了一步,两行泪水随即滑落了脸庞,“你可以不听我的劝告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是阿暖呢?你连他也不在乎了嘛?涵儿,阿暖在天有灵也不会像看着你这个样子的!”“你如何知道他不会?!”司慕涵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程氏,瞳孔内,仿佛在这一刻迸发出了两簇幽暗的鬼火,“你如何知道他不恨朕,你如何知道他不想看到朕这个样子!”她快步走到了程氏的面前,用着极为瘆人的目光盯着程氏,“是朕一手将他送上绝路,是朕让他便是死了也归不得家!你如何知道他不会认为朕该受这等惩罚?!你如何知道——你凭什么知道——若是他不恨朕,为何这般久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朕?为何从来不出现在朕的梦里?!当年朕没有保护好朕的第一个孩子,她尚且来过朕的梦境中,尚且来责骂过朕,可是阿暖没有——他甚至从未出现过——若是他真的不恨我,为何不愿意回来看看我?!你不是信佛吗?那你告诉我,为何阿暖他从来也不回来——”

她的双手猛然扣住了程氏的肩膀,撕裂般的吼道:“那是因为他恨我,他恨我将官氏带进宫,他恨我让官氏怀上孩子,她恨我让官氏有机会一步一步地害的他葬身大海!他早便跟我说过他官氏会害死他的,可是我没有听,我甚至还让他睡在我身边,甚至还和他生孩子——连我自己都恨自己,阿暖如何会不恨我——他如何会不恨我!”

凄厉的吼声在沉郁的空气当中回想着,带着让人心颤不已的痛苦。

她盯着程氏,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晶莹,随后,双腿缓缓地曲下,握着程氏肩膀的手也缓缓地滑落,最终,她跪在了程氏的面前,“他恨我……恨毒了我……只要我痛苦……只要我永远这样痛苦……他就会好过一些的……他可能就会再让我见他一面……父亲……”她仰起了头,第一次对程氏唤出了父亲这一称呼,“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我问问他……如今好不好……安不安宁……父亲……我若痛苦,他便会好过的……”

“涵儿……”程氏终于听见了女儿叫他父亲了,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的高兴,只有浓郁沉重的痛楚,他跪坐下了身子,伸手捧着女儿的脸,“不是这样的……孩子……不是这样的……阿暖不会恨你……他那么爱你如何会恨你?他不会恨你的……”

“可是他为何不出现?为何连一个梦都不托给我?”司慕涵终究是泪流满面。

程氏颤抖着手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泪水,“涵儿,阿暖不会恨你的,他帮官氏隐瞒一切也都是因为爱你,涵儿,他很爱很爱你,他不会恨你的……他不回来是不想让你难过……涵儿,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呆在你身边,不能再陪着你,所以我方才不会再出现,他想让你忘了他,想让你放下他,想让你好好活着……涵儿,他很爱很爱你……”

他说完,将司慕涵搂在了怀中,“涵儿,不要这样折磨自己……阿暖不想看着你这样的……他看着你痛苦,他也会难受的……涵儿,不要这样……”

司慕涵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哭成了一个孩子。

若是在其他人面前,她不可能这样,可是,在程氏的面前,她就是一个孩子,不是别人的妻主,不是孩子的母亲,不是大周的皇帝,她只是一个父亲的孩子,她的心,需要这种恣意的宣泄。

否则,她会撑不下去。

她真的很想随他而去,真的很想,可是她不可以,她还不可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还未曾为他报仇,还没有……

那些害了他的人,如今还未全部收到惩罚。

她不能看着他这般凄惨的死去,而那些害他的人却还好好活着!

所有害他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包括她自己!

程氏是她的父亲,如今,便也成了给予她能量继续在没有他的日子当中走下去。

水墨笑和蒙斯醉到了交泰殿之后便得知了程氏闯了进去,如今正在御书房内和司慕涵说话,他们便也进去了,因为两人的身份,而且这些日子他们也是日日来交泰殿,宫侍便没有阻难,而水墨笑和蒙斯醉进来之时,也恰好听见了司慕涵后面的话。

心里难过那是一定的,只是,看着司慕涵抱着程氏哭成了孩子一般,他们的心也不禁缓缓松了口气,因为自从二皇女出事之后,她便一直未曾有过任何应该有的反应,他们一直很担心,担心终有一日她会被内心的情绪给逼疯,如今,见着她愿意发作出来,也是安了一些心。

水墨笑和蒙斯醉都没有上前,而是,安静地退出了御书房,然后,便外面,安静地站着,耳边,是司慕涵痛哭的声音。

他们双手收在了衣袖当中,轻轻地握成了拳头。

听着心爱之人为着另一个不是他们的男子这样痛不欲生,他们心里,也是宛如刀割,只是此时,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因为,那是他们深爱着的女子。

过了半晌,一宫侍缓步上前,因为御书房的动静而显得更加的谨慎,他没有进去禀报,而是转而向站在了门外的水墨笑,“启禀凤后,礼部尚书求见陛下。”

水墨笑吸了口气,正色道:“可是有重大的事情?”

“礼部尚书说是来向陛下禀报皇贵君丧礼的具体事宜。”那宫侍回道。

水墨笑脸色微微一变,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让礼部尚书进去给司慕涵禀报这件事,他看了一眼蒙斯醉,“本宫出去看看,你……”

“臣侍在这里守着。”蒙斯醉回道。

水墨笑点了点头,然后让那宫侍带他去见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此时正站在了交泰殿外的石阶之下等待着接见,一见水墨笑出来,便上前求见,“臣见过凤后。”

水墨笑应了她的礼,然后道:“你来向陛下汇报皇贵君丧礼的事情?”

“是。”礼部尚书回道,“丧礼筹备的差不多,只是皇贵君……臣需要一套皇贵君的衣物好装入……”

“好了!”水墨笑打断了她的话,“往后皇贵君丧礼的事情你便直接来跟本宫说,本宫会转告陛下的。”

礼部尚书有些犹豫,“这……”

“皇贵君之死,陛下哀痛欲绝,你身为臣下,难道还想让她痛上加痛不成?”水墨笑厉色道。

礼部尚书心中一凛,“臣不敢,臣遵命。”

“你要的东西本宫稍后会让人送到礼部衙门,今日陛下身子不适,你便不必觐见了。”水墨笑道。

礼部尚书领命,“是。”然后退下。

水墨笑随后转过身,却见蒙斯醉走出来。

“臣侍不放心,所以便……”蒙斯醉开口解释,也是掩饰。

水墨笑明白,也没有打算拆穿,便将礼部尚书的来意说了出来。

蒙斯醉沉吟会儿,“平日翊君和皇贵君较为熟悉,应该知道皇贵君比较喜欢那套服饰,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陛下和四皇女三皇子了。”

水墨笑同意。

蒙斯醉迟疑会儿,又问道:“臣侍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是想问本宫为何不让翊君照顾四皇女和三皇子一事?”水墨笑像是看透了蒙斯醉的心似的。

蒙斯醉讶然。

“不要紧张,本宫没有往你的身边派眼线。”水墨笑却是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一句,“如今能够让你这般迟疑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你放心,本宫将两个孩子搬到了本宫的宫中,也不是想着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蒙斯醉心里微微叹息,对于水墨笑这般锋利的话锋已然是习以为常,“凤后,两个孩子自幼都得了翊君的照料,尤其是三皇子,几乎可以说是翊君亲手带大的,如今皇贵君不在了,两个孩子心里定然极为的惶恐,陛下又……有翊君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的心会安稳一些的。”

“本宫何尝不知道。”水墨笑看着蒙斯醉正色道,“若是之前,本宫自然不会将他们从翊君身边带走,可是如今……皇贵君早便知道了官氏的恶行,但是却一直一瞒着,本宫担心翊君心里会有疙瘩。”

蒙斯醉一愣。

“蜀青之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当年他因为这件事和陛下翻脸,势要本宫的性命,后来又因为蜀青而记恨了你十年,如今皇贵君明明知道杀害蜀青的真凶但是却没有告知他,他未必不会怪上皇贵君,虽然死者已矣,但是,如今这两个孩子是陛下的命根,容不得一丝闪失,本宫不能冒丁点危险。”水墨笑沉着面容道。

所谓翊君身份卑微不足以养育皇贵君的孩子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他最担心的还是蜀羽之会记恨皇贵君而伤及两个孩子。

“自然,翊君便是心里真的有疙瘩,但是也不至于会对两个孩子如何,只是,如今这两个孩子心里都极为的脆弱和敏感,便是一句话,都可能让他们崩溃的。”

蒙斯醉沉默地看着水墨笑会儿,然后方才道:“还是凤后思虑周全……”

“不用这般奉承本宫,本宫说过了,本宫只是不想当寡夫!”水墨笑却道,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雪暖汐的两个孩子尽心尽力也不愿意因为这样而得到任何人的赞赏,因为他这样做心里已经是很痛苦了,他没有雪暖汐那可以什么都不介怀的心,他心里也是妒忌,也是狭隘,他不需要任何的赞赏,因为这些赞赏对他来说,是把剐他心德利刀。

正当蒙斯醉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忆古正神色匆匆地走来这里,他神色一变,忆古这个时候应该在朝和殿陪着佑儿的,怎么这般神色来这里。

忆古走上前,行了一礼之后便急切地道:“凤后,主子,二皇子让奴侍前来通报两位,三皇子去冷宫了。”

“什么!?”水墨笑和蒙斯醉纷纷一惊。

……

水墨笑虽然将官锦的事情告诉了司予述和司以琝,但是却没有说的很具体,只是说,官锦和外人勾结参与了刺杀陛下和皇贵君一事,也没有将官锦身世以及二皇女血统不纯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是孩子,他们知道了后难免会传出去,水墨笑不是想维护司予执,而是不想让百姓还有西南土著看大周看永熙帝的笑话,毕竟如今司予执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染指大周的权柄的,即使不将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她也造不成任何威胁了,此外还有还有便是为了司予赫,若是将官锦罪行都说了,荣君的事情必定也瞒不住,司予赫心里必定会生出恨意的,他不希望司予赫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如今的快乐。

可是就是因为水墨笑没有说清楚,不管是司予述还是司以琝都弄不清楚为何官锦要害他们的父君。

这一日,司予赫想让司予述高兴一些便拉着一同去了上书房,不是为了上课,而是为了让她不再一个人单独难过,司以琝则由司以晏和司以佑陪伴。

司以佑见司以琝一直不说话,便以为他在气母皇没有杀了官氏为他父君报仇,便将父君告诉他的原因转告了他,他告诉司以琝,“琝儿,你不要气母皇,母皇不是不想将官氏的罪名公诸天下,而是……这样做母皇便会颜面无存的……世人便会觉得母皇愚蠢,被一个男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如今二皇妹已经这样了……父君说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还有四皇弟……母皇已经将官氏给打入冷宫了,你放心,以后他不可能再害任何人了的……”

虽然他是劝着司以琝,但是话却有些虚,毕竟,琝儿失去的是父君,若是他,怕也会如琝儿这样。

“官父……官氏怎么会这般的狠毒……”司以晏红着眼睛,还未曾从对官锦的震惊以及恐惧当中缓过神来,他一直不是很亲官父君……不,是官氏,可是他却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的狠毒,居然勾结外人刺杀母皇和雪父君?母皇对他不好吗?为何他要这样做?

司以琝曲膝坐在床头,双手抱着双膝,他听了司以晏的话之后便抬起了头,因为这些日子的折腾,他的脸庞几乎是瘦了一圈了,“大皇兄……他为什么要害母皇?为什么要害父君……”

“因为——”司以晏因为两个说的很快,然而接下来却接不下话了,他也不知道。

司以琝看向司以佑。

司以佑蹙着眉头,“我问过父君,父君说,我还小,不必知道。”

“我也问过父后……”司以琝愣愣地道,“可是父后也不告诉我……”他的话一落,然后忽然间坐直了身子,呆滞了一下,然后下床。

司以佑见状,“琝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冷宫,我要亲自问清楚!”司以琝抹去了眼中渗出来的泪水,说完,便往外冲去。

“琝儿你等等我!”司以晏焦急地跟上去。

司以佑有些不安,吩咐旁边的忆古;“你快去找父后和父君,我担心琝儿!”说完,便也跟上去。

司以琝没有去过冷宫,因而花了老长一段时间方才找到,不过虽然这样,一路上,除了停下来询问过往的宫侍冷宫的方向之外,他便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跑着,让司以晏和司以佑好几次差一点跟丢了,到了冷宫的门口,却被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拦住了,他瞪着两个侍卫,像只要开战的小狮子一般,“让开!”

两个侍卫自然不允许。

司以琝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进去问清楚的,他对二皇姐那般好,对他也是那般的孝顺,父君对他更是好,母皇也疼他,为什么他要做出这些事情来?为什么他要害母皇还害父君?他见两个侍卫不允,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般闯过去,咬了咬牙,眼睛盯着其中一个侍卫腰间挂着的刀,眼睛一眯,突然伸手去拔,那侍卫未曾料想到他会有这般行动,愣住了,想要阻止的时候,司以琝已经将刀给拔出来了。

“三皇子!”两个侍卫大惊。

“琝儿!”跟上来气喘吁吁的司以晏和司以佑也大惊失色,“琝儿你要做什么?”

两个侍卫以为司以琝要杀她们,但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司以琝居然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要去进去!你们若是挡我,我便死在你们面前!”

“三皇子!”

“琝儿!”

不管是两个侍卫还是司以晏两人都吓坏了。

“让开!”司以琝再一次厉喝道。

两个侍卫不敢冒险,不得不让开。

司以琝冲了进去,在跑了一段路程之后方才将手里的那把刀给扔下。

司以晏和司以佑急忙跟上。

冷宫虽然破败但是却也不小,司以琝并不知道官锦被关押在那间屋子,便疯了一般四处寻找,不过很快便也在其中一间屋子当中找到了官锦。

而官锦此时整个人还是趴在了肮脏的地上,一动不动的,若不是那睁着的瞳孔没有涣散,别人还以为是具尸体。

司以琝没有丝毫的惧怕,他跑到了官锦的面前,然后动手去拉扯他,“为什么你要勾结别人行刺母皇父君,为什么你要害我父君,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官锦的视线看向了他,但是却没有动,脏兮兮的脸庞也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此时他便如同一句行尸走肉一般。

司以琝拉扯之间一个脚步不稳便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跟上了的侍卫见状要上前。

“滚出去!”司以琝却大喝道,“你们若是敢进来,我便死给你们看!”

两个侍卫只能推开。

司以晏被司以琝这一模样吓坏了,哽咽道:“琝儿……”

司以佑也是心惊,可是却还可以沉住气,“琝儿,你不要这样,我们先回去找父后好不好?”

“我不要!”司以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他似乎已经忍耐了许久许久,如今全部爆发出来,他爬了起来,又去拉扯官锦,“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父君!他对你那般的好,他那般的疼爱二皇姐还有四皇弟,你为什么要害他,你为什么要那般心肠狠毒!”

官锦原本是没有反应的,但是一听司以琝提起了司予执和司以善,那双死寂的眸子瞬间迸发出了极深的恨意,然后,身体也动了起来,挣扎着,摇晃着,缓缓坐起了身子,和站在他面前的司以琝对视着,“你……想……知……道……”

他的声音很沙哑,配上了浑身的狼狈,极为的吓人。

司以晏和司以佑方才看清官锦,都是吓了一跳。

“你说!”司以琝却丝毫没有惧意。

官锦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哈哈地大笑起来,如同一个疯子,然后,看着眼前这张与雪暖汐极为相似的面容,“你想知道?好,那我告诉你,害死你父君的人不是本宫,而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司以琝脸色白了,“你胡说——”

“去年在南苑,你父君明明便可以将本宫置之死地的,可是他却没有,你父君抓住了本宫的把柄,却没有告诉你母皇,而是替本宫瞒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官锦的视线越来越疯狂,“前年你偷偷出宫累得本宫的执儿差一点没命,你父君觉得亏欠了本宫,亏欠了本宫的执儿,所以便没有想你母皇告发本宫,司以琝,是你的任性害死了你的父君!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哈哈——你才是罪魁祸首——哈哈——”

司以琝冲上前对着官锦拳打脚踢,“你胡说胡说胡说——啊——”

官锦没有反抗,而是继续疯狂地笑着,即使司以琝的手抓伤了他的脸,他还是笑着,笑的将司以琝往崩溃的边缘推去。

“琝儿——”司以佑见状立即上前拉住司以琝,不是要救官锦而是担心司以琝,“琝儿不要这样,他说谎的,一定是的!”

司以佑比司以琝高了一个头,不过立即却及不上司以琝大,“大皇兄,你快过来!”

司以晏听了这话,立即上前,也司以佑一同拉着司以琝,哭着道:“琝儿不要这样……琝儿……”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我没有害死父君——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了他!我要为父君报仇!”司以琝一直挣扎一直厉喝。

官锦却收起了疯狂的笑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一身狼狈不堪,眸光怨毒地盯着司以琝,“杀了我?好啊!”他张开双臂,像是欢迎司以琝上前杀他似的,“来杀了我啊?不过即使你杀了我,你也一样是害死你父君的罪魁祸首!若是当日你没有那般任性地跑出宫去,若不是后来你惹祸上身,本宫的执儿便不会因为救你而重伤,你那蠢父君便不会觉得欠了本宫执儿的,后来便不会不去举报本宫,司以琝,你还说你不是罪魁祸首?呵呵——”

狂笑转为了阴森之笑。

雪暖汐,司慕涵,你们害死了我的执儿,我便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疯子!”司以佑瞪着官锦,大喊了一声。

官锦不在乎,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动着,“执儿,你不要害怕,父君在这里……父君在这里……执儿你看,有人比父君更加的痛苦……也比你更痛苦……执儿……他们虽然活着,但是却比你死了还要痛苦……执儿你开心不?……以后父君多做几场好戏给你看看好不好?执儿不要担心,你不会寂寞的……呵呵……哈哈……”

司慕涵,水氏,你们拿我儿子的性命要挟我不让我死,那我便不死,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一次,我便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们也常常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一定会为我的执儿报仇雪恨!

“啊——”司以琝一声厉喝睁开了司以晏和司以佑,然后,疯狂地冲出了屋子,他没有冲上前去厮打官锦,而是直接冲出去,像是已经相信了官锦的话似的。

“琝儿!”

司以晏和司以佑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便冲上去。

司以琝一直厉喝着跑出了冷宫,没有跑远,就在冷宫外面的宫道上停了下来,然后却没有冷静下来,而是疯了似的拿着自己的头去撞那朱红色的宫墙,不断地撞着,嘴里始终厉喝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死父君——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罪魁祸首——不是——我没有害死父君——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害死父君——”

头磕破了,然而,却感觉不到痛。

血从眉间留了下来,混着泪水继续往下落。

司以琝虽然不断地否认着官锦的话,然而在他的心中,他是真的认同了官锦的话,所以,他方才用这种几乎自残的方式来化解心中的痛。

他恨过母皇没有将父君带回来,恨那些行刺母皇的人,可是如今,他方才发现,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他无法接受。

水墨笑和蒙斯醉匆忙赶到看到的正是这般一幕惊悚的画面,水墨笑立即上前,保住了司以琝,“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有害死父君——我没有——”司以琝已经是失去了理智,眼神也开始疯癫起来。

蒙斯醉满目惊恐。

司以琝拼命挣扎着,只是却挣不开水墨笑,他不能那头去撞墙,便挥手对着自己的脸打起了耳光,“我害了父君我害死父君——我是罪魁祸首——我害死了父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水墨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明白不能让他继续这般下去,“来人!”他换来了宫侍,随即将司以琝的双手给抓住不让他再打自己,又担心他会做出其他自残的行动,水墨笑便连他的嘴也拿手帕给堵住了,“本宫先送他回去,你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蒙斯醉点头:“好!”

水墨笑扫了一眼已经追出来的司以晏两人,然后便抱着还继续挣扎的司以琝离开。

司以晏和司以佑都没有跟上去。

司以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司以佑见了父亲,便冲到了父君面前,“父君,琝儿方才……”然后便用颤抖的声音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君,官氏他疯了,他不是人,他居然对琝儿说这样的话,父君,琝儿会怎么样?琝儿会不会也……”

疯了。

不过最后这两个字他说不出来。

蒙斯醉惊得脸色青白,可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还是得冷静下来,一手拉着儿子,另一只手拉着司以晏,“别怕,琝儿不会有事的,琝儿不过是太激动而已,过一会儿便会好的,父君在这里处理这件事,你们先回去陪着琝儿,有你们陪着,琝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司以佑红着眼睛点头。

司以晏也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我一定会陪着琝儿的,一定不会让琝儿有事,二皇弟,我们走,我们快去陪着琝儿!”

他不能让琝儿有事!

他是大皇兄,一定要保护好皇弟!

司以晏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要捍卫自己的皇弟皇妹的决心,平日里虽然他是年纪最大,然而由于性子软,胆子小,都是别人保护他的,尤其是司以琝。

琝儿一直都在保护着他,如今轮到他保护他了!

蒙斯醉送宫侍送了两个孩子回去,然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过身,快步进了冷宫,找到了官锦,而这个时候,官锦却坐在了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前上一餐送来的膳食,没有用筷子,也没有去动桌上摆着的菜,而是端起碗就这样用手抓着白饭往嘴里塞,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机械般的动作。

若是旁人见了,定然会觉得心酸。

可是此时,蒙斯醉便是再心软再善良也生不出那种怜悯的心情,他快步走过去猛然挥手打落了官锦手中的碗。

碗掉落在了桌子上,白饭散在了桌子上。

可是官锦像是丝毫不在乎似的,抓着桌上染了灰尘的白饭便往继续往嘴里塞。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所做的孽还不够吗?!”蒙斯醉一字一字地厉喝着,可是却始终还是没能惊动正抓着饭往嘴里送得官锦。

官锦像是真的疯了。

蒙斯醉做不出如同司以琝那般拳打脚踢的事情,也没有破口大骂,“你会有报应的,而你的报应,将你如数落到你的一双孩子身上!官氏,你即便是疯了,也一样逃不过去!”他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走,他知道,司慕涵不让他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所以,即使他心里再恼怒,也不能动手杀了他,可是出了冷宫,他却让人将看守冷宫的侍卫以渎职罪惩处了一遍,然后换上了新的侍卫,同时,也加强了看守的力度,他对冷宫的一切人下了两道严令,“往后除非有陛下或凤后的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去,冷宫里所有人不得与罪人官氏说一句话一个字一个音,更不能让他死,若有违背者,以抗旨不尊之罪论处!”

“是。”

司慕涵在稍后不久也得知了冷宫的情况,而在得知之后,她方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暴乱起来,面目狰狞地几乎将御书房都给砸了,然后,当着程氏的面叫来了内务府总管章善,狠戾地咆哮道:“立即将她送走!马上送出去!朕不想再见到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外面,立即将她送走——”

程氏张了嘴,可是看着司慕涵那几乎疯狂的神情,便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司以琝被送回了朝和殿,又紧急召了御医,经过了好一番折腾,施针又灌了安神药,方才让他睡下,只是即便是睡下,他的精神还是没有放松,不断地梦呓着,“是我的错……是我……父君……父君……我害死了父君……父君……是我……是我的错……父君……”

水墨笑听了这些话,恨不得将官锦千刀万剐了。

司予述被人从上书房给叫了回来,然后,又从司以晏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当下她便满脸扭曲地要往外冲去。

“你去哪里!”水墨笑却拉住了她。

司予述倏然转过身,目光狠戾地盯着水墨笑,“我要去为父君和琝儿报仇!”

水墨笑没有介意,语气也缓和下来,“琝儿如今这个样子,你应该留在这里陪着他。”

“为何不杀了他!”司予述问出了一直都很想问得问题。

水墨笑看着她,“杀了他,太便宜了。”

司予述的神色有所缓解。

“如官氏这样的人,该活的长长久久的,然后,生不如死。”水墨笑凝着面容一字一字地道,“不过这件事无需你来做,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弟弟,他最需要你!”

司予述盯着水墨笑好一会儿,然后,起步回司以琝身边。

水墨笑见状,心里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越发的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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