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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刘益守暗地里(实际上已经是半公开)跟梁国眉来眼去的时候,手握雄兵,志得意满的尔朱荣也没有闲着。

他让尔朱世隆跟贺拔岳一部,也就是宇文洛生统帅的人马镇守洛阳,让贺拔岳带着本部人马不疾不徐跟着陈庆之的白袍军,自己则是带着主力,通过河道的运输,急行军到仓垣城, 以待时机!

仓垣在哪里呢?这座城非常出名,就在战国大梁城遗址东北面不远。这里是汴河流经的区域,呈现“几”字型,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然,尔朱荣对洛阳城发生的事情是始料未及, 处置也比较随性和仓促。元子攸被杀纯属他自己活得不痛快想找事,但是宇文洛生被“连带处置”, 实际上则是尔朱荣的嫡系蓄谋已久了。

宇文洛生在武川镇甚有威望,甚至还在贺拔岳之上。尔朱荣早就想杀他,只是之前没找到借口。贺拔岳听说了这些事情,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暗暗派人嘱咐宇文洛生,一切小心。

这句话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宇文洛生留了一手,叫宇文护去睢阳通风报信了。

而这招一石二鸟的计谋,显然不是尔朱荣这种脑袋能想出来的。它乃是与之同行的高欢所献,尔朱荣欣然采纳,并写信嘱咐尔朱世隆,在洛阳城内另觅合适的元氏宗室人选。

现在魏国的招牌还不能砸,尔朱荣也不觉得他现在就能称帝登基。

同时高欢建议尔朱荣,对外不要公布元子攸的死讯,但可以先把宇文洛生企图挟持元子攸谋反的罪责落实, 后面再一点点的放出消息。

如此可以给世人足够的脑补空间,到时候再宣布元子攸驾崩,想怎么操作都行,甚至说是宇文洛生行刺造成元子攸重伤不治都行!

这样所有的事情看上去就不会那么突兀了。

尔朱荣对高欢的主意极为满意,几乎是言听计从。

至于元子攸最大的依仗,屯兵睢阳的刘益守,高欢则是建议尔朱荣先礼后兵,不要告知对方实情,只需要以官府的渠道,通知对方跟陈庆之死磕就行了。

然后等尔朱荣大军到了睢阳以后,自然可以威逼利诱,迫使刘益守接受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局面。相信以那个人的智慧,定然不会做鱼死网破的事情。

这一系列的计策,让尔朱荣对高欢大为欣赏,时刻带在身边,不时问计对方。尔朱荣手下其他人看到高欢如此受宠,心中不忿又毫无办法。

总之,这段时间,高欢发挥了他内斗内行的特点,成功排挤了尔朱荣与麾下亲信,如窦泰、慕容绍宗与贺拔岳等人的关系,使其疏远了这些人。

然而,军中也有流言四起,说是每次战斗,贺六浑都是躲在后面,让别人去送死。这一位最会的,也就只有耍嘴皮子,在尔朱荣面前出出馊主意而已。

说不定将来各军主将,都会被贺六浑背后出的主意给害死!

这条流言非常恶毒,更主要的是,它似乎是基于“事实”在描述。这一两年来,确实是每逢大战,贺六浑都被尔朱荣派出去游说他人,或者是维持治安之类的事情。

好像这个人真没有打过什么硬仗。军中比他能打会打的将领比比皆是!

至于以后如何,那些就是属于“莫须有”的套路,所以高欢也无法辩驳。

这种事情,就像是有人说高欢男人那玩意很小很弱,连三岁孩童都不如,难道高欢还真的当众把裤子脱了去证明对方说谎不成?

这样的流言,你越是辩驳,就是越是心虚。置之不理的话,又会像瘟疫一般传染发酵。不得不说,高欢在套路其他人的时候,尔朱荣麾下也有人在套路他。现在看起来高欢像是占据了上风,实际上隐患也不少。

自从陈庆之跑路了以后,众人都看到尔朱荣就要彻底掌控魏国局势了,包括高欢在内的众多手下,也都是暗流涌动!为尔朱荣权倾天下的时代所布局谋划。

宇文洛生就是死在这股暗流中的倒霉蛋!

仓垣城城头,尔朱荣眺望远方,嘴角挂着笑容,他正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陈庆之带兵前来。白袍军是沿着河道走,他们则是坐船,速度自然是前者不能比拟的。

白袍军哪怕再猛,也是客场作战,失去了元颢麾下的杂兵支持,他们也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对于这一点,尔朱荣看得非常明白。

“贺六浑,你可知本将军为何要屯兵仓垣么?”

尔朱荣转过身来,看着他身后的高欢,笑眯眯的问道。

“末将不知。”

高欢确实不知道,他带兵的能力还可以,但是打仗的本事不太行。而尔朱荣的战略眼光,显然高了他不止一筹。

只是尔朱荣为什么要问高欢这种问题呢?难道他不知道高欢不可能在这方面给出什么好建议么?

尔朱荣其实是知道的。如果高欢连打仗也很有能耐,那尔朱荣就真的不敢信任高欢了,就好像现在翅膀硬了的刘益守一样。

尔朱荣对刘益守态度的改变,就是因为对方带着鱼腩一样的兵马,越打越强,几乎是一路超神到睢阳,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闯出名堂来!

试问谁会对这样的人不心存敬畏?更何况,刘益守是这么年轻,他完全耗得起,甚至可以用二十年时间去把现在这一代英豪都耗死!

“仓垣城以东,就是小黄城。沿着睢水南下,就是睢阳。我们,并不是要让陈庆之跟刘益守死磕,你想想看,万一刘益守打不过陈庆之,投降梁国怎么办?”

听到这话,高欢默默点头。不得不说,刘益守确实有投降梁国的动机,几乎可以断定他有这样的“备选”。

甚至是首选。

尔朱荣的猜疑不是没有道理的。元子攸死了,能够给刘益守提供“官面上”保护的牌面没了,他还待在魏国,难道是打算来洛阳跟尔朱荣一起吃年饭?

这是个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当初刘益守那么看不惯元子攸,为什么没有折辱这位,没有废掉这位?

因为元子攸可以让刘益守的队伍成为“魏国禁军”,可以给他封王,甚至还可以一口一个姐夫的造势!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也就是说魏国无法再给刘益守提供任何明面上的帮助,只有没有尽头的义务!

“所以,大都督是要……”

“没错,我们挡在仓垣城,陈庆之就没法沿着睢水南下到睢阳。他必须朝正南面行军,沿着蔡水走。然后,我们就在南面的扶沟城等着他们。

那时候,陈庆之会发现又没有路走了,他不得不再次偏离行军路线,再次往西北走。”

高欢回忆了一下,再往南,就到了魏国在南面的大城襄邑。

“然后我们再到襄邑去拦截白袍军,让他们继续往西北走,继续远离回归梁国的线路,对么?”

这一瞬间,高欢领悟到了尔朱荣用兵的“猥琐”思路。

你不是牛逼么?那行,我就是不跟你正面交战,但是我在你行军的必经之路上,在关键节点卡着你!

要么你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跟我死磕,要么,你就偏离行军路线,我会在下一个路口等你!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陈庆之是可以杀个回马枪的。可是贺拔岳的人马却一直跟着他们,不疾不徐的。你要反杀,他们就往后退,你走多少他们退多少,等你掉头的时候,贺拔岳就回来了!

这是尔朱荣当初交代贺拔岳的行军方略,说白了,就是“保持接触,避免战斗”!

在白袍军将士急切回梁国的氛围下,陈庆之就是想打大战恶战,谁又愿意跟逼迫并不急切的敌人死战呢?

而尔朱荣则可以利用魏国官府的资源,水路调兵,提前围堵。

高欢总结了一下,那就是尔朱荣发现在战术上干不过陈庆之以后,就决心在战略上进行围堵。甚至退一万步来说,陈庆之带兵回梁国也没什么大影响啊!

尔朱荣想做的,只是把这尊“大神”请出魏国。当然,能干掉最好,干不掉也不强求。

“报!贺拔都督送来的紧急军情!”

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走上城墙,将一个染血的竹筒递给尔朱荣。

贺拔岳?

尔朱荣拆开竹筒,拿出里面的信纸,才看一句话就瞪大了眼睛。

陈庆之利用仅剩的千余骑兵,趁着夜色突袭了一路跟随的贺拔岳所部。因为之前白袍军那边都是只顾着赶路,也并未对跟随的队伍有什么过激举动。

所以自贺拔岳以下各军都有些懈怠了。没想到陈庆之真就能乘人不备夜色突袭!贺拔岳被打得大败,不得不退到西面的中牟城以自保!

陈庆之带着白袍军,急行军前往位于雍丘西北的陈留!

“这不可能啊!”

尔朱荣被贺拔岳送来的情报给吓傻了。

陈留那边,他派出窦泰镇守。如果没有贺拔岳一路跟随,那么白袍军可以心无旁骛的攻打陈留,窦泰还能不能守得住,就不好说了。

这就好比说一张网如果某个地方被割破了,紧挨着的地方也会很快就支离破碎!

“贺六浑,你镇守仓垣,我亲自带兵,去追击白袍军!”尔朱荣这里有两万的预备队,一直没有动用过,等的就是关键时刻能顶上去!

“喏!”

高欢拱手答道,无悲无喜。这场战争,他几乎就是看客一样的存在,不过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他保存了实力。

尔朱荣马上入主洛阳了,新时代就要开启。

而时代变了,只有手里实力最雄厚的人,才能在变局中争取更多的资本!量变,才能产生质变,高欢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等尔朱荣带着他本部人马走后,高欢将手下几个兄弟召集起来。除了段荣和孙腾等人外,还有一个生面孔,是去年回晋阳以后,从前的“旧友”投奔过来的,名叫韩轨。

说是旧友,其实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恩怨。

当初高欢还未遇到娄昭君的时候,就认识韩轨,而且喜欢韩轨的妹妹韩智辉,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当然,韩家人乃是匈奴出身,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估计韩智辉早就被高欢弄上手了。

结果韩家人嫌弃高欢贫困,愣是棒打鸳鸯。这其中,韩轨并未站出来为妹妹说话,毕竟当时也没人能料到高欢可以出人头地。

结果后面高欢就被娄昭君看上,得了娄昭君的嫁妆,有了发迹的资本,一路走高,估计韩家人肠子都悔青了。

嗯,在棒打鸳鸯不久后,韩智辉就嫁人了,韩家人也做得很绝。

结果现在韩轨为了出头,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投奔高欢,毕竟,形势比人强。尔朱荣入主洛阳,扶持元子攸为帝,很多人的心思,也都跟着不一样了。

韩轨为人低调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很快就在高欢手下站稳了脚跟。由于是旧相识,他也很快就混进了核心圈子。

“龙雀(孙腾表字),这次你的计策不错,他日我若飞黄腾达,定然记得你今日之谋。”

尔朱荣一走,高欢就显示出本性来,也不再避讳什么。

孙腾摸了摸自己的长须说道:“元子攸自取灭亡,若是他不搞什么衣带诏,对付起来还颇有些费周章。他想求外援,那正好是把脖子伸出去让尔朱荣来砍,嘿嘿。”

他冷笑了一声,众人都是微微点头,孙腾这一招借刀杀人,确实是用的妙。

“而且,尔朱荣杀了元子攸,将来,皇帝的宝座,注定就与他无缘了。主公不妨花点钱,让人在洛阳传一番流言,就说元子攸是被尔朱荣所杀,尔朱荣是想自己登基做天子。”

这阴搓搓的一手,听得高欢后背都冒凉气。

一边建议尔朱荣杀元子攸,一边暗地里传流言,将这些事情告知天下,简直就是把尔朱荣挂火上烤!

“然后呢?”

“把贺拔岳支开,让贺拔岳,跟尔朱氏的嫡系兵马,去关中剿灭匪患。关中戡乱已久,从未真正平息过。尔朱荣想要皇帝那个位置,他就必然不会丢着关中不管。”

孙腾一边说话一边搓手,看起来自信满满的样子。

段荣微微点头道:“龙雀言之有理,调虎离山,让贺拔岳与尔朱兆等人离开洛阳前往关中,无论怎样,对我们有益无害。

河北的高氏兄弟,李元忠与封隆之,这些人都对尔朱荣有所不满,我们可以暗地里联络他们,立一个新皇帝。

当然,尔朱荣恨高氏兄弟入骨,让高氏兄弟先举起义旗,我们积蓄实力,明面上跟尔朱荣一路,背地里暗暗准备。

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举起义旗,拨乱反正。”

段荣也赞同孙腾的看法,而且他还提出来,要跟河北那边的世家联合。

高欢沉默半天,一直不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我亦是出自渤海高氏,若是认祖归宗,认高家四兄弟为族兄弟,你们以为如何?”

高欢提出了一个“战略性”的提议,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攀亲戚!

“中山靖王之后”这种套路虽然很庸俗,但它也确实很好用!这一点毋庸置疑!

事关重大,众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一时间,气氛很有些尴尬。

感受到相当大的阻力,高欢沉声说道:“若是不依赖世家之力,想掀翻尔朱荣,难如登天。高氏兄弟兵马雄厚,能征惯战。

若是不与他们结为奥援,恐怕尔朱荣死后天下大乱,我们未必能讨到好,你们以为如何?”

要不怎么说高欢政治头脑厉害呢!这厮军事才华不太行,可是揣摩人心,借用大势的本领一套一套的,在场众人不服都不行!

“甚好!”

一直不说话的韩轨,很突兀的说了一句支持高欢的话。

孙腾和段荣,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韩轨妹妹当年和高欢那些风流韵事……他们也都知道一些。

“此事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果尔朱荣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那时候高氏兄弟帮不到我们,我们反而要遭遇到尔朱荣的全力打压。”

孙腾摇了摇头,感觉高欢出的是个馊主意。不是说不好,而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与高氏兄弟说这些,很容易被对方利用要挟。

并且提前暴露了底牌!

高欢微微点头,不得不说,孙腾考虑问题很全面。他虚心求教道:“那龙雀以为如何比较好?”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尔朱荣返回洛阳以后,不断拱火他跟高氏兄弟,鼓动尔朱荣出兵河北,让他们打得不可开交。

然后,这局面不就对我们有利了么?”

妙啊!

众人眼睛一亮,孙腾这一招转移矛盾,实在不要太阴险!

尔朱荣跟河北世家之间的矛盾,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弥合。区别只在于他们是明着对抗,还是暗地里对抗。

高欢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给尔朱荣出主意,收拾河北世家,就完事了。

至少是现阶段就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说,刘益守到底是怎么想的?”

段荣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突然提到一个不相干的人,高欢也是有些意外。

“刘益守根基浅薄,不足为惧。天下大局,有些人是棋手,有些人只是棋子。刘益守暂时还没有当棋手的资格。”

高欢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真的是根基浅薄么?”

段荣像是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

“真的是根基浅薄么?”

段荣的话,一直在高欢耳边回响,哪怕后面没有说这个话题了,这句话也一直在耳边环绕,如同阴魂不散一样。

夜已深,高欢假模假样的巡视了一番城墙,回到城中县衙后院休息。仓垣城,理论上说,是绝对安全的。

尔朱荣大军已经去追击陈庆之的白袍军了,前面又有窦泰堵在陈留,陈庆之只能往更靠西北的地方去。

点着油灯,高欢坐在桌案前发呆。这大半年来,他似乎站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可以看到这天下是如何分分合合,各个势力是如何此起彼伏。

那些从前隐藏不见的脉络,似乎都是若隐若现。

尔朱荣虽然军事才华无可匹敌,但是他的政治水平连项羽都不如。当初项羽是怎么输掉的,尔朱荣只会输得更惨。

对于尔朱荣的悲惨下场,高欢心里非常有数。倒是有个名字如同魔咒一样在心底里浮现,就像是一根鱼刺扎在喉咙,你不动就不疼,稍稍一动,那种刺痛令人警醒。

“以前没有根基,以后也会没有根基么?不见得吧?”

高欢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这个刘益守,实在是意料之外,盘算之外的人物。他的走向,你完全没法去预测。

然而,听闻此人麾下人才济济,这倒是一件非常确定的事情。

刘益守厉害在什么地方呢?

高欢觉得,刘益守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别人都肯,或者说不敢不跟着尔朱荣走的时候,他就敢自己出来单干!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这厮还活蹦乱跳,一直活跃在魏国的政界军界,时不时就能弄出点大事件来!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外面一阵嘈杂吵闹,高欢不悦的走出院子,却看到城门的位置好像在熊熊燃烧。

“白袍军正在攻城,马上就要破城了!随我突围吧!”

韩轨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似乎还受了点轻伤。

“白袍军?”

高欢一脸懵逼,哪里来的白袍军啊!

“确实是白袍军!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怎么来的我亦是不清楚。但是再不走的话,就不好走了!”

韩轨急了,拉着高欢就往马厩的方向跑去。到了那边才发现,孙腾跟段荣等人居然都在,此时大概已经破城,四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先往北面撤退,陈庆之绝不会往北追击!”

混乱之中,高欢精湛的逃生经验发挥了作用。陈庆之和白袍军再怎么能打,现在也是到强弩之末了。

只要不是追着他们打,那些人也不会逮着你往死里揍!

正好,白袍军是攻打南面的城门,北面没有动静,似乎比较好逃跑。

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围三缺一”。这个时候,将领的经验与直觉比较重要,稍有不慎,就会遭遇惨败。

“白袍军只是要过路,害怕我们追击。如果我们往北退却,他们一定会沿着睢水南下,不会对我们穷追猛打的。北门定然没有埋伏。

陈庆之在四处都是敌军的情况下,能从各军间隙中从容穿过,袭击仓垣已经是竭尽所能,又哪里有时间去在北门埋伏着呢!”

一直在段荣身边充当背景的长子段韶,冷不丁的说了一番话。

在场众人都是久经沙场之辈,之所以没想到这点,不过是被陈庆之突然袭击搞得心态崩溃。经过段韶的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一行人骑着马朝着北门飞奔而去出仓垣,果不其然,北门外连一个白袍军都没有,倒是聚集了不少溃兵。

高欢收罗了溃兵,重新整军,徐徐后撤了十里。他让人清点人数,麾下部曲少了十之七八,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这一战稀里糊涂的,高欢连陈庆之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就被对方打了一闷棍,差点吐血身亡。这也让高欢对白袍军的战术实力有了直观的认识。

原本他想向尔朱荣申请,带兵拦截陈庆之的必经之路,利用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刷军功,后来被孙腾劝阻。

如果此举真要成行,只怕真遇到杀红眼的白袍军,想全身而退真的很难。

“白袍军只是过路,他们绝不会在仓垣停留。天亮后我们带人慢慢靠近仓垣城,陈庆之应该是让白袍军搬运些许粮草就走。

等他们出城,我们再突袭一次,或许能挽回颓势。”

段荣身边的段韶又多嘴了一句。

高欢有些意外的看了段韶一眼,段荣却是用眼光严厉制止了长子在那聒噪。他拱手对高欢说道:“如今新败,士气低迷,不堪再战。

白袍军并非我等死敌,他们若是愿意离去,让他们自行离去即可,不必多生事端。”

听到这话,段韶闷闷不乐的后退一步,低着头似乎颇有不甘。

看到这一幕,高欢微微点头道:“段韶年少有为,不错。将来有机会,我定以你为先锋征战。只是此番,难逃尔朱荣责罚,不如保存实力为上。”

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已经是否决了段韶的建议。

“是末将孟浪了。”

段韶收起脾气,拱手说道,表现出一副谦虚模样。高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

……

在陈庆之带着白袍军撤军回梁国的途中,尔朱荣采取“天罗地网”的围剿方式,不仅派队伍跟踪,一路尾随,而且还在关键节点处,时时刻刻的逼迫白袍军改变行军路线。

有鉴于此,陈庆之引而不发,继续力量,此前多番忍让,最终一击得手,击溃尾随的贺拔岳部。

随后,利用尔朱荣派兵出击的空档,用一部分军队伪装成主力,主力则是杀了个回马枪,避开尔朱荣的耳目,攻打城墙低矮的仓垣城!

高欢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惨败,仓垣城破,不少粮草都落入陈庆之和白袍军手里。

而令高欢没有想到的是,攻占仓垣后,白袍军只拿了些许粮草,然后就从西面改道前往小黄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小黄城,并在汴水渡口缴获了数量庞大的漕船!

感谢费穆当初为了屯粮小黄城,这里漕船数量很多。感谢于谨做事没有做绝,将小黄城府库洗劫一空之后,却并未将富余的漕船全部烧毁!

陈庆之虚晃一枪之后,顺利夺得了最想要的水运的工具!

得知心思被猜透的尔朱荣大惊失色,却如同足球后卫抢断失败失位一样,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陈庆之队伍后面,看着对方攻占小黄城,坐着漕船从容离去而无可奈何。

……

“这个是什么?”

刘益守的后院里,众女都围着一块白色的厚布打转。元玉仪想上前去拉扯,被刘益守一把拍掉。

“呃,我们的小富婆,羊姜羊娘子,她的嫁妆里面呢,有这么一块很奇怪的布,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刘益守指着布问羊姜。

上次办“婚礼”的时候,从羊氏府库里面拿了很多东西当“聘礼”。事后羊深一股脑的都送给刘益守了,名义上是给羊姜当嫁妆,实际上支配权是在刘益守这里。

“啊,我记起来了,这是我爹当初向一个西域商人买的,好像是来自高什么……”

羊姜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高昌国了。”

刘益守拍了一下羊姜的头说道。

“噢,对对对,就是高昌国!”

“其实呢,这是布,又不是布。在高昌国,那边没有铜钱,或者说用魏国的铜钱。但是他们彼此间交易,一般都是用这种布。”

刘益守比划了一下,手掌的大小,然后说道:“将这些布剪下来,就是钱了。”

高昌国虽然落后,但货币理念却异常先进甚至激进!

他们很早就明白了一斤铜的价值不能低于一斤铜钱的道理。这些棉布作为货币,是带有防伪标识的,并不是把棉布剪下来按大小来算钱。

这个原理已经基本类似于现代的纸币。

“可是,这个布有什么用呢?它也不是很好看啊。”

元莒犁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益守摆摆手道:“这不是布,而是我们立足的重要根基。它是由一种名叫草棉的东西纺织而成的。”

他将那块棉布轻轻拉扯了一下,结果就像是撕碎纸张一样撕下来,看得众多妹子都傻眼了!

如果这是可以使用的布,那质量未免也太差了点吧!

“高昌国种植草棉的水平很不错,但是……他们织布的水平,大概也就中原三岁小儿的样子。”

刘益守将那块破布晃了晃说道:“假如我们能把纺织草棉的织机弄出来,等到寿阳后,日子就好过了。”

梁国缺少牲畜,什么皮草啊之类的,想都不要想。棉花这种东西堪称是冬天救命的神物。

刘益守叹了口气道:“寻常百姓家,衣食住行,衣服是排在第一位,住是排在第三位。穿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草棉都是直接相关的。今日起,你们都学一学织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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