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转过头，怔怔地：“王爷，秦家的事......”
“我都知道。”
宋时微顿了顿，心中了然，宁王是什么人，皇上对秦家的忌惮，秦家的艰难处境，他不可能不知道。
也好，君璟衍的人必然不会被皇上发现。
不多时，一道黑影自窗户飞入屋内，定睛一看时，一个黑衣人已经跪在屏风外面。
居然是天寒，君璟衍居然将自己的贴身暗卫派出去了。
天寒嘶哑的声音一如从前：“王爷王妃，属下一入将军府，就被秦老将军发现了，为了让将军信任，属下已经道出自己身份。”
“嗯。”君璟衍没有斥责他此举不妥的意思。
“那内侍确实只是去询问了秦老将军的身体，又在府上转了一圈便离开了。秦老将军让王妃无需为他们担心。”
“我知道了。”宋时微神态疲惫，“辛苦你跑一趟。”
天寒抖了一下：“属下分内之事。”
宋时微却不敢掉以轻心：“皇帝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大概是秦家最近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双微凉的手突然遮在她的眼睛上。
君璟衍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你不用太过担心，秦家根基深厚，加上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虽然看似风雨飘摇不堪一击，实则却不是他能轻易对付的。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外祖父。”
宋时微这才觉得自己的眼睛十分酸涩。
眼前一边漆黑，脑子反倒更加冷静了。
君璟衍说得不错。
皇上也不会立刻对秦家下手，他们还有周旋的时间。
此时此刻宋时微居然有些庆幸，幸好君璟衍不是皇帝，他知道的比当今皇上多了太多，如果他要对秦家下手，恐怕早已全府死无葬身之地了。
宋时微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今日的事，多谢王爷。”
她是真心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第二天秦无欢才悄悄过来。
“将军知道小姐肯定不会放心，让我来亲口告诉您，将军府没事，将军也没事。”
“无欢，现在皇上的眼睛必然密切地盯着秦家，你们行事要更加小心。”
“跟秦家相关的人早在几年之前就从京城转移得差不多了，在京城内他找不到我们的把柄。”秦无欢奇道，“小姐，这些您是知道的啊。”
“找不到把柄就无计可施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可知道有一个词叫构陷。”
秦无欢一呆。
宋时微看向窗边伸进屋内的枝桠：“只要他想，什么都能从秦府搜出来。大不敬，通敌叛国，谋反，任何一项罪名都能将秦氏倾覆。”
上辈子君泽辰以谋反之名将秦家全府人押入死牢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过了近半年，才下令全家抄斩。
他们在牢里度过了最冷的一个寒冬，最终没能看到冰雪消融的那一天。
秦无欢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
“每日出府的人也要小心被人跟着。”
“这个小姐放心，我们连每天去买菜的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但凡有隐秘之事，都是我们这些武艺高强的人亲自去办，绝不会被人发现。”
宋时微盯着他，突然笑了。
秦无欢被她盯得莫名其妙，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小姐你笑什么......”
“如果不是宁王放行，你以为自己进得来宁王府？”
秦无欢像被雷劈了一样。
今天的打击接二连三，他甚至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难道他其实，又弱又笨吗？
宋时微叹气：“你们的心神都在皇帝身上，将军就没让你们小心宁王？他可比皇帝可怕多了，只不过皇帝要对付秦家，而他不会。”
末了又道：“万事多加小心，你先回去吧。”
秦无欢这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却没有迈开步子。
宋时微看他一脸犹豫的样子：“有什么事不好说的，说。”
“三哥回来了......”
秦无风终于回来了？
宋时微还没来得及高兴，“但是受了点伤。”
“怎么回事，伤得重吗？”
“我去看过了，伤得不重，小姐先别担心！不过那老东西现在盯着我们，暂时不敢让他回来，现在在城里的一家客栈里养伤。”
“客栈的位置。”
秦无欢知道三哥跟小姐交情匪浅，她一定要亲自去看过才会放心，便乖乖将客栈的位置报了。
是夜月明星稀，宋时微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从院墙跳出去，身轻如燕。
她的目的地当然就是秦无风所在的那家客栈。不能确定皇帝现在没有盯上她，她不能暴露秦无风的位置，只能在晚上悄悄地去。
她刚刚在窗前落脚，便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动静。
秦无风必然已经发现有人来了。
她低声道：“无风，是我。”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秦无风一手持剑站在门口，唇色惨白毫无血色，一看就是受了很重的外伤，里衣胸前还有一丝血迹渗出。
“深更半夜，你怎么会——”
“你先进去躺下。”
宋时微抓住他的手腕，一探过后便皱了眉。
脉搏虚浮无力，绝对不是秦无欢说的那样伤势不重，只是身体底子好现在才能硬撑着，胸前的伤口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又撕裂了。
“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秦无风矢口拒绝：“不用劳烦小姐了！”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宋时微已将桌上的白药和绑带取过来，然而秦无风的手紧紧抓住衣衫不让她碰，“真的不用了，这血迹是之前流的，入夜前店里伙计才来换过药。伤口换药过于频繁也会不利于伤口愈合，小姐是大夫，应该比我清楚。”
秦无风敛目低眉，或许是还在发热，脸上有些红。
“你也知道我是大夫，你懂还是我懂？”他身上的血迹鲜红，分明是刚流出来的，当她是傻子不成。
她强硬地将他的手拿开：“别逼我动手。”
秦无风紧抓着衣襟的手只得松开。
狰狞的伤口从胸膛贯穿至左腹，伤痕窄小然而深可见骨，伤口处皮肉外翻，狰狞可怖，就像是......被钩子勾住硬生生扯开的。
宋时微的神情变化被秦无风看在眼里，他叹气：“小姐别看了，快点为我包扎吧。”
“你怎么受的伤？”
“办事途中被敌人所伤，没什么大碍。”
多的便一句都不肯多说了。
宋时微知道秦曜派遣的必然是极为隐秘之事，连秦无欢等人都不会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她只多问了一句：“跟大周皇帝有无关系？”
“无关。”秦无风否认了。
宋时微一言不发地为他重新上药包扎，又转身去拿了桌上的纸笔，另开了一个方子。
“这个客栈是秦家的地盘，小姐应该也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敢在这里养伤，请小姐不用担心。”
“你明天就让他们换了这个方子上药，秦府的事无欢应该跟你说了，你伤势完全痊愈之前不要回去。”
“多谢小姐关心。”秦无风低着头神色不明，“夜深露重，外面也很危险，小姐还是赶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宋时微在窗前纵身一跃，“没良心的。”
她的身影已经消失，秦无风听到这一句，没有血色的嘴唇咧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