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或许不止是蒲柳之姿。
做戏的时候楚楚可怜，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横眉冷对。在他面前总是褐眸半垂，遮住一双剪水深瞳，让人看不出眼底的神色，淡漠而疏远。
他竟然看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宋时微的事，他很久以前就知道。
好几年以前，他曾在宋府见过她一次。怯弱胆小，连话都很少说，看他的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深深爱慕。
他不可能娶她，以秦家的现状，娶了她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上次让她帮自己给宁王带话，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宁王是决意要扶持太子了。
这件事也是他现在最忧心的。
九皇叔的心思太过诡秘难测，他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是想助太子登基？还是见太子愚昧，待将他扳倒之后，太子登基，他能取而代之......
不论是哪一种想法，以后她和他就是敌人了。
许是最近听说她遇刺的事，宋家又遇大丧，听见她名字的次数多了，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君泽辰回过神来：“母妃做主便是了。”
陈贵妃心生满意，笑容愈发和蔼可亲。
她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一位宝蓝暗花蝶纹幅裙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
面如莹雪，樱唇皓齿，身量娇小，行走处似弱柳扶风。
女子粉颊含春：“王爷，这杯酒，小女敬您。”
君泽辰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温和：“多谢冯小姐。”
她走后，陈贵妃笑道：“看来你也认识她，那便更好了。长义侯的独女冯茹蕴，你觉得如何？”
“母妃眼光甚好。”
“还有一个。”陈贵妃指了指湖边一位粉色襦裙的女子，“你惜雪表妹，你们从小相识，自是熟悉。等你们成婚过段时日，再抬进王府做个侧妃便也是了。”
君泽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声音清淡：“全凭母妃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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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丧事由兰姨娘一手操办，前前后后脚不沾地地忙了半个多月。丧事操办得井井有条，兰姨娘却在事后病倒了。
睁开眼时，宋修承正坐在她的床边，兰姨娘吓了一跳，赶紧就要起身：“老爷——”
宋修承将她按住：“你躺下好好休息。”
宋修承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声音温柔：“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这个家多亏有你。”
“老爷何须客气呢，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老爷把内宅交给我打理，妾身自然要尽心尽力。”兰姨娘泛着盈盈水波的美眸望着他，“只要有老爷怜惜，妾身便知足了。”
宋时曦一直等在身边，此时才上前道：“姨娘，您身子好些了吗？”
“姨娘没事，你今日的功课可做了？近日家中大丧，你的功课都松懈了，现在要好好用功补回来才是。”
“已经做完了，孩儿一定不会懈怠的。”
宋修承看着宋时曦的目光带着满意：“他一向乖巧懂事，刻苦勤勉，你也不要对他过于苛刻了。”
“妾身是希望他能早日长大成材，为老爷分忧。”
宋修承对着面前温柔小意的妻子和刻苦懂事的儿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种家庭和睦、母慈子孝的场景，让他有了一种幸福感，这是他在秦昭然和方氏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就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
他出门之时，看到外面候着的小厮，又想起来一件事。
丧事当日，他曾不经意间听到两个下人在悄悄议论，那两人未着素稿，应该是哪家来吊唁的同僚府上的下人。
“宋府这个新夫人长得真是美啊，做事也很有分寸，礼数周全，听她说话就知道是个饱读诗书的，看着比前一个可好多了。”
“不是吧，没听说宋尚书又续弦了啊？”两人说着走远了。
宋修承现在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府中大丧，三年不能嫁娶，但宋修承已经吩咐阖府的下人，以后对兰姨娘以夫人相称。
兰姨娘也全权掌管内宅的事物，和当家主母并无二样。
宋时微亲自携了重礼上门道谢：“恭喜姨娘，不对，以后可就要改口叫夫人了。”
“没有大小姐对我们施以援手，就不会有我们母子的今天，大小姐的大恩，书瑶感激不尽！”
兰书瑶双目含泪就要跪下，宋时微赶紧将她扶住：“夫人言重了，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本就是互惠互利，何须言谢呢？”
两人相视一笑，宋时微握住她的手：“夫人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对了，有一件事，我想跟夫人说道说道......”
晚上，兰书瑶照常为宋修承更衣，宋修承注意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
兰书瑶欲言又止了半晌，轻声道：“老爷，妾身这些天，回想起母亲去世那天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宋修承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兰书瑶张了张嘴，还是摇摇头：“......都是妾身的一些凭空猜测，不说也罢了。”
宋修承却面色凝重。
这一点他何尝没有想到。
他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肯定和宋时烟脱不了干系。
他下令将福寿园的下人杖毙，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人将当时的情景泄露出去。
若是让别人知道宋时烟害死了自己的祖母，莫说她自己，他的前程也要全完了，宋家都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他这辈子费了多大的劲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一直留意在朝中维系自己的名声，现在方氏和宋时烟已经让他抬不起头了，他不能让宋时烟毁了他的一切。
曾经他有多疼爱宋时烟，现在对她就有多头疼。和她母亲一个样，有点小聪明，成不了大气候。
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一眼都不想看到她，巴不得这个女儿没有存在过。
兰书瑶察言观色，聪明地闭上嘴。
“那个孽女，把她给我关好了，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放她出来。”
“妾身已经派人严加看守了，日夜都看得死死的。只是......”兰书瑶想到什么，面色有些为难，“二小姐在房中日日咒骂闹事，说出的话，简直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下人路过院子，听着都直摇头。人多口杂，难免会有些风声传出府外，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