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拾,执法堂长老唯一亲传弟子,变异雷灵根。这些是寂灭宗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殊不知在得到亲传弟子这份“殊荣”时,别人提到他要么未曾听闻,要么便是扼腕叹息。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黎拾是黎家后代。
黎家在如今已经势微,但在百年前却不然。百年之前,具体来说则是仙魔大战之前,黎家的势力遍布修真界,最为赫赫有名的一支便是黎钦乘。他是当时最有望飞升之人,也因为他黎家越来越壮大。
黎家家主仁善,仙魔大战时期怜惜被殃及的凡间,也痛恨魔族人的残暴,便与之宣战。
那一战以黎钦乘为首,黎家元婴以上的修士,以及以寂灭宗为首的大大小小的宗门皆向魔族指剑。
惨胜。
魔族被封印在一隅。
黎钦乘身死道消。黎家家主也身受重伤,不久也化为了天地间的尘埃。
黎家算得上战力的人基本都牺牲了,黎家的家业自然从此一蹶不振,不过三十余年身影就淡出了修真界的视野。
寂灭宗等宗门也在那一战里损失惨重,正是焦头烂额,自然无法援助黎家,并且直到现在还在休养之中。
黎家到了黎拾这一代,只有微末的光亮了。
事实上,舒笙说黎拾简直像个熊孩子,但刚开始的时候她对于黎拾的印象不是这样的。舒笙在陆青阳来之前基本不去内门,因此对黎拾的初印象是在执法堂的长老将他牵到了舒笙面前。
舒笙还记得。
那一天,那位平时不苟言笑的执法堂长老难得带了一丝笑意,牵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登上了万雪峰。
秦怀音去内门了,是舒笙出来见他们。
她风风火火地来到峰前,迎面便对上了小男孩的眼睛。
那双紫琉璃般的眼眸倒映出舒笙错愕的表情。
执法堂的长老拉了拉男孩的手。
然后舒笙就听到了这位面色僵硬的小客人说了一句:
“大师姐。”
……
所以当初那个还会喊大师姐的小男孩是怎么变成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啊!
舒笙郁闷地看着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洞府里的黎拾。
她本来就因为陆青阳的话有点动摇,想缓缓再去找黎拾。结果他倒好,非常自觉地主动上门来了。
“怎么,大师姐当时不就是想要和我私下聊的意思吗?”
……
那句大师姐绝对是嘲讽对吧!
舒笙忍了忍,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件事总归要解决,想到这舒笙干脆利落地开口:
“黎拾,我真想不通你护着那两个内门弟子做什么,难道你就真像他们口中那般任性不讲理吗?”
黎拾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大师姐,我叫你一声大师姐是看得起你,如果你对别人的了解就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呵,那你这个宗门领袖也不过如此。”
“哦?那你说说他们口中哪里不对?包庇犯错同门,你对得起执法堂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吗?”舒笙挑眉,立马反唇相讥,“黎家先祖要是知道后代是这个德行,非得气活了。”
“舒笙!你别太过分了!”黎拾猛的一拍桌子,脸色更黑了。
……似乎有点过了。舒笙转眸,她本想激一下黎拾,看看他是否也有参与的可能。
目前来看更大的可能是他就是单纯护短,恐怕连事实知道的也不甚清楚。
想到这里,舒笙把语气放软了一点。
“黎拾,我作为宗门的大师姐,你知道我对这件事不可能置之不理。你对那兄弟二人护短,那被害的人就活该受委屈吗?”
黎拾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扭头颇有些不屑。
“我会给他们补偿,他们可不亏。”
“……”这小子。
舒笙突然想到了执法堂长老对舒元抱怨过,黎拾修炼起来和不要命似的,接任务更是日夜不休,却也没怎么见他去宝库兑换,只说是为了磨练自己。
……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呢。
想到黎拾熟练地拿出那些木牌,试图让陆青阳放弃纠缠。舒笙突然有了一个有点荒谬的猜测,她也直接说了出来。
“你该不会之前都是用这个办法解决的吧?”
黎拾像一只骄傲的小猫,露出得意的笑容,矜贵地点了点头。
舒笙张开嘴,欲言又止。
怀音和阿赤总是说她就是铁铁的一根筋,没有一个心眼。
但是现在,她只想让他们看看黎拾。
和他比较,她输的彻彻底底:)。
她真的有点好奇,忍不问了一句。
“那两个人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这么护着他们。”
要说舒笙之前是愤怒,现在却觉得更多的是好奇和一些微妙的怜悯?
大概就是看被骗的失足少年。
“和你有什么关系。”黎拾撇了她一眼,脸色冷淡,语气却有点不自然,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是朋友。”
?
朋友?
舒笙正襟危坐,摸摸黎拾的额头。
好好的一个亲传弟子,怎么就傻了呢?
黎拾莫名其妙地把舒笙的手拍下去,瞪了舒笙一眼。开口讥讽道:“怎么?堂堂宗门大师姐连朋友都没有吗?”
这样的朋友还真没有。
黎拾见舒笙沉默,抬抬下巴说,“我知道那两个弟子是你护着的人,你想要什么才肯罢休?只要是我能弄到的,只要给我点时间……”
“等等!”舒笙见黎拾已经开始清点起储物袋,忙头疼开口。
她对上了黎拾疑惑的紫水晶眼眸,一时间哽住。
“我不要你的东西。”
黎拾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觉得李才李义要杀他们?”黎拾冷着脸,“他们不是这样人。”
本来只是下意识的说出口,没想到会得到黎拾这样的回复。这倒是让舒笙有点意外,听黎拾的话似乎非常信任那对兄弟。
“他们或许会犯错,但是不可能杀人。”黎拾像是对舒笙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他又变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逃避责任的人,我前面说的承诺依旧算数。”
“那要不要一起去查?”
“什么?”
舒笙的话一瞬间击破了黎拾绷住的气势。他有点匪夷所思地盯着舒笙,站起身围着舒笙走,像是打量什么奇怪的生物。
舒笙倒是不为所动,又重复了一遍:“那要不要一起去查?”
“哈?”
“查一查,那对兄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舒笙不去看黎拾错愕的表情,手抬起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的视线顺着扫到窗外,春日让万雪峰这样的地方也染上绿意。黎拾却无法去欣赏,他有些焦躁,却故作镇定地坐了下去,脚踢动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阵沉默。
半晌舒笙诧异地看向黎拾。
黎拾冷声:“我不会怀疑我的朋友。”
躁动的雷灵气盘旋在他周身。
舒笙不合时宜地想到她在驭兽峰见过的一只雷属性的刺猬灵兽,遇到刺激就会浑身立起尖刺放电。
她与黎拾那双纯净的紫水晶眼睛对视着。
“其实,陆青阳……就是被李才李义害了的同门,他本身并不在意这件事。对他而言,那个阵法是杀阵还是迷阵,没那么重要。”
“害人之心一旦有了,就已经种下了恶果。今天是他吃了,明天是别人吃了,今天是迷阵,明天是杀阵……”
“你不信李才李义杀人,却也不加怀疑地相信他们会做别的脏事,尝到了他们种下的恶果。他们觉得甘甜,你呢?”
舒笙认真地注视黎拾,不愿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如果你的答案是‘是’,你可以离开了,我会带着我找到的证据交给执法堂的长老,让他来评判。”
“……”
黎拾冷冷地看着舒笙。
舒笙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有心拉一把他,现在看来倒是她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