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场面好似安静了一下,池鸩也看向黎钦乘。
黎钦乘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下,收回双手,然后认真看着池鸩:“要不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不可以。”池鸩笑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代劳。”
黎钦乘:“……”
“小姑娘啊,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黎钦乘商量般说道。
“不能说吗?”
舒笙也认真地看着黎钦乘。
当时她和黎钦乘谈到有关魔族和他身亡的事的时候,黎钦乘也是这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他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会让人好奇。
舒笙就越想明白。
现在黎钦乘在他面前,她说什么也得弄清楚。
“我来吧。”池鸩语气平静。
“!”
黎钦乘震惊地看着池鸩。
他还说池鸩怎么不和他也来打点招呼,分明他俩也好久不见了,原来在这里埋伏他!
他的神识真的沉寂太久太久了。
当初能与舒笙见面,也是因为受到了大量秘境灵气的滋养。他在竹林醒来的时间也不久,一开始他也有些疑惑和茫然。不过……
池鸩手指拂过石桌上的竹叶,竹林间开始变换。展现在舒笙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幻镜。
就和当初秘境里,黎钦乘在池塘幻化出的水镜一样。
舒笙缓缓睁大眼睛。
池鸩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笙儿,在回答他为什么会陨落之前,我大概需要先告诉你一些别的事。”
池鸩的语气有些怅然,目光看着那面巨大的镜子。
“你应该知道黎钦乘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吧。”
舒笙点点头。
这点她是明白的,说黎钦乘半脚已经跨入仙境也不为过。
“但事实上,他本该成功的。”
“……非要说吗?”黎钦乘垂死挣扎。
在看到池鸩拿出幻镜的时候,黎钦乘开始猜到池鸩要干什么了。
那样丢人的事,就算是他也不想再看一遍啊!
“我想知道。”舒笙看向他,“好吗?”
“……好。”
他能怎么办,顶着那种目光根本拒绝不了啊。
黎钦乘挪到一旁,直接化身鸵鸟,一副不想多看的模样。
巨大的幻镜开始浮现出画面。
画面有些模糊,但是舒笙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黎钦乘。
但和舒笙看到又有些不同。
更年轻,也更张狂。
“在与魔族大战的时候,黎钦乘已经可以飞升了。”池鸩的声音传入舒笙的耳朵,“可是……人间的苦难尚未终结,怎会放任神独自离去。”
幻镜的画面很简单。
舒笙看到了分外鲜活的黎钦乘。
在神格降下的的一瞬间,万道霞光包裹住黎钦乘的身体。他昂着头看着触手可及的天空。
舒笙的心也不自觉的地收紧,那是绝大多数修真者都达不到,甚至看不到的场面。
然而一支箭破开空间,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和射杀一只飞鸟一样刺进毫无防备的黎钦乘的胸口。
鲜血从他的胸口漫出,神格也在一瞬间破碎。他似乎全然没反应过来。
直到光芒褪去,百鸟喑声,他将箭矢从胸口拔出,沉默着看它许久。
画面也一点点暗下去。
“怎么会这样……”
舒笙打死也想不到。
她看到了,射箭的不是魔族,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黎家家主。
舒笙第一时间看向黎钦乘。
那支箭刺入黎钦乘身体的时候,舒笙只觉得不可置信。而当看到那张黎家家主的脸时,她觉得遍体生寒。
她想到了黎拾当初对她说,黎家历代都不被允许探寻黎钦乘的死因。
舒笙此刻……大约也猜到了。
这是禁忌。如果让拥护黎钦乘的那批人知道这些事,别说一起抗争魔族,和睦相处了,恐怕自己内部就会先闹翻。
“都说了不要看了,很丢人的。”黎钦乘轻叹一声。
他倒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
“小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黎钦乘反而开始安慰起舒笙了,“而且那会儿我还没死呢,就是飞升不了了而已。”
舒笙听了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本来升起的怒火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浇灭了。
“你都不生气吗?”
她都在替他生气了。
“刚开始有些吧,现在过去这么久,早就没感觉了。”黎钦乘摊手,然后又摆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硬要说,现在看来我那会儿真挺呆的,就这样傻站着。”
他点评道。
“而且我还记得那时候池鸩在旁边还哭呢!相比起来,我还没那么丢人。”黎钦乘毫不客气地顺带拆了池鸩的台。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拉踩别人!
“那会儿我也才十二岁。”池鸩没有反驳黎钦乘,只是淡淡道,“你都两百岁了吧。”
“别在意这种细节啊。”黎钦乘笑眯眯道。
池鸩有些无奈,干脆没有理睬黎钦乘,而是看向也是一脸无语的舒笙。
“当时魔族突破封印,黎家家主为了留下即将飞升的黎钦乘,出此下策。那把弓箭……也是他找来炼器师专门为黎钦乘而造的。箭矢贯穿的伤口无法愈合,也会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和修为。”池鸩轻声道,“此后,黎钦乘才正式带领黎家抵抗魔族。”
也就是说,黎钦乘每一次与魔族的战斗都是带伤的。
被印上无法飞升的烙印,被永远留在人间。
池鸩很难说这段话不是带着情绪说出口的,大约是他也对黎钦乘带着些愧疚吧。
他分明是知道一切的。
但他并没能第一时间拦下黎家家主,也是因为……人间的的确确不能失去黎钦乘。
也是他的犹豫,让箭矢直接疾速飞了出去。
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残酷的方式,以至于到了魔族被封印的时候,黎钦乘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