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关,请直接上楼。”
楼上的马向南顾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自顾自的招呼着张野,并随之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灯光骤亮,也为张野指明了方向。
他的家布置得偏简陋,除了该有的日用家居,其他装饰『性』的东西几乎一样没有。
这就是单身男人的家?还真是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啊。
张野不禁回想起了自己花低价买回来的那栋新鬼宅,想来如果不是小掌柜和红衣两个人照料着,最后的结果也会和马向南的这栋二层洋楼相同。
他会客的地方选在了书房。
一排漆木的书架,各种版式不同的道学古籍。
马向南顾问披着一件西装外套——额头微微沁汗,墙角还立着一床刚刚束起来的瑜伽垫。
“瑜伽?”
张野皱了皱眉头。
联想起自己刚刚在楼下瞥到的人影,他心头的疑问更加浓烈了起来。
“你来的太早了——我原以为你要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真正赶到我这儿还得有一会儿。”马向南顾问聊表歉疚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我之前确实是在做瑜伽——因为无聊,纯修炼未免乏味,这地方*静,总得做点其他事情调节一下身心。”
“没事,我可以理解,再者印度瑜伽本身就是一种冥想法门,我可不会肤浅到把这东西单纯理解成中年富太太们保持身材的有氧运动~”
张野哈哈一笑,因为这番话,书房内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谈正事吧——说说看,你在禁地内到底遭遇了什么?”
马向南顾问面不改『色』,只是淡淡走向书架旁的柜子,从中面无表情地取出了一罐茶叶——中国人会客喜欢泡茶,西方人会客喜欢喝饮料,这是传统,也是礼节。
“嗯?何出此言?”
张野装傻充愣的本事本身是一流。
“真的当我看不出来?你那位茅山来得小兄弟说得一清二楚,‘红衣’——你养的小鬼妖,之前应该是被某种献祭仪式困在了妖树内部,既然是献祭仪式,你真以为我会相信‘树妖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这种说辞?”
马向南警官对张野的反应倒像是意料之中,他又不紧不慢的取出杯子、热水,在书桌上慢吞吞地摆起了茶盏。
“那小子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野微笑,“既然瞒不过您,那我就实话实说,那树妖确实现身在了我们面前,不过不是用绝对武力『逼』我和开明组长离开,而是晓以利弊,告诉了我们一则关于世界命运的预言。”
“什么预言。”
马向南顾问抬起了头。
“禁地三魔首同存于世,便是天罚重新降世之时。”张野迎着他的目光。
“你相信?”马向南顾问嘴角一勾。
“不我不信,我跟那棵妖树非亲非故,既没有利益结盟也没有感情基础,她凭什么告诉我真话?”张野一声冷哼,嘴角带着最轻蔑的冷笑。
“那你为什么还试图阻止我们深入阳墟?”马向南顾问追问,同时笑道:“另,我看得出来那道结界是出自你的手笔,你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本人作为两界顾问,从一开始也是阴阳学派出身。”
“啊……百密一疏!”
张野一拍脑门,故作惊叹的语气说道:“不过还好,您并没有当面揭穿我,这就表示我们之间还有商谈合作的余地,并且您也有这方面的心思,不是吗?”
“少玩话术了,先告诉我,既然你不相信那个什么预言,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阻止我们继续探索阳墟?”
马向南顾问冷笑着问道。
“因为一点私心。”张野直言不讳,“红衣——也就是您口中我养的那只小鬼妖,她在禁地内被妖树威胁,取了本体一枚碎片留作诱因。如若我跟开明组长违背承诺,继续带队深入阳墟,那树妖鬼荼罗就会以碎片作法,先取红衣的『性』命。”
“所以你要等解决了这个麻烦,再理所当然的解除结界、放我们的人马进入?”马向南顾问接道,他呵呵一笑:“的确,以季峰长官的『性』子,未必会听你的私人请求。况且他和你本身不和,与其把这件事放上台面,不如用自己的方法阻止事情发生。”
“如您所见。”
张野耸肩,不予反驳。
“有两条良策,你可以二选其一。”马向南顾问听后淡淡一笑,“其一,釜底抽薪,彻底毁了鬼妖本体,让它成为无需依靠物品便能寄存于世的纯灵体形式。也就是鬼。”
“这种方法我想过,但是一日为鬼,终将烟消云散,您这种方式,无异于送她去轮回投胎。”张野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马向南顾问笑了笑,接着道,“其二,另起炉灶。让她凌驾寄生物品之上,成为真正有血有肉的实体,也就是妖。”
“可以吗?”张野皱起了眉头,“她本身是鬼,经百年修炼,已然成妖,在鬼妖的基础上还可以继续修炼,变成有实体的妖嘛?!”
马向南顾问笑着看了他一眼,问,“你没有听说过鬼仙嘛。”
“鬼仙?!”
张野愣了。
“人、鬼,表天地间的阳、阴,生、死。人可以修魔道、仙道,鬼,也可以。”马向南顾问回答。
“求教修炼之法!”
这是张野难得的虚心求教。
“这个我不知道,你要问,可以去找你那位茅山来的小兄弟。”马向南顾问头也不抬,只是怡然中开水沏了两杯茶。
“好,无论此法成功与否,张野,先谢过前辈。”张野颔首作揖,这一刻心里是真的乐开了花。
“谢先不要说的太早,我帮你,前提自然是也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马向南顾问话锋一转,突然抬起头盯着张野说道。
“什么事情?”
张野心头一拎,心说早该猜到这老狐狸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
“我要你帮我调查那个开明组长的底细。”
马向南顾问将桌上的两份茶盏一分为二,一份留给自己,一份推向张野。
“底细?顾问大人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吗?”
张野把这个问题回抛给了对方,“不瞒您说,我个人对这个开明组长也是十分好奇。听梁警司说基地内的档案室似乎找不到这个人的相关资料……怎么您也不清楚他的来历吗?”
“我要清楚也不会让你去调查了呀。”
马顾问『露』出了一个很像是“呵呵”的微笑。
“怎么调查?”
张野不厚道的笑了。他心说我也想调查啊,问题是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能不自己出手就不自己出手,怎么查?你在这儿发号施令当然轻松。
“不方便吗?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跟他走得挺近?之前在三人会议上,他为了你公然对抗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份交情可不算浅吧?”
马向南顾问试探着问道。
“这可不是交情——而是交易。”张野道。
“什么交易?”
“哼哼哈哈嘿嘿……这茶挺不错的。”
张野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后开始一门心思把玩起了茶杯。
“明白了。”
马向南顾问『露』出了一副识趣的表情。
见状,张野赶忙解释道“您千万不要误会了什么,我保持沉默,仅仅是因为有些内容不方便透『露』,但这并不代表我和开明组长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我不想调查他的来历,而是这个人做事实在太细致,单从这两天来的接触,实在是难以查出任何端倪。”
“查不出来就算了~ 尽力而为就好。”
马向南顾问笑了笑,也不见气,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狠劲儿——因为这个眼神,他在张野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原本是有所愧疚的故人之父,现在看来,或许跟外面的人差不了太多。
马向南顾问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今天的对话算是谈崩了。至于他本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拉拢张野、寻找合作的契机,或者是试探彼此,看他有没有和开明组长达成结盟,不得而知。只是谈到关键的地方,一个借口把玩茶杯,一个装作不了了之,这一刻,这两个人的举动各自宣告了彼此间的立场对立、两不相容。
“你张野,本就不是为效忠而来的吧。”
马向南顾问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在一杯茶过后问出了这句话。
“是。”张野点了点头,随即反问,“谁不是?”
“哈哈,说的很好……谁不是?”
马向南顾问先是笑,然而没笑到两声,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冷,“你要记住不只是我们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
“谨记。”
张野站起身,颔首告辞。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老家伙太多的东西,很可惜对方对于他仍然是一无所知。
马坚啊马坚,你自己的父亲,你究竟又了解多少?
他不由自嘲地笑出了声,迎着夜风,逃离了这栋阴风寒冷的二层洋楼。
三大负责人,各怀鬼胎。
梁警司想的是明哲保身,马顾问有更大的图谋,也许到头来只有季峰上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纯粹的行动派——马向南口口声声说每个人都不是为了效忠而来,也许他错了,季峰上将真的是。
至少到这一刻为止,这个刚愎自用的老顽固每一个决定都是真正为了这个基地好——包括想方设法剔除张野,也包括一心一意专制独裁。
他并没有错。
梁警司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当这座军事基地的领导者,马向南更没有资格。
同理,他张野也确实是这座军管区中最大的毒瘤。
所以从明天开始,他要让位。
他要让季峰长官全权接管这里,让现如今这个乌烟瘴气的破地方,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地狱无门”。
次日清晨,一纸通告正式发到了张野手中。
通告上的内容很简单——全体会议,请a组组长准时携组员到场。
这次会议的内容张野不用去也心知肚明——必然是那个恨自己入骨的季峰上将,经过一夜的人脉关系搜寻,已经成功找到了顶替自己的人选。
这个行动效率坦白说有些高——当天晚上放得狠话,第二天早上就找人来打自己的脸,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看不惯他张野这个人。
“把黄『毛』这群人找来。”
张野笑着跟林九打了声招呼,“在去开会议之前,有些事情我要和他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