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敏探春秋爽斋结社;痴宝玉稻香村改诗(一)
宝玉同柳湘莲辞别了倪二,回酒楼,喊了茗烟几人回府。要说此一回街头戏,均是茜雪和宝玉的本色演出,结果却是非常成功,倪二和柳湘莲出手,暂时缓解了生意上的小麻烦,不由让茜雪信心大增,心中盘算,是不是该再一次扩张。
外面暂时没事情,宝玉心情大好。慢慢又回到从前那般相对规律的起居。早起去稻香春晨运,然后潇湘馆接了黛玉去贾母那边用饭。晚上,自是还要去一回潇湘馆看看黛玉。如是再有空闲,他便会翻翻书。随着时间的推逝,前身留给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要是不补充的话,那可不成。旁的不说,只是那日黛玉的一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自己若非见了,哪里就能顺畅接上了?
要说起宝玉看书,怡红院中几人还是乐意见了的,当然也有不乐意见了宝玉看书的。希望宝玉看书的,自是袭人麝月了。而不希望他看书的,便是晴雯。只要宝玉一看书,晴雯就算没人同她说笑了。当然了,宝玉同她说笑的次数也是很少的,可还不好过分冷着她,免得寻了拙志。
原本麝月,秋纹,碧痕几个倒是长同晴雯一起说笑。可现在麝月紧跟袭人步子,每天尽心服侍宝玉。秋纹被宝玉派出,整日里忙着收花采叶,然后送了稻香春去。碧痕见上面四人组,三人已经稳了下来,她便小心起来,再者晴雯一味打趣当日之事,她自然要小心了。至于下面的小丫头,见了晴雯,最好便是躲了开去,如此一来,晴雯自是觉得无趣了,虽说她是黛玉的身影,可一静一动,倒是不相宜的。可她再怎么的,也不敢打扰宝玉看书。
说这一日,宝玉正拿了本杂书看,麝月进来道,“二爷,三姑娘打发侍书过来请安!”
“让她进来吧!”说话间,宝玉抛了书。见侍书进来,宝玉一笑,“你们姑娘可好?这几日她没去老太太那边用饭,倒是少见。”
“姑娘很好。要宝二爷费心了。”侍书说话,拿了个花笺出来(就是做的花溜溜的信纸),呈给宝玉。
宝玉见了,不用看,便已经笑了,看来自己在探春心中的地位大有提升。原本是翠墨送来的,眼下却换了侍书过来,别看这二人都是探春身边一串钱的丫鬟,可侍书的地位,要比翠墨高许多。
想着,展开花笺看去。果见探春写到,“妹探谨奉: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一边看,宝玉一边点头,要说探春的确善书,这一笔的好字不说,就这文章来看,除了自己看不大懂之外,真真一点挑拣的地儿,都没有。好在自己能背下这里面的诗文,不然今儿这探春结社,那就要闹出笑话了。心里想着,宝玉道,“三妹倒是高雅,我这便过去,听听她的意思。”说着,对袭人说了句,便同侍书往秋爽斋而去。
到了一见,宝钗,黛玉,迎春,惜春具在,宝玉忙上前招呼道,“自从分了两下里用饭,想见了一回,还怪道难的。二姐可好!”
迎春一笑,“你有心了,在太太那边,还用惦记了?”
惜春见宝玉来了,嬉笑迎了过来,“二哥哥就是偏心,只见了二姐,却没见了我。”
宝玉摸着惜春的头,“四丫头,你不说去请哥哥的安,倒是先派遣起我的不是了。”最近宝玉照顾惜春不少,她的性子倒也没那般孤僻。
惜春眨眨眼,偷看眼身后的黛玉,低声道,“林姐姐也没去请哥哥的安的。”说完,笑着躲了开去。
宝玉也笑了,“这个鬼精灵儿啊!”别看惜春的动静小,可黛玉自是听了,不由脸儿一红,扭头过去。宝钗看着说笑的宝玉若有所思,心里想着宝兄弟是不是真的变了。
正这光景,只听外面道,“雅的紧!要起诗社,我自荐由我掌坛。前儿春天我原有这个意思的。我想了一想,我又不会作诗。瞎乱些什么,因而也忘了,就没有说的。既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作兴起来。”说话间,李纨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八面玲珑的李纨,宝玉一笑,忙着上前请安。心里想着也就是贾家门第,王夫人手段了。不然,就这李纨可不是寻常人能拿捏的。如果不是贾珠早亡的话,只是这对夫妻在,贾府想灭了都难了。(至于李纨是不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又是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后面会说。)
“你们要起诗社,可别算了我!我是不敢的。”
听黛玉说话,李纨笑而不语。探春上前道,“你若是不敢,那一个还敢了?”
“探丫头说的是了,不过大家一起坐了,闲着解闷罢了,哪里还当的真了。”宝钗说话,拉了黛玉过来。
黛玉又道,“你们既是要起社,方才那哥哥妹妹,叔叔嫂嫂的,岂不落了俗?”
李纨一笑,“这话说的极是,不如大家起个别号,彼此间称呼倒也雅致。来之时,我便想好了,只叫了‘稻香老农’便是了。”
“嫂子说的便不通了。你如何起了这号了?”说话宝玉暗自皱眉。
“你倒是还说了话了。当日进园子之时,我本是想好了,要住稻香春的,结果你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话,这才去了蓼风轩。眼下只是起个别号,可不由你了!”
宝玉笑道,“那好,就稻香老农,说的了,一个别号罢了,还扯出这些个话来。嫂子若是喜欢稻香春,赶明儿我便让了出来。”
李纨道,“你说的倒是好听了,老太太亲口分派的,我怎么就改了?”
宝玉委屈道,“唉,我哪里又知了这些了。原本就想着那处空旷些,不适合姐姐妹妹的住了,再者兰小子还小,住了那里冷清偏僻。怕他坏了心性,加之当日姐姐省亲之时,作诗又得了她的赞许,这才想着留了。早知当日就该问问嫂子才是的。”
“呦呦呦,你们听听,还说了我扯出这些个话了,他这倒是好了,一言不合,就连娘娘都搬出来了,我还说了什么了?”看着李纨委屈模样更甚宝玉,众人笑了起来,尤其黛玉,笑的比个旁人还甜。显然,宝玉说的算是入了她的心思了,她自是能记住,当日稻香春的诗,可是她代替宝玉做的。
探春笑了一回道,“不论你们如何,我自是叫‘秋爽居士’了。”
宝钗看眼宝玉,见他没说话,便道,“居士一说,到底不恰,你这又是芭蕉,又是梧桐的,指着一样,起个号,岂不好?”
宝玉见探春要说话,忙道,“一个别号罢了,宝姐姐顾及的太多了。再者如,六如居士,青莲居士,东坡居士,易安居士都是好的,偏偏三妹不成?我看三妹别号秋爽居士很好的。”黛玉见宝玉反驳宝钗,不由心中偷笑。
探春听了宝玉的话,点头道,“二哥说的是,宝姐姐说的也是。不过我即是说了,便也不改了。”
宝钗被宝玉驳了,倒也不恼,只是笑道,“宝兄弟说的倒是一套套的,那你又叫了什么了?难道还叫‘无事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