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金木交克仙草临秋;水火不容桃花迷阵(五)
贾母屋中,大家伙儿都听见外面丫鬟的一嗓子,知道邢夫人过来了。王夫人急忙起身迎了出去,她可是怕外面丫鬟婆子走漏了风声,再让邢夫人跑了。自己可是无故挨了一顿抢白的。
邢夫人果然从婆子哪里得了消息,心里明白早些去了的好,可见王夫人接了出来,这便没的说了,只能进去,否则贾母怕要追了他们院子骂她不可。进了屋,邢夫人先给贾母请安。贾母一声不出,阴沉个脸,邢夫人见了,心里也觉得愧疚。
凤姐给邢夫人递眼神儿,然后道,“老太太,方才那事,我便依着你老和宝兄弟的意思办了?”贾母点头,知道她说的是金文翔的事情,凤姐便借机退了出去。
李纨带了三春姐妹,宝黛二人,也同贾母说了话,退了出去。王夫人同样邀请薛姨妈去坐坐,每人心里都明白,邢夫人少不得要挨一顿骂的。就连鸳鸯都出去了。宝玉知道,自己只能等贾母发了火再说。于是也退了出去,留下邢夫人,一个人承受天雷地火。
到了院里,宝玉见琥珀在那边,便道,“琥珀姐姐,劳烦使几个人,把我原本的屋子收拾一下。”
琥珀笑道,“哪里还用特特收拾了?每日必然要打扫一回的。”
“这便好了,我可以去歇一歇!”说完,宝玉回了自己原本住的屋子,想着等下要说的话。
即便贾母知晓邢夫人的无奈之处,可还是好好的训斥了她一回,然后才道,“人呢啊?才高兴说个话儿,这一转眼儿的功夫,人怎么都不见了?快,都找了回来。”自是有丫鬟,传贾母的话去了。没一时,王夫人来了,就连薛姨妈都让丫鬟架了来。凤姐一听贾母找人,便知道自己可以进去了,等听贾母要斗牌,便喊了鸳鸯来。这样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四个成了牌搭子,鸳鸯帮着贾母,如此便苦了邢夫人了,贾母没发话,她自然不敢走的。
宝玉一看知道时机来了,忙着进屋看了几眼,然后道,“大娘站了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咱们娘俩儿出去坐坐!”
一听宝玉这话,邢夫人大喜,可她不敢答应的,只能看着贾母,贾母看眼宝玉,道,“都站了这里做什么?只管去吧。”一听贾母这话,邢夫人如闻佛语梵音,忙着道是,又给贾母添了水,这才随着宝玉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宝玉见邢夫人偷偷舒了口气。才道,“大娘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咱们娘两个这屋里坐坐?”说话,宝玉一指自己原本的屋子。邢夫人原本只是想着宝玉给她解围,哪知宝玉似乎还真有话要说,想想,点点头,随着宝玉进了屋。
丫鬟送了茶水,退了出去,宝玉相让邢夫人。邢夫人却是渴了,一碗茶,几口便喝了下去,看来在贾母跟前儿这一会子可不是好过的。估计汗没少出。放了茶碗,邢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太失礼了,自家还没有这样喝茶的。定神对宝玉道,“不知叫了大娘过来,可有话说?”
“自是有的,”说着宝玉不由苦笑,可话还是要说,“这回的事,大娘其实该劝着伯父些,眼见年近花甲,是该清享清享了。”
挨了贾母训斥,即便心里不舒服,可邢夫人却能受得了,可宝玉说了这话,邢夫人心里便不痛快了。怎么说,宝玉的岁数也在那摆着呢,可她却不敢发火,毕竟这是贾母的院子,再则眼前人,也不是谁都可以冲着发火的,即便他老子打他,老太太都要闹上两日的,何况自己了!想着,邢夫人压压火气道,“难为你有心了,我何尝不劝说了?可你大伯哪里又肯听了。但凡听了一句,今儿也不会闹到这般了。”
“我也知大娘有难处的,可毕竟也是多年夫妻了,大伯哪里又会一句不信了?”说话,宝玉又给邢夫人倒了水。
邢夫人道,“怪到老太太总是夸宝玉懂事了,看看,这还真是懂事了,不往你大伯心里记挂着。”
宝玉道,“我自是知道大伯待我很好的,远的不说,只说上一次,我和凤姐姐大病的那回,大伯是寻医问药,访僧秘道的,一刻没肯歇息。可见他的心了。就是大娘,也几天没合眼的。若不然,今儿我也便不寻大娘说话了!”
邢夫人自然知道五鬼作祟之时的风险,也知道贾赦却是花了大心思的。当然了,作用是没有的,原本还想着白花心思了,不想这小爷居然知道,想着忙道,“忙也是白忙了,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宝玉道,“我的丫头那时候都在院子里面的。我哪里便会不知了?”
邢夫人觉得有道理,笑道,“怪有心的,不过也不必放在心上的,一家子骨肉,你不自在,大伯大娘不出力,还指望哪个了?”
“话虽如此,可就是我那老子,都备下棺材了,大伯却是没放弃,这便难得了。”宝玉说话,怀中取出一个小符纸包来,轻轻托着,“自从我好了后,每日里不是强身健体,便是烧香礼佛,一刻都不敢耽搁的,那一回,真的是吓死人了。”
“可说了,别说是你了,就是老太太那般,经过多少大阵仗的,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了。要说也是你福大命大,换了旁个,我看怕是过不去的,就是你二嫂子,怕也是沾了你的光。”邢夫人嘴上说话,眼睛却看着宝玉托着的符纸包。
“沾光倒也说不上沾光,不过这运道,也却是运道。”说话,宝玉把小符纸包往前送些,“这不,病好了,我一连气儿去了几次寺庙道观还愿,不想,有一回在清虚观外面,遇见了一游方道人,我见他不凡,便请他算上一卦……”
“算的怎么样?”邢夫人不等宝玉说完,急忙问道。
宝玉道,“他也没说出个什么来,许是法力不够吧。不过却送了我一个符纸包。”
邢夫人看看宝玉手上,类似记名符一般的小纸包,道,“可有什么名堂?”
宝玉道,“这个倒是说不好的,只说送了我,留着给家里人的。”
邢夫人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是你得了,那便是你的缘分了,仔细收着才是了。”
宝玉道,“不是大娘想的那样的,这个是留给至亲骨肉的,我的命,他算不来的。”
邢夫人想了下,觉得宝玉说的在理,毕竟贾家人除了贾政,余下都认为宝玉是个奇人,他的命,哪里是随便算的?想着便道,“既是道长有话,可说了该何人带了?”
宝玉道,“他只说了,合该保养的人带了才灵。所以我拿了这符纸,便想到了老太太……”
“此话不错,却是该老太太带了!”邢夫人觉得宝玉的话在理。
不想宝玉却摇摇头,“是合该保养的人带了,老太太每日还是很注意自己的,这样自然便不是老太太了。如此我倒是摸了迷糊,可今儿,就才刚儿,我外面听了老太太说着让大伯好生保养的话,我不由心里一动,莫不是应验了这处了?”
邢夫人已经顾不得想方才贾母说没说让贾赦好生保养这话了,只是惊道,“你的意思,这符是给你大伯的?”
宝玉道,“除了这个,旁的我却是想不出了,毕竟再有些日子,这符就要不成了,只说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