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外书房栋梁说内涝；检点府舅母倍心酸（一）
进了怡红院，晴雯迎了上来，帮着换衣服。见是晴雯，宝玉一怔，下意识道，“袭人了？”
“就说了，只有姐姐才会服侍爷的。还不快着来。”晴雯说着话，拍拍手，走了出去。宝玉很是迷茫啊！自己说了什么了？就一句便恼了？这小脾气，比黛玉来的还要快吧？
麝月见宝玉发怔，快步过来帮着把他的衣服挂好，又低声道，“袭人出去了，二奶奶叫了去说话。”说着又看了眼外面，低声道，“下午吃了二爷让秋纹带回来的东西，许是高兴过了头儿。”
宝玉道，“你吃了吗？”见麝月点头，又道，“心里可高兴了？”麝月又点点头，然后又低下了头。“看来你是没过了头儿的。”说着宝玉笑了起来，“好了，快去打了水来。”
麝月知宝玉同她说笑，脚步甚是轻盈。不想才到门口，正撞上晴雯。抬头见晴雯促狭小眼神。麝月紧忙一让，跑着去了，险些脚下拌蒜，看的晴雯扶腰笑了起来。宝玉见晴雯依旧天真，不由一叹，自己都开始为她后路着想了，可她还是这般，偏偏自己还不能直接送她出去，否则这个小脾气上来了，怕是金钏儿的路，她也要走的。
天儿大黑了，袭人才回来，进来见宝玉都已洗漱完毕了，说了两句话，便劝宝玉歇了。早睡早起这是宝玉给自己规定的，当然原本中宝玉也是这样的。伸伸腰，也便躺下了。袭人看了几眼想了想，轻声对麝月晴雯说了几句，自己便去上夜的位置躺下了。
听外屋里静了，宝玉道，“姐姐叫了你做什么？”
袭人听宝玉果然问起，忙道，“只是问问今儿都分派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旁的也便没了。琏二爷不在家，留下说了会子话，不然早便回来了。”宝玉听了人心中有数，翻个身便睡了。袭人见宝玉翻身，知道没事，便也睡了。
自从宝琴几人进府，宝玉便一直没给黛玉送粥，不过早上过去说笑一回，还是要去的。不难看出最近黛玉的脸色还是不错的，咳嗽也比往年略轻了些。当然，若只是这些也罢了。最让宝玉高兴的是，即便二人之间出现矛盾，黛玉也不会如原本当中那样，立时就恼了，而是会先想一下，即便她想的时间不长，可为了这个进步，宝玉也是高兴了几日呢。
这早，宝玉陪着黛玉说笑，等她吃了早饭，才回了怡红院。见袭人几个已经把早饭摆好了，想着吃过饭，去贾母那边转转，然后好出府去茜雪那边。不想茗烟让人带话进来，说赵嬷嬷要给二爷请安。宝玉心里一动，莫不是回来了？
袭人自是知晓赵嬷嬷是哪个，只等晴雯麝月带着小丫头收拾碗筷时，才问道，“不年不节的，她老人家怎么想起请安了？”
宝玉道，“怕是有媚人的事情吧，或许还有旁的也不好说。”袭人听了觉得有道理，怎么说宝玉在府上也有地位的，那赵嬷嬷自是看的分明，加之有媚人这层关系在，要是不紧着巴结倒是不正常了。
同黛玉去贾母那边坐了一会儿，宝玉才去绮霰斋。刚进院，赵嬷嬷便迎了上来，宝玉见了对茗烟几个道，“怎么不请了妈妈屋里坐？”
赵嬷嬷忙道，“一直屋里坐来着，不怕二爷恼，腿都酸麻了。又猜想宝二爷该下来了，这才出来转转，可巧便遇上了。”
宝玉道，“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单单妈妈这经验，就是没的说了。”说着宝玉抬手虚让了下，赵嬷嬷客气一回，宝玉便先一步进了上屋。等茗烟上了茶水，退出去。宝玉抬手相让，“妈妈坐了吃杯茶，暖暖身子才是。”
赵嬷嬷先请了安，又谢了坐，喝了口茶，然后才道，“我们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回来了。也不知宝二爷几时得闲，这才没冒冒失失地进来。”
宝玉点点头，道，“两位哥哥去了不少日子，出门在外的不容易，身子还都好吧？”
“别看那两个行事没个首尾，身子骨倒是不错，日子虽是不少，可也无碍。只是让宝二爷费心了。”说着话，赵嬷嬷心道，这宝二爷说话。倒是比我们那爷贴心。不问事，先问人。
“身体好，那便好。”说着，宝玉端杯让赵嬷嬷。
赵嬷嬷笑笑喝了一口，道，“看看何时得闲，我便叫了那二小子过来，给宝二爷说说这一路见闻。”
宝玉想想道。“就下午吧！早些完事，他们也好好歇歇。这一晃就是半年，即便无碍，也该好好养养的。”赵嬷嬷应了，又说笑几句，便退了出去。下午，许是赵嬷嬷不放心，没让赵天栋一人来，她又陪着过来了，不过她也给了理由，自家要有喜事了，特特来想让让宝玉。
赵天栋准备的还是很充分的，一样样给宝玉说讲起来，讲述半年来的经历，宝玉听的也够认真。只等赵天栋说完，宝玉才道，“若是依你所说，咱们两府的庄子都遭了灾？”
赵天栋道，“宝二爷说的不错，六月天，下大雨，险些内涝。八月底，九月初之时，又被雹子走了一条。”（冰雹通常打一条子，不是一大块儿。）
宝玉道，“具体损失能有多少，可估算了？”
赵天栋讪笑道，“回宝二爷的话，自从大雨停下，我和哥哥两个便一直留意此事。等挨了雹子，又细心看了几回。只是我二人对庄家外行了些，再者又不知晓往年情形，想要估算却是难的。”
宝玉笑道，“倒是我虑事不周了，只想这结果的。”
赵天栋道，“宝二爷可不要如此说，你也是着急家中事不是。”
赵嬷嬷道，“老二，你直接说了就是，宝二爷心里自有猜度。”
赵天栋答应一声，道，“我和哥哥虽是不大通，可我们背地里听了不少。咱们这边损失要大些，怕是减产不低于两层，或许还要多些。东府里好一些，不过也损失一层半左右。要说这可是两位庄头的功了。那乌进孝和乌进忠哥俩个却是了得，六月里提前做了防范，内涝排水极快；九月雹子过后，抢收也及时。虽是不少没成熟，却也抢了不少。吃怕是不成了，可喂鸡鸭牲口倒是还好。”宝玉点头，又问了一些旁的事情，赵天栋一一答了。这才作罢。
赵嬷嬷见宝玉问完了，帮着宝玉倒了水，见宝玉神色不错，便道，“眼下二小子也回来了。我琢磨着，是不是把他的亲事给办了。二奶奶保的媒，两下里自是没的说。”
宝玉点头道，“妈妈说的不错，眼见年底了，又没什么事情，正好把亲事办了。真要是时间拖久了，两下里怕是都急的。”
赵嬷嬷眼睛笑的都看不见了，点着头道，“宝二爷说的很是。如此我便给他们张罗着？”
“理应如此！”
赵嬷嬷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小心道，“二小子也不算小了，拖链到这个功夫，好在遇了合适的。如此我便想张罗上几桌，只是不知……”说着赵嬷嬷笑笑。
宝玉看了眼，便也明白了，笑着道，“我出去怕是难的，再者二哥怕是要代表家中去的。”
赵嬷嬷听宝玉懂了，笑道，“我们也知道宝二爷想出来难的，不然早便下了帖子了。”
宝玉笑道，“帖子该下还是要的，即便我去不得，也要有个说法不是！”
“听宝二爷这话，便觉得心里暖和。”赵嬷嬷得了想要的话，又说笑起来。
等这母子一走，想着方才的事情，看来只能等着乌进孝和他弟弟乌进忠交租时候看了。如果还是原本那样交的话，就是自己想的不错了。这哥俩个果然是算计府上的。没错，贾府算是大地主了，可问题是，即便是大地主，那乌进孝也不该一下就抹掉接近两千两银子吧？
想着宝玉一叹，庄头假报天灾，克扣粮食；周瑞负责收租，想着自家买地；赖大家就更不用说了。这可真是四下里漏风了，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