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惊闻丧事笑颜以对;巧遇祭奠苦心筹谋(二)
不说尤氏到了玄真观,如何锁了道士;如何请人验看贾敬尸身;如何请族中爷们过来帮忙;如何派人给贾珍送信;如何妥帖操办丧事。只说宝玉。
即便尤氏去了,姐妹们却是不敢散,都围着宝玉,想要说笑,又觉不妥,可不说笑,害怕宝玉委屈,只能围着干着急。
宝玉见尤氏走了,怔了那里想心事,算计着自己所想的,能有多少机会成事。从年前来看,东府贾珍手中,应该还有几个余钱的。如果此时借着这个机会,从新规划一回,那边没准就算有个小基业了。想着又是一叹,有基业又能如何?可卿死的时候,贾珍说的分明,他的长房里,已经绝灭无人了。不过那也要办,有就比没有好。
想好了,宝玉一抬头,不由吓了一跳。“都看了我做什么?我没事的。”
“我们只是见了一只呆雁罢了,哪里又是看了你了?”宝玉神情一正,黛玉便看的分明了。知道宝玉无碍,方才之所以走神,也是听了可卿那时候的事情。不然早该度量出来一二了。既是宝玉无碍,又不好说笑了,姐妹们逐渐都散了。芍药栏红香圃留了秋纹带人收拾。宝玉,袭人等人回了怡红院。
进了屋,袭人吩咐晴雯香菱服侍宝玉歇一会儿,自己带了麝月归置东西,打点衣服鞋袜,扇套等物,既是贾敬死了,宝玉自是要过去的,衣衫早些收拾妥帖才是。
宝玉想了一回,自己身份,不能等开吊再去的。所以还是明个下午去的才好,那时相信尤氏多以打点完毕了,自己过去走一回,同尤氏说说话,余下的便也不用管了。既是有了打算,也不消说,自是想着休息便是了。
果如宝玉想的一样,次日半晚,等宝玉带了茗烟等人到了铁槛寺,尤氏果已操办的十分妥帖。尤氏见宝玉这功夫来了,便是一怔疾步相迎,“怎么想着这会子过来了,明日大殓再动,岂不好?”
“这会子来,倒也有个道理的,两府里,只余下我一个爷们儿,今晚自是要坐一夜的。”宝玉说着话,上前去,专人引领祭奠一回。至于报丧什么的,就算了。
尤氏见宝玉还要往里走,便过来劝道,“以是请仵作查看过了,倒也妥帖,放心便是了。”即便尤氏觉得宝玉没那样不堪,却也不想他见贾敬最后一面。
宝玉倒也理解,况且这又不是可卿,见不见都是一样的,如此床前站了一会子,便也罢了。出了灵堂,院中站了,见尤氏又跟了出来,想了一回道,“那一年和凤姐姐过府去,可巧赶上焦大发牢骚,便听了一耳朵,觉得生的很,到了今日,也不明其意。大嫂子知道的,我并没旁的意思,也知嫂子原本便是极其妥帖的,可不明白,心里还放不下,可巧今儿只是我们两个,才想着问一回。”
尤氏听了这话,脸儿一红,既是宝玉问起,虽是不明其意,可见他以是明白的,想了一回,低声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也是有的,再者说来,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说这些个做什么?”
宝玉点点头,既是尤氏说话,自己就要相信了,如此自然没有心里负担。想着便道,“说起来大伯这些年确实不易,一人清修不说,还记挂这家中之事,不想家中过多破费的,就那一年生辰,听珍大哥要来请安,都给否了,只说那阴骘文多发些。如此才有今日修成正果,平地飞升去了。”
“说起来,老爷这些年却是不易。”尤氏摸不清宝玉脉象。
宝玉道,“听说,嫂子到的及时,见了大伯最后一面的。”尤氏听的好奇,自己到的时候,虽是没凉透了,那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哪里还有最后一面之说呢?
宝玉不理会尤氏,继续道,“即便大伯提倡省检,可最后的心愿,咱们还是应该达成的。况且大伯想新起一处,依旧继续清修,却也是好好的。”
“谁还没个苦衷呢?既是眼下去了,还应早些入土为安的好。”即便尤氏说的好,可心里有点害怕宝玉的话,要知道,别看宝玉说的好,想着给贾敬新起一处清修。可说白话儿,不就是不让进祖坟了吗?怪到方才问那事儿呢,可那事儿,在大宅院里面算事儿?再说了,自己怎么办?
宝玉道,“看来嫂子是误会了,没旁的意思,千万别想那样多,嫂子知道我的,心直嘴快,得了话就说,多是口不对心的。不过大伯之事,我觉得还是从新选了葬地的好。”
尤氏道,“宝兄弟以为,真的有这个必要?”
“什么不是置办呢?许是大伯想着给咱们留些个什么吧!”南面可不少好地的,可卿留给凤姐的话,凤姐耳旁风了,自己却是不成,当日让人南下之时,早已已经打算过了,可卿不是说了,这样的地不用交租的。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这有多好?
尤氏皱眉道,“虽是今年关外的收成差了些,往年还是好的。况且家中之地,三代积累,以是不凡,再要……再说来,老爷没个身份,即便置办,却也有限的。”
宝玉点头,这个他知道的,坟地不是说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那个是要讲品阶的,就好比说,可卿死的时候,即便那时候贾珍腰包丰厚,却也不是想往灵前摆什么就摆什么,而是要给贾蓉捐个前程,然后才能按照品阶来。所以眼下贾敬即便新起坟地,大小却也有限,不过尤氏不知道,皇家此时为了稳定人心,会给贾敬封赏的。五品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眼下贾家祖陵的规模明显不足的,所以才派人过去,可派去的人回信后,他又想了一回,觉得此时扩张不大好。平白惹人耳目,如此专注于生意。
可这回不同了,贾敬不是送了机会了?他本就修道的,如此单列出去,倒也有得一说,老子不想着破费,只想清修,儿孙却不能看着不是。这也是听人报丧,宝玉还能笑出来的缘由了。其实主要的还是他对贾敬没有半分好感,一把好牌,打成这样了。还做下龌蹉之事,害的惜春可怜兮兮的。入画没有大错,都撵了出去,还不是怕贾母迁怒与她?送她回只有石头狮子干净的东府里。
既是有这些打算,宝玉道,“嫂子说的是了,不过咱们可不是想着怎么样的,有多少是多少,有多大是多大,只是想着尽尽孝。大伯一贯想着清净,自是要成全的。”
尤氏道,“你大哥哥未必肯依的。”
宝玉道,“大伯都留了话了,大哥哥会不依?再说来,嫂子还没有忍忍够了?就想着这样一辈子了?此时嫂子不站出来,东府里还有人?”
尤氏道,“过的一日是一日吧,不然也是那般的。”
宝玉一叹,明白尤氏的意思,怎么说,贾蓉也不是她的。想着道,“嫂子还是先想着齐家才是,蓉儿是指望不得的。”
听宝玉又说了此话,尤氏心里透亮,便道,“宝兄弟说的很是的,既是老爷有这个想法,咱们理应成全的,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罢了!”既是宝玉不止一次说起贾蓉,那自己就要赌一回了,没准还有认亲机会呢。
即便同尤氏说了,事情能不能成,心里也没底,可到了此时,事情该做就要做了,不能再一味小心,否则可就没机会了。心里想着,派人给袭人送信,明早大殓,自己不能回去了!要她们几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