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一缕丝绾系风筝缘;两条线羁绊三家事(三)
宝玉没回自己的话,黛玉一直很上心,眼见宝玉一抖,紧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知道自己吓了黛玉,宝玉紧忙一稳心神,笑笑道,“没什么的,妹妹莫要担心。”说完又看了一回,只见空中两只凤凰风筝,以是要缠到一处,便留神看了一回。
原本香菱是好玩的,得了宝玉的大鱼风筝就要去招呼臻儿放起来。却见宝玉不对,靠过来小心看了一回,“二爷!可有不妥之处。”说起来,香菱见到宝玉的另一面是最多的,如此自是看出宝玉很紧张。
宝玉吐了口气,对香菱道,“把咱们风筝的线解下来,快着些!”香菱对宝玉的话,历来不反驳,何况又是这样光景呢?于是忙着解大鱼风筝的线。
又看了两眼,宝玉对黛玉道,“妹妹别动,莫要着急。”说完了,叫过紫鹃,吩咐她把黛玉的风筝收回来。稳着些,千万不敢把风筝线断了。
紫鹃道,“宝二爷也真是的,好好的,才放起来,又收了做什么?还等着风紧了,给姑娘放晦气呢!”
宝玉道,“少浑说,妹妹哪来的晦气放了?”
紫鹃道,“姑娘的病根子,二爷不知?”
“我有什么不知呢?快些收线,免得一会子风紧了,不好收,再要断了,就麻烦了。”黛玉的病根子是自己,哪里可以放掉?想着又看眼黛玉。黛玉怔了下,命紫鹃收线!
听黛玉命紫鹃收线,宝玉脚下不停,到了宝琴身边道,“琴妹妹,快着些,把风筝收回来。”
宝琴道,“不是要放掉吗?为何要收回来?”
“好妹妹,你的风筝是个蝙蝠,含着福气的意思,哪里会好放掉呢?快着收了才是。”听宝玉直言道破,宝琴想了回,便开始收线。如此宝玉又对迎春道,“二姐的风筝也收了罢!咱们除了三妹的风筝,余下的都先收了回来。”
原本放风筝是放掉纷争,或者放掉晦气,哪里肯轻易的收了?好在黛玉觉得宝玉老病犯了,不敢轻易惹他,命紫鹃收了风筝。平日里宝玉待宝琴极好,如此宝琴也收了风筝。迎春,宝钗,湘云几个的动作则是慢了许多。倒是探春,小心看着风筝,不敢松手。近来,探春极是信服宝玉的。
这功夫香菱解开了大鱼风筝线,拿了过来交给宝玉。宝玉疾步到了探春身边,看了眼她的风筝线还有多少富余的,眼见不多,便把自己的风筝线,小心接上了。又对宝钗道,“宝姐姐快着些,都把自己的风筝收了!”
原本湘云是不情愿收线的,可见宝玉把自己的风筝线同探春的连到了一处,立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定是宝哥哥要同那只凤凰风筝角力,这才劝咱们收了风筝,怕误了他们,怪到有趣儿的,我这便收了。”说完,开始收线。
宝钗近来一直留心宝玉,虽是看不出什么,却也知他与从前不同。此时见他郑重,便开始收自己风筝,这样一来,迎春,岫烟几个也开始收线。转眼间,空中只有那两只凤凰风筝。于是宝玉又把手中线放了些许,免得风力一紧,扯断了风筝线。用手轻轻拉扯一下,见张力不大,这才放心一些。
哪知不等宝玉均匀喘口气,耳边传来响鞭之声,接着便觉手中线一紧,众人都笑了起来,“这可到巧了,又来了一个。看看这三个绞到一处,会怎样!”
抬头看一眼,果然一个大喜字风筝撞到了两只凤凰上。如此手中线才紧,宝玉便又把线松了些。才对香菱道,“快着些,在解了两条线来!”
香菱听了,想了回,脚下一动,便去解宝钗的大雁风筝线,在她看来,宝钗还是比较好说话的。黛玉见香菱舍近求远,心里倒也明白,又听宝玉要两条线,便解了自己的美人风筝线。然后交给香菱。
看着香菱手中的两条线,宝玉想了回,问几女道,“谁能掌控好些?别让线断了!”
宝钗见姐妹们都不语,只有湘云跃跃欲试,便过来道,“也不知你要做什么,还是我来吧!”说罢,接过宝玉手中线。
见是宝钗,宝玉放心些,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接过香菱手中的两条风筝线,疾步出了稻香村,辨别了下那只凤凰风筝的反正面,又看了眼,脚下加速,狂奔出去。看的几女倍加怔神。独独香菱例外,小心提醒宝钗,不要断了线。
跑出不算太远,侧身看了眼风筝,又看眼前面,便知到了栊翠庵了,不由心里一叹,再奔出一段路,上了山坡小路,已经可以听见说话声音了。“这只凤凰风筝也不知睡的,那个喜字更是怪异了些,忒也促狭些,不如咱们收了线!”
又听有人道,“先别急,看看到底如何!”
“姑娘,再要看,怕是线就要绞断了!”
“说的也是了,如此便收了线!”
宝玉一听要收线,便知不好,紧忙平了口气,笑道,“大士莫要忙,小生来也!”言罢,顺着小路,到了山门之前。
不用看人,妙玉便知来的是宝玉,悄声命丫鬟不要急着收线,然后迎了两步,“不知居士今日为何而来?”
宝玉道,“自是为此事而来!”说着,一指空中的风筝。
妙玉神情微变,看眼空中才道,“莫不是那只凤凰风筝是居士的?”
宝玉眼珠一转,“倒是大士看的分明些,直到此刻,空中是凤是凰,我还是辨别不清的,倒觉得那喜字来的甚是时候。”
妙玉一皱眉,“宝二爷何出此言?”
“姑娘忒也较真儿了,不过一句话罢了!”说着话,宝玉到了那丫鬟身边,“看这小姑娘累的,来,我帮着你一回!”说着便要接那丫鬟手中之线。那丫鬟即便知道宝玉是谁,却也不敢轻易放手,如此悄悄看向妙玉,见妙玉不语,这才易手。宝玉紧忙接过。把自己带了的风筝线接上一根,然后放开些个,这才放心一些。
“宝二爷这又是何意?”妙玉说话间,轻轻挥手,两个丫鬟见了,闪身进了山门。
宝玉道,“姑娘何苦要问呢?此情此景可曾见过?”见妙玉摇头,“既是未见过,不舍也是有的。”
妙玉道,“宝二爷特特前来,只为不舍?”
宝玉一笑,“姑娘迟迟未曾放手,不知又为何?”
妙玉道,“自是见了趣事,想着多看着些。若非宝二爷前来,此刻早已放掉了?”
宝玉一笑,“如此说来,这个风筝姑娘以是想着放掉了?”
妙玉道,“这是自然,这个时令,几人会不放呢?”
宝玉道,“如此甚好,小生多谢姑娘成全?”
“成全?”妙玉一皱眉,“宝二爷又说了什么?”
“既是姑娘想着放掉,可见是不要了,既是不要了,我便拿了去,倒也不算失礼。不过是放晦气的。只当我帮着姑娘放掉了!”
“这……宝二爷如此说,怕是不大好吧?”
“哪里有什么不好呢?大士苦海慈航,普度众生,眼见纷争已起。自是该放开才是。”宝玉说着一笑,不给妙玉说话机会,“好了,如此小生先行告辞了,他日必定登门相谢!对了,上一回的那个茶海可还好用?前两日我特特又寻了两样茶;算了,先不说了,免得影响大士修行,我先去了啊!别送!”云山雾罩的一段话,说的妙玉久久不能回神儿,眼睁睁看着宝玉下了盘山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