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盘根错节三春将近;参差错落多事之秋(二十九)
听香菱回说晴雯已经进药进食,宝玉多少放下了心。怎么说着也是黛影,况且对自己也算没的说,自是想着她能好起来的,哪怕看不到终点呢。再说晴雯转运,就同尤二姐的孩子一般,强心效果是极好的。
香菱回了晴雯事情,见宝玉没动,又道,“二爷今晚可回怡红院?”
“怎么说?”
“论理不该我说的,只是不说,心里总是撕闹着。”香菱说着看眼宝玉,“不然二爷回去看看?”
宝玉笑着点点头,“听你的,这便回去。最近事情多了些,你也早点歇着吧。”香菱听宝玉回去,欢喜起来,一路送宝玉出了稻香村。宝玉心里一叹,香菱还是那个香菱啊!如原本中一样,听了薛蟠娶亲,倒是欢喜起来。完全不想着自己该如何。
眼见天色不早,袭人麝月见宝玉还没回来,心里着实紧张,如果这般,她二人要是不回报上去,可不是说笑了。只是这两个人也明白,真的报上去了,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只是不报上去,这满院子的人,可都瞧着呢。正在二人踌躇之时,宝玉走了进来,俩人相视,紧忙迎了过去。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也忙活起来。
宝玉进屋也没多说什么,换衣洗漱了一回,坐了桌子前面,想着余下的事情从哪里入手。想来想去,突破点还是在袭人这里,打好主意,这才过去歇着了。袭人麝月一直小心服侍,眼见着宝玉躺下,这才出了口气。
次日一早,宝玉去稻香村晨练,顺带着分出几斤胭脂米给香菱,留她平日里煮粥吃,这米补血,对香菱也是好的。然后便去了贾母那边。
“宝二爷今个可是够早的,老太太还没用饭,这便过来了。”琥珀说着话,迎了宝玉进去。
“又是打哪来啊!”贾母坐了那里,鸳鸯正给她梳头。
“园子里……”宝玉说着一笑,“才跑了一圈,疏散一回。眼见到了园子口,便过来了。顺便讨老太太的早饭吃。”
贾母道,“倒也好了,免得我一人吃,闷的慌!原本还个凤丫头说笑,她这一病了,满屋子都显得冷清了!”
宝玉道,“昨儿我离了老太太这边,去看了一回凤姐姐,看着以是好了许多,想是往日辛苦,积劳成疾,这回很着歇几日,怕也就好了。”
“倒是难为你有心了,”贾母说着抬起胳膊,宝玉紧忙上前相扶,贾母顺势起来,又命鸳鸯去传饭。宝玉扶着贾母塌上坐了。又指了坐给宝玉,才道,“这几日没去外面走走?”
宝玉道,“去了两回北王府,酒宴倒是没有。大节下的,别人家怕是也忙的。再者,近来我也不大愿意动,身上懒懒的。”
“小小年纪,你倒还懒懒的,仔细你老子听了这话又要捶你。”
宝玉道,“许是近来父亲事情多,虽说是在家,却也极少理会我的。再者又是陪着老太太说笑,万万不会为了这个捶我的。”
“不管怎么说,你老子也是为了你好的。”贾母说着又道,“你也是一样的,即便读不进去书,也该外面走走的。”
“我何尝不想着外面走走呢?”宝玉说着一叹,“只是老太太不知的,出去一回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哪怕打个嗝,放个屁,都会一群人道:快瞧瞧,这就是那衔玉而诞的哥儿,这打嗝放屁也没什么两样,还不是熏人!”
即便宝玉说的粗鄙,贾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叹了一回。宝玉自是见了,忙着又道,“其实这也道罢了,谁叫我也算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呢。只是我不顺气的是家里面,原本好好的,非要弄一百只眼睛盯着。多走一步,就有人说要小心。少走一步,又所没个模样。走的快,又说像挑脚汉了。想多吃两口,便说不是公子行事。想说笑一回,又说该读书知礼。唉,这日子过的是愈发艰难了!”
贾母道,“你也别平白抱怨,都看着你,也是为你好。只是方才说的这些,可有不妥的?”
“我也知道的,原本就是好的,自是没有不妥之处。平日里想想,只怪自己矫情罢了。”宝玉说着吐了口气,“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是怎么过的。听一回,看一回,也好学学。免得过的这样累了。”
“不要看着人家,人家如何,又能如何?”贾母说着又道,“前儿过了节,你父亲倒是提了一回,想着你在入家塾,多少也好学着些。”
“老太太可不敢害我的。一旦进了家塾,父亲又在家,必是每日里都要问书的。”宝玉说着坐了脚踏上,抱着贾母的腿,“我舍不得老太太的!”
见宝玉模样,一时间贾母倒是气笑了。“舍不得我便搬回来可好啊!”
宝玉忙道,“自是好的,早便想着搬回来了。有老太太也看着,别人便也不好说什么了,不然一个个的耳报神,还不烦死了!”
“我听出来,你这是置气呢。”贾母说着摇摇头。
宝玉见贾母貌似知道院子里面的事,便道,“我可没置气的。只是想着一个爷们儿,却受着……不说也罢了!”宝玉说着偷看眼贾母,又道,“前几日听说袭人的哥哥带了信进来,想求了恩典,赎了她妹妹出去。老太太可听了?”
贾母看了一眼宝玉,才道,“倒是没听了这些。你知道的,这几年我以是不大管事了。”
宝玉道,“既是老太太不知,便也罢了!”
贾母道,“袭人虽说不是咱们家根生土长的奴才,可这些年来,不说服侍了我一回,便是待你也是极好的。”
“这些个我何尝又是不知呢?心里自是也不舍的,只是不舍又能如何?许是近来我变了,从前说了这话,怕是我便要恼了,可此时听了,却觉得心里那么的透亮。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会子走了,或许还是好的呢!真真到了那般……”宝玉说着,勉强笑笑,“这大清早的,我这是怎么了?说了这些个糊涂话做什么呢?鸳鸯姐姐也是的,让她传个饭,莫不是自己跑去做的?”
“老太太听听宝二爷这话说的,还不是怕端了早了,饭冷了。我这小心看着时候的,反倒是有了错了!”
“谁个?哪一个挑拣鸳鸯姐姐的错?只管告诉我,我去给姐姐出气!”宝玉说着,几步过去帮着鸳鸯摆饭菜。
鸳鸯笑道,“怨不得老太太说呢,‘这宝玉同凤丫头久了,惯是会说笑的!’”
“就连鸳鸯姐姐也打趣我,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我们可是不敢的,哪里就敢打趣二爷呢?”说话鸳鸯扶了贾母过去。不理宝玉。宝玉知道鸳鸯早便回来了,定是听了自己的话,心里为袭人不平。自己又不好说什么,便过去陪着贾母吃饭。不难看出贾母兴致不高,饭吃的也不如往日多,害的鸳鸯狠狠瞪了宝玉一眼,怪宝玉口无遮拦。宝玉倒也不理,不过他也吃的不多。饭后,又陪着贾母说笑两句,便回了园子。没想着能一回成功的。
宝玉前脚才走不会儿,王夫人过来辰省,又陪着贾母说笑。贾母这会子早把宝玉的话压服下去了。如此王夫人自是看不出什么,眼见贾母精神很好,便说起晴雯之事。
对于晴雯的事,贾母以是听了些个,却没想这般严重。心里未免不喜,不过脸上却是没带出来。只等王夫人又说起袭人之事,贾母才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