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老舅上京危如累卵;元春染恙大厦将倾(八)
送宝钗黛玉回了潇湘馆,宝玉转回怡红院。这会子周瑞家的定是回了自己家的,如此来的不会太快。宝玉便坐了把等下的事情想了一回,又拿出自己画的地图来看看。上一回去马道婆子那边可是吃了亏的。这一回一定不能犯同样的错。
“周大娘来了!”麝月回了句话,带着周瑞家的走了进来。让了一回,自己走了出去。
“宝二爷传我来可有事?”不管是不是死鱼眼睛,周瑞家的态度一直很端正,当然了,只是在有头脸的主子面前。
宝玉一笑,也不说话,指了个座给她。周瑞家的不明所以,自是不敢坐。依旧弓着身子小心服侍。宝玉不管她坐不坐。自己依旧坐了书桌前,拿笔写画起来。这一回迎了王子腾回来,事情怕是不少的,心里没个约量可不成。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少带上两笔,免得急起来再忘了。
周瑞家的听宝玉不在说话,而是奋笔疾书起来,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今个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发怒的宝二爷把贾芹的腿都打折了。自己一定不能触这个霉头。可不触霉头,也不能一直这样弓着身子啊!想着就要动动。
可不等她动,心里又想起一事来。自己和丈夫是常见宝二爷的,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一年送宫花;还有抄检大观园之时,四姑娘屋里的那一回,宝二爷反应很是不同之外,实在是再看不出什么的。可为什么自己的女婿一提起宝二爷,话便不一样呢?每每说起宝二爷不是寻常之人,他到底是打哪看出来的呢?就是今日自己出来,可巧在自家的女婿也说要自己小心的。这样一想,周瑞家的保持姿势依旧不动。
从来没想过保持一个姿势这样难,偷看一眼写画认真的宝二爷,周瑞家的皱皱眉,莫不是这会子上了呆根子,把自己忘了?想着,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宝二爷唤我来,可有话吩咐?”周瑞家的问完了,只见宝玉抬头看她皱皱眉,也不理会,又写画起来了。不敢再说什么,原本的姿势继续保持。
就在想这一晚是不是就这样了,却听门一响,外面进来一人。周瑞家的侧目看了一回,知道是香菱,忙微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香菱见了同样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到了宝玉桌前,轻声道,“二爷,周姐姐来了!”周瑞家的一听香菱的话,偷眼看了一回,心里纳闷,这香菱也没开脸啊,怎么换了称呼呢?不能多说什么,这香菱很是特别的,老太太跟前都很随意。
香菱见宝玉没出声,又道,“二爷唤周姐姐来,可有事?”
“啊!”宝玉怔了下,“没事,没事!”说着宝玉一笑,“周姐姐忙去吧,没事的!”周瑞家的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又见香菱送了出来,忙问道,“姑娘看我还要不要再等一会子?”
香菱道,“怕是不用了!”
周瑞家的道,“那姑娘可知宝二爷唤我过来何事?”
香菱笑道,“我们哪里就知道呢?”
“说的也是了!”周瑞家的陪着笑了一回,又同香菱说了几句闲话。急着求人送自己出去了。
听岳母被宝二爷叫去了,冷子兴便没急着回家。等见岳母回来了,忙问道,“宝二爷叫了你老去,可有什么吩咐?”周瑞家的用力伸了一回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这不是又犯了什么疯了,合该我晦气。平白站了半晌。”
冷子兴想了一回道,“不然!宝二爷必定不会平白叫了你老过去的。”
周瑞家的知道女婿混迹商场,接触人也多,自是有着一番见识,如此忙道,“可是看出什么首尾来了?”
冷子兴又仔细想了一回,感觉想起什么了,却还不分明。周瑞的女儿一边催到,“没听妈妈问你话?”
周瑞家的道,“别紧着催,让姑爷仔细想一回。”
最后冷子兴还是放弃了,没办法,他根本就没接触过宝玉,所知的多是岳父岳母说起,又或是贾雨村的话。不过看着婆娘和岳母期盼的眼神,还不能什么也不说。于是道,“宝二爷和府上的那些人走的近面些?”
周瑞的女儿笑道,“这个还用问了?自是和姑娘们走得近,最近的自是林姑娘。”
冷子兴摇摇头,“不是这个!”
周瑞家的道,“三姑娘,鸳鸯姑娘,平姑娘平日里也和宝二爷很是亲近的。”
“平姑娘也能亲近?”冷子兴可知平儿是谁的。
周瑞家的嗤笑一声,“莫说平姑娘,便是琏二奶奶也是一样的,”
冷子兴点点头,建议道,“今晚的事实在看不出首尾来。不过有句话倒是能说给你老听。今后只看着三姑娘,鸳鸯和平儿的就是了。”
周瑞家的一皱眉,“这话是为何?”
冷子兴道,“你老若是信我的,听了这一句就是了。”周瑞家的想了一回,点了点头,应了冷子兴的话。冷子兴见岳母应了,这才带着媳妇回了家。既是看不明白,冷子兴想的很简单:宝二爷不是寻常人,跟住他亲近的,自是会有好处;即便宝二爷就是寻常人,跟着他亲近的也没坏处。所以怎么的,岳母跟住这样的人都错不了。
宝玉没想到冷子兴正好在周瑞家中,更没想到冷子兴会神助攻。原本想着吩咐她几句的,可送宝黛二人之后,宝玉冷静下来又想了一回。周瑞家根基可是不错的,自己一旦说得多了,在惊了他们,跑掉可就麻烦了。那还不带了的大乱?所以宝玉才不说话,让周瑞家的自己揣摩。越想越多,越觉得古怪,琢磨自己不一般,这样也就够了。
全身上下收拾了一回,宝玉出了大观园。疾步而去。不一时,到了一大院墙外,看了一回,双脚一点,扇子挂住墙头,探头往里看看。单臂发力,翻身跳了进去。看了一回,又想想方才看过的地图,心里有数。小心往内宅摸去。
宝玉这是进了谁家院子了?不是外人家,便是迎春和孙绍祖的院子。为了能顺利进来,宝玉早便下了功夫了,平日里同香菱闲走来了几回。内院里情形,也根据绣桔的回报画了图。如此宝玉绕过上夜的,进了内院自是轻松。再说今个这日子特殊,内院根本就没上夜的。为什么这日子特殊?因宝玉进了内院,便听上屋中有呼救之声。又听厢房内有哭泣之声。心下便以是明白几分了。如此速度自是不敢慢。三步两步进了上屋。
进了里屋,见了屋中情形,宝玉心火升腾。暗想这东西真真胆大的,做坏事居然连门都不掩。勉强压制住火气,寻桌便坐了。拿茶壶,新茶碗,自己倒了水。
那孙绍祖这会子正压住绣桔要使坏。便觉得身侧不对劲儿。偷空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啊一声叫了出来。手上一抖,绣桔借机把人推开。又见屋里多个人,自己也叫了起来。等看清来人,绣桔这才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