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冯紫英听计将军府;贾宝玉扬威锦香院(一)
冯紫英没想到宝玉会这会子找他。想了几回,又问过了父亲,这才出来会宝玉。“这又是多早晚回来的?”进了约好的小饭庄子,冯紫英忙着问了句。
宝玉笑着迎他进了雅间,才道,“说起来也巧了,正好赶上!”
冯紫英一怔,继而笑道,“还真是巧了,怪道五城兵马司没带了几个人回来呢!”说着话冯紫英心里暗想,看来自己真的出来对了。
宝玉道,“你知道抓了人?”
冯紫英道,“哪里会不知道呢?不单单是我,整个朝堂上,这会子怕是都知道了。”
宝玉道,“可有说法?”
冯紫英道,“你们府上大老爷,事情怕是要多着些。到底怎么样不好说的。琏二爷没什么事情,可听说你大伯结交外官,都是他往来交通,一时半会子的,怕也问不明白。至于东府里……你也是知道的。”
宝玉道,“我那老子如何?”
冯紫英道,“到底怎么样,没人知晓的,都说事情不小,可卫老王驾一发了火,又都没了声音了。”
宝玉皱眉道,“老王驾为何发火呢?”
“也是什么事都有了,”冯紫英说着叹道,“不是老王驾发火,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呢?你们府上,只抄了一半的。”
宝玉道,“剩下的这一半,抛开老太太不说,倒也没什么了,万一大伯的事情真的坐实了,怕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冯紫英道,“不管早晚,都要谢谢老王驾的。别看只抄检一半儿,可要是去个不明理的,又能有什么呢?老王驾一吵起来,没人愿意领这样执事的,下面人去,自是不敢大动的。”
看来子这一回真的要谢谢卫家了,借题发挥,自家实在得了大好处。不然忠顺亲王出面,自家还能好了?这样他不来,即便吩咐萧强过来却也有限,怎么说雨村授意冷子兴交好萧强已久了。或许正是人抓的太少了,长府官才进园子的,而进园子的主要原因,怕还是为了自己的通灵宝玉。想着道:“这倒是了,底下人看着咱们家的架子还是不错的。”
冯紫英道,“不只是这样,你们家还有娘娘在的,别看眼下这样,日后怎么样,谁能知道呢?”
宝玉点头道,“说起来倒也是了,不是自夸,真的能赶上姐姐的,却也不多。”
冯紫英心里叹了一回,还是点点头。其实朝堂上有点想法的人,多是会关心下后宫的,如此自是知道元春不差,可不差不成啊,没孩子才是最关键了。想着又道,“今个寻了我,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宝玉道,“若只是喝酒,早便去锦香院了,哪里还用来这牢什子地界儿了。”
冯紫英道,“可是要去去五城兵马司听听风声?”
宝玉道,“听不听都是一样的,咱们家这点子事儿,说算事儿也成,说不算事儿,还真就不是事儿了。试问哪里一家还没几个冰敬、炭敬呢?不过是这会子闹起来罢了。”
冯紫英叹道,“话虽如此,却也大意不得。眼下陈家又败了,听父亲说,朝堂上又闹了起来,不少人都说该和谈。零星几个有想法的,又都看着卫老王驾的,其实谁个都知的,这会子除了老王驾,哪一个还能引兵了?而老王驾的身子年岁都是大事,如此怕是要谈了,这一谈,没几个钱,哪里又成呢!不少人都说老世伯该补了亏空的。其实打的什么主意,谁又不知呢!”
“到底是咱们好了一回,说起话来,也实心。”宝玉说着又摇摇头,“只是说起来也怪了,我那老子最是端方之人,忠君之事更是挂在嘴边心上,如何这会子做下糊涂事呢?”
冯紫英道,“世伯品行,我又如何不知呢?只是那边漕粮却是出了事故,这会子定了个‘属员蒙蔽’,可见还有周旋余地的。”
宝玉道,“既是受了蒙蔽,属下人等,可押解回京?”
“你说了?”冯紫英诡异一笑,“这会子说蒙蔽,哪里会提点回京呢?依旧再那边的。”
宝玉心里一阵翻腾,手下人没回来,喜忧参半啊!喜事,朝堂下一时间定不了罪;忧,不用说了,贾政的那个地方的官儿,同自家有过节啊!要是贾政带去的那些个人,挺不住人家手段,攀咬起来。最后顶个什么罪,可就不好说了。
冯紫英见宝玉想的差不多了,又道,“好歹说说,唤了我来,可有吩咐?”
宝玉又想了一回才道,“冯世伯带兵出身,朝堂上又有见识,如此想打听一回,我舅舅什么时候上来才好。”
“啊!另舅没事?”冯紫英说着站了起来,“这可太好了!只要另舅上来了,辅助卫老王驾,我看还有的一战。”冯紫英说着,见宝玉一张苦脸,直如吃了黄柏汤一般,下意思挠挠头,“可有错吗?”
“怪我没说清的。”宝玉说着一叹,“不是上来,是抬着上来!”
“什么?死了!”冯紫英眼睛睁了多大。
宝玉道,“那倒没有的,只是伤的太也没个样子了,即便养了多半年,还是……至于引兵……怕也要诸葛武侯那般,坐车才成了。这还要说舅舅命大,若不然,真要抬着上来了,不过也早就抬上来了,谁会在一个死人呢。”
冯紫英的眼睛睁的比方才还大,“哪个这样好胆?这等事后,敢动另舅这般能攻善守之人?”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舅舅的铁弓手折损过半,余下的轻重不一,却也各个带伤。”宝玉说着看向冯紫英,“舅舅怎么样,想来你也知道的,什么风浪没经过了?结果生生吓的不敢上京了。”
“亲卫铁弓手折损一半,不上来是对的!”冯紫英说着大有阑珊之意,宝玉也不在多说什么,一味劝酒。二人虽然没喝的尽兴,却也算是酒入愁肠,人易醉。晃晃荡荡离开了小饭庄。送了宝玉几步,冯紫英引马回家。到了自家府门,酒早醒的差不多了。疾步去书房,寻父亲神武将军冯唐。
冯老将军见冯紫英那个脸面,不由摇摇头,“何事至于慌成这个样子?”
冯紫英忙道,“当日王子腾之所以没上来,是被刺重伤,手下铁弓手折损一半有余。勉强才保住了性命。”
冯老将军道,“这么长的功夫,只是说了这些个?”
冯紫英道,“还问了些个他家的事,又问他舅舅什么时候上来方便。”
“什么时候上来?你怎么说?”
“听了这等大事,孩儿哪里又敢说了什么呢?”冯紫英说着话,往父亲跟前走了两步,低声道,“会不会是宫里头……”
冯唐道,“宫里?前面后面?”
冯紫英道,“自是后面了。”
冯唐道,“为何?”
冯紫英道,“眼下正是用人之极,前面哪里会动昔日心腹,可用的人呢?孩儿想来,定是后面的,不想贾妃得了助力,才行此贪蛇忘尾之事。父亲以为?”
冯唐看了儿子一回,摇头一叹,“都不是!”
冯紫英想了回道,“难不成,人没事儿?”
“抗旨不尊,几个脑袋能够?”见儿子一时间想不出首尾来,冯唐道,“人定然是伤了,而且怕是很重的。”
冯紫英松了口气,“还好没多说什么!”
“倒是希望你说些什么了。”冯唐说着一叹,“不管怎么样,王相入京,对咱们只有好处的。”
冯紫英道,“那宝玉以是说了,他舅舅怕是引兵不得。”
冯唐道,“哪里是指望他引兵了?别说他,这会子就是卫老王驾也不敢引兵的。”
冯紫英道,“父亲说来,必是要和谈的,如此人上不上来,还有什么关系呢?”
“有他在,谁个会看着咱们呢?”冯唐说着又道,“再者那铁弓手折了一半,人又是如何保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