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建业郡 建业城
建业城,扬州州府,乃是禹河东南的军政中心,南陆第一兵团漆甲军便驻扎于建业城外。此地北临禹河,东倚钟山,西临玄武,南凭石川,三面环山,中间乃是一块阔野,真可谓是一块易守难攻的险地。建邺城恃险而立,周围数百里内,设有子、罗二重城,商业繁华,盛况非常。
放眼望去,建业的罗城之外一片旷野,相接着连绵的群山,背靠禹河,以禹河之水灌成一条深长的护城环河,更有百丈高的坚石城墙拔地而起。百年以前,曾有良将名臣感慨:“此城有固若金汤之坚,鄙夷天下之势。”
入了罗城,约行数十里,地高十米之地,方见子城轮廓。
建业的子城,规模极大,坐卧于罗城中心。其墙高莫约十丈,由一块块棱角分明的墨青巨石堆砌而成。子城城外有壕,北面开有三门,其正门唤作“禹临门”,东、西、南三面各开一门,分别唤作“倚钟门”“临玄门”和“凭石门”。城内设有无数纵横交错的十字长街贯通四门,城道布局规划得井然有序。
此时此刻,城中热闹非凡,碧墨与灯火交相辉映,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无一不挂着和煦的笑颜,车水马龙之间更显安平喜乐。一支支装备精良的侍卫队伍整整齐齐地罗列在子城城门处,一股森严赫赫的肃杀之意隐隐约约地从他们的战甲兵刃间浸透而出。
一间古老的宅院坐落在建业城的西南城角处,背靠着城角下的巡防营。宅院范围极大,约占地二十五亩,院中分四大院,二十小院,数百间房屋整齐地排列在院中,其布局暗合四方之道,看得出来,宅院的主人应当是个通晓天文地理的博学之人。
不止如此,大院的中心还有一片大池,放眼一看约有十亩池水,池水清澈见底,偶而可以看到一团团鲤鱼群在池中嬉闹而过,池边栽满了青翠欲滴的垂柳,还有一座古风古韵的听雨轩藏于柳荫之后。
两条长长的曲廊将这座听雨轩与两旁的院子相接起来,轩前一泓清水,池边植满了洁白的荷花和青翠的荷叶。轩后栽着一片翠竹,前有荷景后有竹韵,两者相映。若是在阴雨之季,在此处听雨、观雨,想必那定会是一件境界绝妙,别有韵味的事情了。
此时,天色已暗,星辰与皓月高挂于长空之上,古院深园内树影婆娑,风影摇曳。房屋的墙壁和一条条贯通院子的长廊的石柱上高挂着一盏盏铜灯,铜灯全都是青铜打造,灯台和灯盖的表面已经被侵蚀出一块又一块淡黄色的铜锈,要知道,每一个这样的铜灯要想生出这种铜锈,都是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可能形成。
古院的小池旁,阵阵微风拂过树梢,在月色的掩映下,隐约能在古朴的听雨轩内看到几道依稀的黑影。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亭下传了出来:“朝廷的人来了吗?”
这时,另一道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已在路上,前几日才刚到豫州。”
“豫州吗?那我们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你说呢?云仙大人。”
云仙?此言一过,听雨轩下一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云仙慕白宵!
慕白宵一袭白衫,负手而立于池畔,俨然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此刻的他正一脸淡然地望着轩前的一泓清潭,看着池边一朵朵被荷叶包裹的洁白荷花,眼中尽是一片清明之意。
片刻之后,站在慕白宵身旁的一人见他只顾看着池中花景,似乎是没有听到旁人问的话,于是开口道:“慕叔,如何?”
慕白宵回过神来,微微抬眼看向站在他身旁的黑袍青年,沉吟了片刻后,道:“那不妨先将邺侯的羽翼剪去一些吧。”
另一人听后,开口问道:“那么,先从谁开始下手呢?”
慕白宵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然后沉声道:“那便先从罗城内的巡防营开始吧,我记得统领好像是叫……”
说到这里,慕白宵顿了一顿,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邙黎。”一旁有人出声提醒道。
慕白宵眉头一挑,然后便扭头对着一旁的黑袍青年说道:“长青,此人就交由你去解决如何?”
黑袍青年冷冷地点头道:“知道了。”
慕白宵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面前的池畔,突然开口问道:“周家主,泷先生。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站在他身后的两人气息皆是一凝,然后其中一人忽然抱拳道:“泷家驻建业之众愿听从云仙之令。”
而旁边的高瘦男子不由地嗤笑一声,阴翳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阴恻恻地笑道:“泷家什么时候成了明宗的附属了?”
慕白宵脸色微微一沉,还不等他开口,站在那高瘦男子旁边的泷姓男子却是先开了口,脸色铁青地厉声问道:“周严苍!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说而已,还望泷先生不要当真啊。”那名叫周严苍的高瘦男子轻轻笑道,语气中满是毫不在意的意味,而这样的语气在泷姓男子听来,却是充满嘲讽之意。
这时,慕白宵轻咳了一声,转过身来,目光淡然地盯着周严苍,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威胁之意。而站在他旁边的叶长青却已是将手轻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严苍,这架势就好像只要慕白宵一有动作,腰间的长青剑便会脱鞘而出,直刺前方。
周严苍见慕白宵转过身来,便也朝他看去。两人的眼神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也不过片刻,周严苍忽然咧嘴一笑,然后斜眼看向旁边的泷姓男子,笑道:“泷先生,方才周某所言纯属口误,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一旁的泷姓男子心中气愤,可却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闷声道:“如此最好。”
周严苍见状,脸上的笑意又更甚了几分。而一旁的慕白宵见他笑意更甚,眼中的寒意不禁多了几分,冷哼一声道:“还望周家主以大局为重,否则!”
此言一出,这座听雨轩下的气氛不由地冷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周严苍这才一脸阴翳地冷然道:“多谢慕兄提醒,我自然不会坏了你我两家之间的大事。”
“哼,如此最好!”慕白宵冷冷道。
周严苍一听,只觉得有些耳熟,眼角的余光忽然睹到了一眼身旁的泷姓男子,不由地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刚才这家伙对我说的话吗?念及此处,周严苍脸色更黑了几分,一脸阴沉地看着面前的慕白宵,只觉得心头一阵不快。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慕白宵有忘生天境之修为,身后又有明宗这等擎天大势,说起话来,自然是分量十足。
而他虽是冥河之人,可周家在津河大家中只能排得上是末流,与明宗相比,就如同拿晦星与皓月争辉,不切实际。尽管此刻他代表着冥河,但却不代表他拥有能够与慕白宵相顶撞的底气。
慕白宵见周严苍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心中便知他定是察觉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的用意,于是便也不再为难他。
“泷先生,泷家在建业经营多年,那么子罗二城内的巡守侍卫你们可有办法收拢?”慕白宵淡淡的问道,语气让人捉摸不透。
泷姓男子丝毫不敢欺瞒,如实说道:“若是寻常军士倒还好说,只是有一人,却是不好处理。”
慕白宵心中一动,明知故问道:“何人?”
“内城总管胥腾。”
“哦?”慕白宵缓缓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轻咦了一声。
站在旁边的叶长青忽然开口冷冷的说道:“胥腾,半步天境。”
泷姓男子一听,不由地点头道:“叶公子说得不错,此人乃是秦九江麾下第一高手,善使刀兵,手持之器乃是一把七尺陌刀。”
“陌刀?”慕白宵轻咦了一声,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泷姓男子见慕白宵似乎不识此器,眼前不禁一亮,清了清嗓子,连忙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陌刀,乃长刀也,刀长七尺,其中刃长三,柄长四,世人因其刀身独特,故而又将他称之为斩刀。”
“有趣!”慕白宵听后,轻轻一笑,眼中好奇之意更甚了几分。
但还不待他继续询问这陌刀之事,一旁的叶长青便抢先一步,开口提醒道:“慕叔,此人当何以处之?”
泷姓男子一听,识趣地不再多言陌刀之事,向后稍微退了半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而一旁的周严苍斜了他一眼,眼中隐约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慕白宵却是显得有些尴尬,虽然建业之事对他而言,并无太大难度,可若是他这个态度被明之琰看到,定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他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正色地看着周严苍,问道:“冥河可有办法?”
周严苍眼睛微微一眯,也是收敛起了眼中的不屑之意,面无表情地回道:“以云仙之修为,对付区区一个郡城统领,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又何必问话于我呢?”
慕白宵听后,不由地嗤笑一声,轻声道:“那我去对付那什么胥腾,你们去对付秦九江吗?”
“秦九江?”周严苍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他不是由帝都派来的特使对付吗?”
慕白宵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道:“这一次,我们将白隐的死归罪于秦九江已是不易,帝都的特使此来不过是罢免秦九江的官职和爵位,这是善后之事。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特使到来之前,将秦九江的羽翼剪除,然后把栽赃的物件布置妥当,这才是我们来建业的目的,苏骞竟没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你?”
周严苍脸色微微一沉,摇头道:“此行为何,我一概不知,只有一令:与明宗会面。仅此而已。”
慕白宵嘴角微微一咧,随机又道:“据我所知,秦九江五年前便已半只脚跨入忘生天门,如今更甚难知其深浅。”
周严苍脸色微微一沉,知道慕白宵这么说是何用意,这是给了他台阶下啊,那他自然也不会再抬杠。他想了想,沉吟道:“陌刀长七尺有余,若是被近身……”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眼里皆闪过一道精光。刀柄四尺,若被近身……
“必死无疑!”众人齐声道。
话音刚落,在场的四人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浅笑,就连平日冷漠的叶长青和长相阴翳的周严苍也不禁因此而心中一喜。
慕白宵轻轻一笑,抱拳道:“那么,三日之后,还在此院,慕某在此恭候诸位。”
“清水泷家,定会如期赴宴。”
“津河周家,也定会如期赴宴。”
黑袍少年悄悄看了一眼慕白宵后,也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苍梧叶家,如期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