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淮南,安丰城。
午时初过,安丰城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往来在商铺间的商贾,背负重物的农夫,还有许许多多奔走的旅人。
此时,简雅大气的客栈内,青守等人正在一间客房之中,五人围坐在屋中的木桌旁,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
“纯子姑娘,你说我们并不是在入城之时中的幻术,而是在城中某一处地方中的幻术,那为何我们还能看到那般栩栩如生的画面?”青守眼中满含着不解,一脸困惑地盯着一旁的白裙女子。
“但凡幻术自然会有深浅之分。”纯子说:“当一个人走到一个陌生环境的时候,他对于周围的一切事物是存在着一定戒心的。尤其是在你们入城之时,若在那里设下幻术,难保不会被你们察觉,毕竟修炼之人对于周围事物的敏感程度要远胜于普通人,更何况你们还都是武境之上。”
说到这里,纯子的脸色也不禁变得怪异了起来,一脸狐疑地问道:“我看你们几个年纪应当不过二十之数,这修为竟然都已经达到玄境,这在年轻一辈中可以称得上是翘楚了。”
“纯子姑娘谬赞。”方曜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说道:“身为方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没点天赋怎么行呢?”
众人一阵无语,青守权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按你这么说,我们中术的时间应该是在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候,那便是用膳之时和睡眠之时,如此想来夜前便已经与你相遇,所以说那时我们就已经身处幻境之中,那么最有可能中术的地方便是在富安客栈!”
“公子想的应当不错。”纯子冲着青守微微一笑。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
“公子请讲。”
“周延生是何时入的安丰城。”
纯子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五日之前。”
“五日之前?”一旁的方曜不禁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周延生五日之前就已经到了安丰城?”
“不错。”纯子点了点头,然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惨白,“而且他在入城当日便已经被那怪物杀死,我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眼睛、耳朵和舌头都被尽数割去,死得很……”
说到这里,纯子有些继续不下去了,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眼中含着一抹惊恐之色。
青守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心疼,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为何留了鼻子?”一道轻铃般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出,青守回过神来,只见徐缨汐目不转睛地盯着纯子的双眼,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纯子不禁一愣,怔怔地摇头不知其缘由,只是重复了一句:“为何留了鼻子?”
“我打过他的鼻子。”青守的这句话刚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什么,“我是在那时中的幻术!”
徐缨汐深深地看了青守一眼,提醒道:“施术人那时应该已经出现在了富安客栈内。”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青守低下头仔细回想着那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楼上有一个人拉住了周延生,楼下有两人,一人道出了周延生的身份,一人最先大喊着要杀周延生,这三人都有可能是这个幻境的始作俑者。”徐缨汐冷淡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顿时在众人心间激起一阵轩然大波。
“汐儿,你……”林幽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紫裙少女,显然是被她这一番话彻底惊到了。
“徐姑娘,你这还真是……”方曜愕然,心底却暗暗发凉。
青守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之色,看上去对徐缨汐的这一番话没有一丝的惊讶,就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如果按照纯子姑娘的说法来看,周延生既然已经死了,为何又会如此真实的出现在我们中术前的那一刻。”
徐缨汐微微一笑,抢在纯子开口前问道:“你为何要打他的鼻子?”
“这个……”青守不禁一愣。
“为何周延生被割去了眼睛、舌头和耳朵,唯独没有鼻子?”徐缨汐又问道。
青守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却感觉十分模糊。
“只有一种可能。”徐缨汐说:“他在被杀之前有过挣扎,而他的鼻子也许就是在那时被毁了去。五官是一个人外貌的灵魂,他们割去了他的五官自然就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制造出一个看似真实无二的周延生。而你已至玄境,对于周围事物极其敏感,在对那个周延生心生厌恶的情况下,自然会对那个不属于他的鼻子产生了一种违和感,这也就是你会打他的原因。”
说到这里,徐缨汐顿了一顿,暗暗看了林幽一眼:“当时若是儒初姐姐没有开口,那个假的周延生也许就会死在富安客栈,这或许就遂了他们的愿。”
青守点了点头,眼中也不由地带了一抹惊讶,随即问道:“那么这个施术人就在你先前说的那三人之中吗?”
“也许吧。”徐缨汐也不太确定。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一旁突然传出。
“他们三个都是施术人!”只见方曜脸色惨白,眼中带着一抹惊惧。
“你没事吧?”林幽扶着他的身子,开口问道。
方曜摇摇头:“无碍。”
青守上前把住方曜的脉,见其只是气虚,并无大碍,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心里又生出几分好奇,开口问道:“你确定他们三个都是施术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安丰城内可能有魔修吗?”方曜的声音有些虚弱,“我在安丰城内安插了一名暗卫,他目睹了周延生死时的全过程。”
“也许是五天前目睹的。”纯子突然插了一句,“那个暗卫应该已经中了幻术。”
方曜微微一愣,“那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青守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这时,徐缨汐又开口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幻境?目的是什么?”
青守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然后对徐缨汐说:“地底下的阵法或许还未完善,他们在等。”
纯子点了点头:“我们时间不多,得赶快找到施术人,他们一定还在城中。”
“可是要怎么找?”纯子嘀咕了一句。
说到这里,青守和徐缨汐四目相对,彼此之间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周延生!”
……
未时初刻,青守独自一人出现在安丰城内的一家赌坊门前,一阵阵赌坊里的吆喝声响彻在这条长街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押大押小!押大押小!”
青守听着这些吆喝声和赌客的哀嚎和欢呼,心中生不起一丝波澜,面色平静地走入赌坊之中。
刚进赌坊,这里面拥挤一起的男男女女和令人窒息的味道不禁令青守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更有意思的是他还身处在幻境之中,也不知算不算是来过。
当然,在赌坊中,他的这般表情可以说是有些不太合群,自然是会吸引到一些人的注意。
赌坊的老板是一位身穿华袍的中年男子,他站在人群中,一边与客人谈笑风生,一边吩咐着赌坊的下人,俨然有着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
忽然间,一名衣着还算得体的白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身旁,俯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老板眼前一亮,偏头朝青守的方向看去。
又是一只小白。赌坊的老板心中暗喜,然后对身旁的女子吩咐了几句。
而在另一边,青守一边艰难地往前挤,一边张望着每一张赌桌上围着的赌客,据纯子姑娘所言,这位周家的公子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现在是未时,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在这赌坊之中。
周延生虽然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施术人还是幻化出了他的模样,似乎是担心因为他的死而破坏整个幻境,如此一想,这周延生身上定然还有着什么秘密,事关这个幻境的秘密。
“嘿,这位公子?”就在青守思索之际,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嗯?你是?”青守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白衣女子。
“小女名叫雅笙,我看公子似乎是第一次来赌坊,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白衣女子暗暗打量着青守的衣着,见他衣着得体,脸上也不由地堆起了一抹笑容。
青守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合作?”
“你出钱我出力。”白衣女子嘴角一扬,“我懂得赌场里的规矩,而你兜里有钱,如何?”
“赌坊只有外面这些赌局吗?”青守忽然问道。
“当然不是。”白衣女子摇头说:“赌坊里除了这片外场以外,在里面还有内场。”
“内场?”青守心中一动,“怎么进去?”
白衣女子嘴角微扬,“赌坊自然是看钱的地方啦。”
青守盯着白衣女子的双眼,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绸袋,然后拉开口子。
白衣女子好奇地朝绸袋拉开的口子看了一眼,眼中猛地亮起一道精光,倒吸一口凉气,脸上也满是惊愕的神情。
“我想进内场玩玩。”青守开口表明了目的。
“公…公子请随我来。”白衣女子连连点头,堆起一抹笑,然后领着青守穿过人群,直向赌坊里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