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这絮叨的老人身后走近柜台,舒曼才发现这柜台后面居然是地道,里面燃着烛火,比大堂都要明亮。
舒曼有些惊奇地跟着那老人一阶一阶地往地下走,完全没心思听老人在絮叨些什么了。
台阶是曲折着弯下来的,舒曼踏到最后一阶,又紧跟着那老人走了几步,四下看了一番才发觉这石阶居然是在地下室的正中间位置。
放眼望去,这样的阶梯还有好几个,巧妙地将偌大的地下室隔成了几个独立的空间,除了数目远多于地上大堂里的赌桌,还有垒砌起来不知道作何用途的高台。
这还只是这地下的大堂,四周还有好几个甬道,有的亮着烛火,有的则是一片黑,蜿蜒曲折,也不知到底通往何方。
如果不是身边有这老人,舒曼相信她现在嘴巴一定合不住,她们居然能建造出这么大的一个地下赌坊!
舒曼都不敢去计算这工程要费多少钱,这可是古代,全靠人力建设的,这得多少人花多久才能造出来啊?
一个赌坊而已,至于建的这么破费吗?还这么神秘……
舒曼这一刻忽然理解了些顺子对大东家的推崇至极,不论顺子嘴里说的各种事迹,单说她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修建地下赌坊的魄力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老人带她穿过大堂进了一个亮着烛火的甬道,拐了个弯,出现在舒曼面前的又是一个青石阶梯。
这青石阶梯的尽头在一间屋子里,舒曼跟着老人出来后,已经彻底迷了方向,只能装着酒意上头的样子扶着额头挡住眼中的不安。
老人锤了锤后背,示意她跟着坐下,转头对她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你要是顾念着一点我老婆子的好,就把我说的给记住了,让老婆子我活着能见见你风光的样子,啊?”
“人老了,就不爱看人不好,你也是老婆子我从小看到大的,你娘在时跟老婆子我称姊道妹,你之于我就是自家丫头……你娘多豪爽的人,啊,就是看人没眼光,放着那么多良家小公子不要,偏偏瞅上了那贱人,玩玩也就罢了,还花了大把银钱赎回家了,那种地方的人上不了厅堂,也下不了灶房,娶回家有什么用?为这那么个东西,你看看你娘,奔波劳碌了半辈子,家产全没了,连命也搭上了,你娘一撒手,那贱人就立马跟人跑了,饶是咱知道消息立马去找,都没能找到踪影,唉,到头来苦的就是你啊,你才这么点高……”
人老了,都爱跟人絮叨以前的事,舒曼对这事有经验,现在恨不得这老人再多叨唠些,她觉得再没比这老人知道原主更多事的人了。
“……老东家心善,让你住在赌坊有口饭吃,少东家跟你一般年纪,但凡来赌坊,必想着给你带点东西,你说说,你跟少东家也算是打小就熟了,这么好的条件,啊,你怎么能把一手好牌全打烂了?”
老人说着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指头冲着舒曼点啊点的,“……你自己说,要不是你喝酒误事,少东家会以为你不堪大用吗?比起后来跟在少东家的人,你哪点不如人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少东家如今到哪了?你在哪?”
舒曼听了这么一会,一直保持着手扶额头的动作,胳膊都有些麻了,但她也不敢把手移开。
可她也不能光听着一点反应也没,舒曼想了下,就用手抹了把脸,她得动动胳膊,现在已经是麻疼了。
她这一抹脸,对面的老人忽然不说话了,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舒曼冷汗都要下来了,手还搭在脸上,借着指缝透过的光,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这老人。
老人似是说累了,停顿了下,从桌上捞了个茶杯喝了几口,又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小丫头跑了进来,“老太太有何吩咐?”
“去厨上让人做完醒酒汤送过来,快点。”
小丫头应了声,噔噔又跑了出去。
“唉,人老了,说话都不管用了……”,老人又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怎么办?
她要接话吗?
接什么啊?
还是不要接了吧?
舒曼心里挣扎着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还是装醉酒吧!
就当她没听到!
舒曼又憋出个酒嗝,重又抹了把脸,反手搭在额上,表现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唉……”
只听到一声长叹,老人似是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来。
舒曼的心跳开始加速,这老人要干嘛?
她察觉到老人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就又感觉到老人拍她了,比刚才的力度要重些。
舒曼皱了眉头,作出一番被人打扰了睡觉的模样,眯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老人。
“去,去榻上歇会吧,待会醒酒汤好了我叫你!”
老人见她抬头就叮嘱了下,给她指了指方向。
舒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等老人又重复了一遍,才慢吞吞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老人说的方向走。
老人说的是个竹床,舒曼看了下大小就觉得为难,她这体型躺下去就占满了啊。
舒曼到了床前就一屁股坐下,可她忘了自己现在的体重,才刚坐下就听到竹床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吱声。
她躺下去这竹床不会支撑不住散架吧?
隔着厚重的棉衣,舒曼也能感觉到竹床被她压的向下弯曲得厉害。
提心吊胆着,舒曼尽量小心地往床上倒下去,头挨到竹床时,她又听到了咯吱脆响的声音,吓得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这竹床真的散架了。
她绷紧了身体,好一会儿,见竹床顽强地支撑住了她,舒曼心里松了口气。
听到那老人走路的动静,舒曼赶紧闭了眼。
老人的脚步声渐近,然后舒曼身上就多了个毯子搭住了她大半身体。
又是一声叹息后,老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直到听不到室内有任何动静,舒曼才试探着半睁了眼,眼珠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慢慢睁开了眼。
听这老人的话,再结合顺子说的,她对原主的家庭状况倒是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是原主平时到底是怎样的人她还是没有把握。
醉酒也分人啊,有的人醉了就睡,有的醉了就疯狂,她现在就假装的是前者,从这老人的表现来看,她应该跟原主的表现相近。
借着醉酒蒙混过去是个不错的方法,可她也不可能次次见人之前都喝酒吧?
而且现在这情况,她也不算过关了,这个老人,表现得跟原主关系很近,她这会装醉酒还可以一声都不回应,可一句话也不说肯定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