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了一会,就反复听到孟柳夫郎说托了自己的福,卿云有些疑惑起来,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出了卿云眼中的疑惑,孟柳夫郎放下手中的活,“小郎君,申虎大姐以前是个什么人,邻居这么些年,我家妻主时常跟前跑后,不能说最了解,可村里再没比我家更了解她的了,以往怎样我也不必说,单看小郎君你来了后,申虎大姐可真的是没得说,连带着对我家那口子也和颜悦色,对我家小子又是塞鸡蛋又是给买糖块的,这怎么不是托了你的福?”
说到这里,孟柳夫郎看出了卿云脸上的异样,就不再往下说了,捏着针缝了两针后抬头微微笑了下:“总之小郎君好好养身体,快点好起来,福气都在后头呢。”
卿云并没把孟柳夫郎的言外之意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孟柳夫郎说的申虎不一样的话上,这是不是可以确定那人说的是真的了?
仔细想来,这人变化是挺大的,他虽没清醒面对那个申虎多久,可申虎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她似乎并不好男色,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那时颜色不再,可比起那个逮着空就想伸手的王六斤,她的确算得上不好色了。
被申虎带回来的时候他是清醒着的,隐隐明白又被转手了,动弹不得也无能为力,时间越久他越是质疑自己的选择,他是不是应该在最初知晓自己失了清白时就咬舌自尽?
抑或在那次挣脱时就选择自尽而不是逃跑,是不是早些了断就不会落得这般生死全由他人的下场?
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听着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单调枯燥,听着车外人高谈阔论,吵闹聒噪,和他恍若两个世界,可他还是会庆幸,每次醒来的时候能听到声音,能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一点不知是什么就卷土重来,支撑着他继续煎熬下去。
他清醒着,却没睁眼,那申虎把他提到这里时已是满身酒气,神志也不清醒了,她不知将他当做了谁,忽然就摇晃着他发起了狂,满嘴酒气地怒骂着,冲着他拳脚相加。
从清醒到恍惚,他迟钝地想,也许他要解脱了,不必再苟且偷生,不必再活着煎熬,可心里那一点却蔓延开来,不甘心……
死里逃生,他心中蔓延的全是不甘心,却在一日复一日,钝刀割肉般的煎熬中一点点消退下去。
原来比起他心知肚明的折磨,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更可怕。
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像是落入水中挣扎着却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没,听到那句话时如同有人向他伸出了手令他浮出了水面。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是要活下去的,可,若是她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太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这是真的。
若是真的……
卿云将手放到了胸口,那样的话,他的罪孽是不是已经还清了?
所以才会安排这个人到他身边救他……
忽然听到门响,孟柳夫郎把针别到布上,站起来端了针线筐,“应是申虎大姐回来了,小郎君,我家去了啊。”
卿云道了声谢,目送孟柳夫郎出了里屋,屏息听外面的动静。
等来的却是面露慌色的孟柳夫郎去而复返,“不是申虎大姐,是,是那个钱顺子。”
一听到这个名字,卿云的手难以自控地揪紧了被子,这个人、这个人又来做什么?
看到卿云脸色转白,孟柳夫郎回过神来,忙上前安慰:“别怕别怕,我没开门,她不敢进的。”
卿云无法冷静不下来,他紧紧咬住下唇,直直盯着屋外的方向。
敲门声却没再响起,孟柳夫郎出去隔着墙小声唤自家妻主,听到孟柳的声音,他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快去找申虎大姐回来。”
听到孟柳应了,孟柳夫郎从针线筐里拿出剪子握在手里站到了炕前,安慰炕上一脸不安的卿云:“我家妻主已去寻申虎大姐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小郎君莫怕。”
卿云仍是不敢放下心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谁也没心思再说一个字。
才出来秦大娘家门没多久,舒曼一眼就看到了着急忙慌冲着她跑过来的孟柳,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孟柳这架势明显是来找她的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申、申大姐……顺、顺子来了!”,孟柳还没跑到近前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一听到顺子的名,舒曼的怒火噌地就窜了出来,好啊,她还敢来,她正想去找人呢,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舒曼已经顾不上身后的秦大娘了,她脚下生风,攥着拳头奔了回去,远远看到蹲在她家门口的人影,舒曼加速冲了过去。
蹲在门边连打哈欠的顺子听到脚步声才刚抬起头,就看到了跑得面目狰狞的舒曼,她一看这架势顿时清醒了。
然而不等她站直身体,舒曼的拳头就冲着她的肚子去了,只一拳,就将顺子打得歪到了门上动弹不得。
里屋全身戒备着的孟柳夫郎跟卿云都听到了外面大门发出的哐咚一声闷响。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下,彼此眼里都是慌张,外面怎么了?
直到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还敢过来?!”
被那声音震得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颤,可眼中的慌张相继褪去了。
孟柳夫郎脸上现出了喜色,“是申虎大姐回来了,小郎君!”
卿云的手指仍攥着被子,却不由松了些,是那人回来了啊。
怒火攻心的舒曼彻底放开了嗓门,她看着眼前顺子这张可恶的脸,想起那日趁她酒醉时这顺子的所作所为,连带上她穿来时见到的听到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眼前是黑的,耳朵也被震的嗡嗡作响,肚子像是痉挛了一般,顺子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弓着背缩成一团。
一拳怎么能解了舒曼的恨,将顺子从门上拎下来,舒曼只想把自己所学的拳击一招招全送给顺子,这个顺子就是欠收拾!她这前头的气还没消,她可就又来上门欺负了,真当她是好惹的啊?
毫无招架之力地挨了几下拳脚,眼见舒曼是要把她往死里打,顺子再顾不得自己眼花耳鸣,急忙吼道:“大姐!大姐!我是来给你道喜的!大东家要我来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