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卿云的背,若是稍稍停顿,卿云便立时又开始不安地扭头动来动去。
她没办法,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心里发愁,这万一他突然醒过来了,她怎么办?
先让他放松下来吧,这会他还是有些迷糊。
舒曼这样想着,就忍着不自在,给卿云轻抚着背,口中轻声哼着调子给卿云催眠。
原主的嗓音实在不适合哼曲,可她试着哼了,小少年便安静了,舒曼只能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哼着。
结果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也催眠了。
翌日,鸡鸣声渐起,夜色在鸡鸣声中渐渐褪去。
卿云是被暖醒的,浑身上下连手脚都是暖洋洋的,这般暖和的感觉他已许久没感受到了。
闭着眼睛留恋着周遭的温暖,卿云动了动手指,指腹忽然拂过了一处温热的皮肤。
他下意识停住了手指,指尖接触处温热柔软,依稀还能感觉到其下轻微的有规律的跳动。
怎么回事?
卿云猛地睁开眼,眼中首先映入的便是亮眼的烛光。
他被烛光刺的眨了几下眼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人的脖颈,他的手指正搭在这人的脖颈上,胳膊下的触感柔软……柔软?
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放到了哪里,卿云惊得立刻缩回手。
他这猛地一缩,却被揽得贴的更近了,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抚了两下。
同时头顶传来他已渐渐熟悉的嗓音。
“不怕,不怕,睡吧,睡……”
几个字都没吐清楚,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脑子根本转不动,卿云紧绷着身体,手足无措。
她怎么会抱着他?
她的手还箍着他的伤腿。
这是怎么回事?
卿云倒没往舒曼故意占他便宜的方向想。
倘若她真的要占他便宜何必等到现在,况且她是那样的身份,是,是不能……
勉强冷静下来后,卿云也注意到了自己躺着的位置是炕外边,他睡着时还在炕里面呢。
余光中的烛火大亮,昨夜她明明吹了烛火的。
还有被子最上面是她的棉袄,她昨夜把棉袄放到了椅子上时,他听到声音了,棉袄怎么会跑到了他们的被子上。
他怎么到了炕边?
她又是何时下了炕点了烛火,给他们盖了棉袄?
她不是怕冷的,怕冷的只有他一个,难道是他昨晚……自己凑到了她身边?
卿云被自己的猜想羞得满脸通红,要是那样,那他也太丢人了。
可,前些日子他也没这样啊。
也不对,就算他挤她了,她也不会躺到他被窝里,更不会这么毫不顾忌地用手压着他的腿、抚着他的背。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要怎么办呢?
把她叫醒?
不、不,不能,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等她醒过来吧。
他不要做那个先醒的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已能听到鸡鸣声了,过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会醒的。
他什么都不知晓。
卿云想着,缓缓闭了眼睛,敛了心神强迫自己入睡。
可怎么睡得着?
贴的那么近,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热意,她的呼吸声在头顶清晰可闻,她的气息包围着他,无处不在。
像他一般一身药味的气息,仿佛他们是一体一般。
这样的想法让他渐渐安定下来,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可是这安定也没能维持多久,听到头顶呼吸声骤然改变,他的心都提到了半空中。
舒曼醒来后,手下意识抚了抚少年的背。
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她轻叹了一声,见少年的手指已然松开她的衣襟,便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先出了被子。
用手试了试卿云额头的温度,看到卿云脸色粉粉的,她才放了心。
轻手轻脚地下了炕,舒曼缓慢地拿下自己的棉袄。
正要抬手穿,胳膊却抬不起来,又麻又疼,她不由嘶了声又赶紧收声转头看炕上的少年。
没见少年有动静,舒曼松了口气,吹灭了烛台,出了里屋才开始穿棉袄。
胳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活动起来噼啪地响,还有些抬不起来。
舒曼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穿上棉袄后吹了烛台出了正屋。
听到房门关上,卿云的眼睫颤了颤才缓缓睁开,烛台熄了后,屋内便是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所以,是他昨晚发烧了,她才会这样近身照顾他的?
不然她为何要试他额头?
那人身上的暖意还残留在被中,可炕上,屋里已开始空旷起来。
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卿云缓缓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恐慌像是野草一般蔓延开来。
他好像越来越依赖她了。
是,她那么好,他怎么会不依赖?
可她对他,只是好心好意。
倘若,换了个人,她也是会如此的。
她对他并无不同。
他不能放任自己这般依赖下去。
没有人是可以依赖别人而活着的。
像父亲,将心,将命都压到了母亲大人身上,可父亲大人换来了什么?
只识新人如花似玉,哪知旧人音容笑貌。
他,决不能学父亲大人那般。
不能。
趁着脱里没醒,舒曼进了灶房开始煮上粥,便开始整理素菜,她可不想再跟着脱里吃一天烤肉,再好吃也经不住吃两天啊。
粥煮好后,热水也烧开了,舒曼看厢房里没动静便盛了饭菜端进正屋。
见卿云醒着,她放了饭菜,就回灶房端热水。
说来这孩子好像醒得也特别早,每次她醒来他一般都会跟着醒。
舒曼一边伺候着卿云洗漱,一边想,也不知道今早他什么时候醒的。
看这样子应该是刚才才醒。
她回想了下昨天卿云的异常表现,昨天不过是因为她半抱了他,他便别扭成那个样子。
如果早醒,发现她抱着他,他至少会比昨天更别扭吧?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把昨天的事都压下去了,这会就正常多了。
舒曼给卿云擦着手,察觉到卿云又开始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这孩子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被她碰到就要别扭就要躲避,那她真不知要怎么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