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方才在管事那里听着小冬回话,她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应是只有十一岁,那是八岁就被卖到了好客楼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要是如此,有这孩子陪着卿云,她也能放心些。
冲着卿云点了点头,舒曼缓步出了房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关闭的房间门。
有个人在,即使是个小孩,她心里也比头次出去要安定许多。
看来她应该早些听从脱里的建议去买个小侍回来陪着卿云。
上午主要是处理明日出行的事,除了贴身物品,其他的都要交到车马行那里,舒曼又带着人拐回房间重新分类了行李后又指挥人带走重新打包好的行李,一忙就到了中午。
从楼里叫了饭菜端进房间后,舒曼去床边把卿云抱到屋中的八仙桌边正要放下,袖子却被卿云扯了一下。
舒曼怔了一下,见卿云用手指示意她把他放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她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舒曼放下卿云后看着垂头恭敬站在一边的小冬,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孩子交流。
拿这孩子当下人使唤她做不到,她顶多能昧着良心就当雇了个童工来当护工,再多的她就没办法接受了。
这会吃饭,依着她想法就应该是三人同坐一起吃。
可是舒曼心中还顾虑着这里习俗,她不知晓让小冬这孩子跟着一起吃饭合不合适,也不知晓她如果说出来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纠结着,舒曼只能看向卿云求助,卿云这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小冬,你坐这儿。”
卿云看到了舒曼眼中的为难,不知为何虽然没听到舒曼说一个字,可他心中就是清楚舒曼在为难什么。
小冬犹豫了下,看了眼卿云垂在一边不能动弹的左手,顺从地坐在了卿云的左手边。
见小冬没有异议地就坐下了,舒曼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要这孩子站着看他们俩吃饭,她还怎么吃得下去?
可是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小冬这孩子虽是坐下了,可基本上还是在盯着卿云吃饭。
即使卿云时不时出声让他吃饭,他也只听话地低头吃两口碗里的饭便又放了筷子给卿云布菜扶碗。
自来这里以后,舒曼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吃一顿饭这么煎熬。
卿云也有些不适应。
即使之前他过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六年,可与这十六年相比短的不能再短的这段时间已让他无法再坦然面对别人的伺候。
舒曼挑来的这个叫小冬的孩子真是完美地符合了他对舒曼说的要求。
老实话少还勤快。
比卿府中伺候他的一等小侍都要懂规矩,年龄还这么小,却比他这个依然十六岁的更知晓世事。
不知不觉,他已说了不下三次让小冬吃饭的话,可这孩子是听话地吃了,一旦他发现他停筷便立马就也跟着停筷,这让卿云都不敢停下来。
好不容易煎熬着吃完了一顿饭,舒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是屋里多了一个小孩,她就不知该往何处安置自己了。
卿云见小冬处处谨慎小心,吃个饭都是小心翼翼,便只能一直催着他吃,待小冬吃完了一碗,他才松了口气。
小冬自己也是分外不自在,他长到十一岁,便是没被卖时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在桌边坐着吃饭。
还是跟主子家同时吃饭,他心中哪哪都觉得别扭。
可身为奴侍,首要的就是听主子的话,他只能忍着不自在让自己听话。
有了主人,比他以为的还要难伺候。
不是说两位主子的态度。
但,令他心中更复杂的便是这两位主子待他的态度。
跟管事交代的,跟他自己在楼里见到的都不一样,让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是对的。
那位看起来便不好惹的申娘子原来也不是传言中那般吓人,同他说话时真的算得上态度可亲了。
这位美貌公子更是再温柔不过的人,相处了一上午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公子根本不是天生手脚不便,他那手脚分明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可即使如此,这位公子却没因此变了性情,可见这位公子脾气该有多好。
他真是走了大运了,遇到了这么好的主子。
看到自己的碗见底,小冬心中更肯定自己是走大运了。
哪里还能遇到像这位公子这般的主子,明明不是多多话的人,为了让他吃饭,硬是说了好些句“你也吃点”,指了菜令他夹过来却是令他放到他自己的碗中。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奴仆,又是被买下的,主子便是打死了也没什么,哪值得两位主子这般相待?不是走了大运是什么?
见小冬那小孩吃完了,舒曼正要说话,便见那孩子突然起身就站在了卿云身后。
舒曼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了,她挠了挠头,还是不行,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将卿云重又抱回床上,才把人放好,小冬就已快手快脚地帮着掩好了被褥。
束手站着看了会,舒曼正要出门叫人进来收拾碗筷,小冬就已开口:“娘子,奴出去叫人来收拾,您陪着公子。”
看着小冬小跑着出了门,舒曼锤了锤头,不行,她这心中的罪恶感要爆棚了。
“你怎么了?”
卿云见舒曼突然锤起了头,不由开口关心道。
“没事。”
舒曼随口回答,走到床边坐下后,见卿云脸上的关切有增无减便忍不住还是开口和卿云说了她的别扭,“我只是不习惯有人伺候,还是这么个小孩子,心里堵得厉害……我们那儿是没有奴侍的……”
这还是头次听到舒曼和他说话时带着求助的意味,卿云心中委实受宠若惊。
听了舒曼她断断续续的话,他心中竟也有同感。
舒曼说的这些,若是以前他根本理解不了,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奴侍多了去,府中最小的奴侍只不过桌子高,可也从没人说过这是小孩便不用奴使了,再小的奴侍也总有他能做的事。
他从前不怎么关注身边的奴侍如何,虽有时也会觉得他们可怜,可同情一瞬给了银钱帮助,抑或帮着说几句话便又放回脑后了,他从未真正把他们当作是与自己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