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里有准备,舒曼还是对车队的规模壮大到几乎看不到头尾的地步感到震惊,壮大的还不只是这些,还有队中男子的数量。
因着舒曼带着男眷,故千山将她安排在了队中,前后不是鸳部的公子们,便是车队里其他货行头领的家眷。
从好客楼出发时也是这个时辰,却是静悄悄的,而这次,同样的时辰,周围却人声鼎沸,送行的人簇拥在车队周围,舒曼怔怔看着灯火映照下三五成群的人们,心里像是被晨雾扑湿了一般,有些凉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自懂事起便与家人聚少离多,一两个月见不到面也是常态,如今也才不过一月有余,远不到想家的时候,可却总会触景伤情。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触景伤情也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舒曼看了看四周,暂时无她的事,便掀了车帘,只把头伸了进去。
这里又不只她一人没有亲人在身边。
她只是见不到家人,可不是有句话“无消息便是好消息”,她父母健在,姐弟安好,她在这里也还过得去,实在算不得悲惨。
可她车里这两个孩子,一个父亲早逝,母亲又是个狠心无情的,一个父母均在却狠心贪婪,还不如她呢。
她都触景伤情了,这车里的两个孩子还不知得多难过。
舒曼抱着去安慰的念头把头伸进了马车里,可看清那两个孩子在做什么后,她不由呆了一下。
这俩孩子,哪有她以为的难过、伤心啊?
合着就她一个人脆弱了。
舒曼看着卿云寄云两个正好奇地研究着她晨起时交给他们的匕首,连她钻进来都没有立时发现,不由闷闷提醒了句,“小心伤着手。”
“啊,主子!”
“姐姐!”
这两人还真是没发现她进来了。
舒曼闷闷地嗯了声。
“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暖暖手?”
卿云一见舒曼进来,便顾不得手里的匕首了,交给寄云后,便一迭声地发问了。
被卿云这么一关心,舒曼顿觉心里舒畅多了,她本来不冷,可还是顺从地接过了卿云手中的手炉。
“寄云做的炉罩,好看吧?”
见舒曼接了手炉,卿云仔细审视了下舒曼表情,见她确实无事,脸上不由柔和起来,同舒曼闲话道。
“嗯,的确好看。”
舒曼仔细打量了一会,点头肯定,见寄云听了赞扬后一脸兴奋的小模样,她微微笑了下,“马车上颠簸,光线也不好,若是无聊了做些消遣消遣可以,莫要累坏了眼。”
寄云这孩子也太勤快了些,她今日清晨才发现这孩子这三天已经做了不少东西了,小到这炉罩,大到给卿云、她两人裁的春衣、还有缝的手套、扎的鞋底林林总总竟也有一包袱了。
难怪什么时候见他,他手里总是拿着针线。
一个才十一的小孩子,就这般能干了。
舒曼不由感叹了下,这让她更有罪恶感了。
集合得早,要出城却要等到城门开启,早早排队到了城门前,也只有在寒风中干等的份。
可这时代的人都是赶早不赶晚,宁可站在这寒风中等。
舒曼站了会,就不得不学着队里其他人的样子活动手脚。
活动了一会,舒曼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她,便借着转身的功夫回看过去。
只见侧面马车上一个乌鬓如云的男子一手挑了车帘一手撑着下巴正看着她活动,见她看过去,那男子也不避开目光,反而扬了笑容,端是大大方方。
舒曼被这男子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活动了两下便停止了。
车队里大多是她这种押运的武妇,这会活动的大有人在,还有那两两喂招的,看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叫好,这男子不去看那精彩的,偏看她伸胳膊伸腿的,真是奇怪。
况且她这会都不活动了,这人怎么还看她?
舒曼莫名其妙,却不再去看那男子了,只站在一边观察车队里的情况。
等她再收回目光,便瞥到那男子已放下车帘,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她自己不是个多有异性缘的人,可原主是啊,烂桃花接连不断,莫名的旺盛。
希望这男子不是……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可是,似乎,这男子就是她想的那样。
一上午,无论舒曼跑前跑后,但凡经过这男子在的马车,都会撞上这男子含笑的目光,舒曼被这男子笑得心里直发毛。
即使是鸳部的男子,也多会蒙着面纱,可这男子却不然,就这么坦然地挑起车帘,毫不遮挡。
他又是个颜值高分的,一挑开帘子,周围女人的目光就跟铁见了磁铁似的瞬间就黏了上去。
然而,不管打量他的目光有多少,这男子只专心看她,似乎毫不在意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而且也只在她经过时会恰巧挑了帘子,这让舒曼更觉得如芒在背。
就是没被这男子看得难受,舒曼也快被车队众人的目光给压得直不起腰了。
连老吴都开始调侃她,说她有艳福。
途中歇息,舒曼刚抱了卿云没走两步,余光便看到那男子跟了过来。
不只那男子,还有其他公子也跟在了她身后。
只是那男子依旧没戴面纱,所以就更显眼了。
舒曼隐约知道这些男子为何跟着她走,但心里还是难免别扭。
到了树林里停下,舒曼放下卿云,让寄云扶着,一群男子便不远不近地站一边等着。
背上都要被盯穿孔了,舒曼心里暗暗流泪地围了一圈布帘子,又在帘子下面压了石头,以防被风吹起。
待卿云寄云两个出来,她正要带人离开,忽然见那方才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子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舒曼不由僵了下,察觉到她的僵硬,怀中的卿云也侧了头向来人看去。
回想上午这男子对着她“另眼相待”,舒曼不由有些头疼起来,这是要闹哪一出?
她继续往前走,心里盼望着这男子只是想要去她们身后罢了。
一直走到擦肩而过,没等舒曼松口气,这男子便不如舒曼所愿地叫住了她,“申娘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