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晁燃一个人在的法医室显得有些空旷，桌椅有两套，显微镜各种仪器都分别有两份，好像这里本该是有两个人一样。
曾经的法医室有多快乐，现在的法医室就有多寂寞。
不在人前的晁燃，对着尸体投入到工作当中，这个时候的他，像是褪去了一切的剑刃和毒刺，认真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莫名的心疼。
钟婷本想直接敲门进去的，但是站在窗边看到这样的晁燃，仿佛和上午看到过的他不太一样，直到看到现在他认真盯着仪器的样子时，钟婷才真的相信晁燃是个法医，而且是个不错的法医。
她不知道此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让晁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是作为同行，钟婷大概清楚，提起那段过往的事情，一定会让晁燃的心再撕心裂肺地痛一次。
做这行，总要经历失去，或者被失去。
轻轻敲响法医室的门，钟婷开门走进法医室，法医室的味道总是不怎么好闻，尤其是最近尸体比较多，怪怪的味道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晁燃抬起头看了看走来的钟婷，眉头皱了皱，低下头继续检查尸体，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并不欢迎我来，但是没办法，我负责这个案子，不来也不行，你就当我是透明的，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吧。”钟婷在旁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并没有去坐那两个办公椅的其中一个。
听到钟婷这么说，晁燃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我在死者的指缝里发现了两根头发，需要做一个DNA比对，已经放在取证袋里了。”晁燃摘下手套，拿着取证袋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对还坐着的钟婷说道:“死者指缝里的头发，不是死者自己的，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你发现的那瓶红酒需要给我时间，我正在对瓶口的唾液残留进行比对，头发加上红酒，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走吧，跟我去看一下死者到底是谁吧，她的DNA我已经提取出来了，还在这儿坐着干嘛，你当我法医室是休息室呢？”
“只要我想休息，哪儿都可以是休息室。”钟婷嘴上完全不肯让一下晁燃，起身站在晁燃身后:“还不快走干嘛？等着我踹你屁股？”
这一句话，让晁燃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不是那个人回来了，却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话。
他转过身，眼角已经带着些钟婷读不懂的泪光，三年了，曾经一直跟他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
“还不快走干嘛？”每当晁燃动作慢的时候，沈城巍总会这样说他:“等着我踹你屁股吗？”
四年前，晁燃26岁，法医专业博士生毕业，直接到了这边警局工作，那个时候沈城巍是这里的资深法医，他并非法医专业出身，但是在法医方面技术能力完全不差，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优秀的刑侦警察。
他和他相遇的时候，沈城巍已经三十岁了，晁燃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沈城巍见面的时候，自己拿着一摞材料站在门口，沈城巍就是这样跟他说话的:“还不快走干嘛？等着我踹你屁股呢？”
这边警局优秀法医稀缺，晁燃来了之后，加上沈城巍，也不过是两个法医。
那时候的法医室，一张桌子，一把办公椅，所有仪器都是一台，晁燃来了之后，虽然沈城巍觉得晁燃这里碍事，那里不好，嘴里总是在数落晁燃的不好，但是不出几日，桌子、椅子和仪器都添了一份。
从那之后，法医室里再也不是空荡荡的沉寂了，因为两个人可以说说笑笑，或者讨论工作了。
那一年的时光，虽然很累很累，但是对于晁燃来说，他的生命里却好像是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他不爱法医这个职业，却因为有了沈城巍，慢慢开始沉浸在每一次破案的喜悦和成就感之中。
可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沈城巍被派任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晁燃不是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任务，他知道，沈城巍走的每一步都是有刀枪在身后，他是已经把自己的命给豁出去了。
现在的晁燃做出了成绩，他有机会被调任到更中心的警局工作，可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因为他在等，一个也许不会回来的人。
他在等，原本该坐在另一把办公椅上的那个人。
……
“喂……晁燃你没事儿吧？我什么也没说呀，我也没欺负你呀，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喂，晁燃？晁燃？”钟婷的手在晁燃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什么。”晁燃回过神来，转身就走，一句解释也没有，钟婷愣了几秒，已经猜到了，刚刚自己的那句话，可能是让晁燃想到了某个人，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不管是谁，下次她都不能再说这句话了，也许，这是晁燃心里的伤痛。
钟婷跟着晁燃到了人口关系部门，这里可就比法医室热闹多了，晁燃径直走到一个坐在电脑前的漂亮姑娘那里:“根据我这个报告进行比对，确认死者身份。”
“好的。”
两人开始一起进行DNA比对。
“钟婷，你过来一下。”这个时候门外出现一个年纪比较大、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爷爷，朝钟婷摆摆手，钟婷看到老爷爷的时候有点惊讶，随即跑过去:“教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本来就在这儿呀。”这个老爷爷叫季末，是曾经在学校给钟婷上过新时代信息技术与刑侦这门课的教授，是一个信息技术方面的老学者了。
“退休之后啊，我在家里呆不住，这不，在这边警察局当信息技术顾问呢，我刚刚在门外看到你就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调到这边工作了？”季末问钟婷道。
“我和您一样，是编外的。”
“怎么回事儿？”
“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做这行，有一段时间辞职了，现在是编外的，也是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