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定远堡忙的不可开交时,韩旭和曾道全也在紧张的等待朝廷回应。
周朝报功很是繁琐,如有将士立大功,获功人员要把头颅和功劳上报州城。
当地知州确认无误后上报总督,总督上报至兵部,兵部再看功劳大小确定是否上报给皇帝。
如果皇帝认可了这个功劳,那要召集吏部和兵部讨论该如何封赏。
封赏定下后,再通过吏部兵部派出使者队伍发下,或者由皇帝直接派出使者队伍发下。
如此层层经手,其中的官员上下其手,通常皇帝赏下一百两白银,那么到了被赏人手里恐怕不到二十两,还得给使者队伍红利。
西安路总督韩旭和曾道全拟订好报功册子后立马派人送至京师,同时又派出一队护送队伍把蛮子头颅背旗和甲胄送往京师。
京师皇宫内,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端坐首位。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此人正是周朝天庆皇帝,杜棪。
天庆帝看着河东路,冀北路西安路统计的各地受损情况,天庆帝勃然大怒,将面前的茶杯一扫而空。
周围侍奉的宫女太监见皇帝发怒,也都是低着头缩着身子不敢露出一丝声响。
下方坐着的两个官员也是面面相觑,这两人一个约摸六十多岁,是当朝首辅符肃。
一个约摸五十多岁,是吏部尚书李俊哲,两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跺一跺脚周朝上下都得抖三抖。
现在他们在天庆帝面前也是如履薄冰,不敢开口,毕竟周朝武将不好杀,但是皇帝对文官下手可是毫不手软。
这位年轻的皇帝才上位不满三年,已经换了五个首辅了。
两人也是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正在气头上的天庆帝把怨气撒在他们身上。
“朕每年花这么多银子养这些军队,到底有何作用,蛮军入关,各地官军竟各自据城而守,不敢出战,导致河东路,冀北路糜烂千里。”
“废物,一群废物。”
天庆帝无能狂怒着,他像一个怨妇一般,不断宣泄自己心中的怨气。
等到天庆帝发泄完心中怒火逐渐平静下来时。
符肃才是缓缓开口,他整个人很是精瘦,但是很有精神,花白的长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扎在头顶。
“陛下,蛮军战力出众,且多为骑兵,我周朝军队将士虽有为国尽忠之心,然我周军多为步兵,与蛮战于野实在是以软碰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天庆帝也是逐渐缓和下来,周军中缺少骑兵,也只有那些边军中骑兵数量要多一点,但是和蛮军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其实周朝也行过马政,由官府送小马驹至各户百姓家中寄养,待到养大之后再由官府用市场价买回。
后来时间推移,良政变恶,这些百姓在徭役税赋的压榨下哪里还有精力去养马匹。
养马是一个极为费钱费力的事情,不但要每天给他们清理身体,而且还要喂足够的干草大豆,时不时还得拉出去喂养嫩草。
有些百姓家中的马匹吃的比人还要好,一户人家想要吃饱已经是困难,还要养一个很是金贵的马匹。
如果养死了,生病了,这些百姓还会被官府问罪。
而且那些负责马政的人各地官吏都觉得其中有机可乘,纷纷向百姓增派税赋,美其名曰养马税。
想来好笑,百姓们为了官府养马,结果还要交税。
如此种种,马政也是被迫停止了,连当年主持马政的人被当时的皇帝推出来砍了平息百姓的怒火。
天庆帝也是心平气和下来,各地的损失已经是发生了。
但是后续的赈灾施粮,安置流民任命官吏重新恢复各地官吏等等种种事宜还需要皇帝头疼。
“眼下国库空虚,每年全国各地收上来的税赋银两不过三百万两,除去维持全国上下官府的运转要花去近三十万两。”
“边军各地官军俸禄一年需要一百二十万两,内地各官军的俸禄八十万两,京师中四大营俸禄二十万两,还有各地封王每年的赏赐种种,我大周国库实在是难以为继。”
李俊哲虽然是吏部尚书,但是对于国库的种种还是心中肚明,随着他一条条说出口,天庆帝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
大周上下早就糜烂不堪,连他这个皇帝也有许多力有不及的地方。
就说那江南之地,商业发达,如果商税能够按律收齐,一年何止数十万,就是一年收上百万两白银也是极有可能。
当年天庆帝刚登基,雄心勃勃想要肃清各地商税,结果他派出去得几支使者队伍不是莫名被山贼截杀就是被各地商人官员贿赂,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同时朝堂之上反对肃查商税的官员越来越多,一开始是一些谏言官这些小官。
天庆帝连杀三人证明了他的决心,这才让蠢蠢欲动的官员不敢露头。
结果随着使者队伍渐渐回来,越来越多的官员上奏反对。
朝堂之上反对的官员达到九成,他们用祖宗之法不可变,不可与民争利来抨击皇帝。
江南几地商业繁荣的地方也在当地官员的推波助澜下开始民声鼎沸,越发有暴乱的势头。
天庆帝知道这是这些受利的官员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让他妥协,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天庆帝退步了。
他罢免了当时的首辅,同时这也是他的老师,以此来表明自己政治让步的态度。
朝廷之上和江南各地的百姓才是逐渐平息下来。
天庆帝无力的扫射在下方滔滔不绝的李俊哲一眼,缺银,哪里都缺银,但是这些缺少得银子从哪里补呢。
眼前的吏部尚书,内阁首辅,他们私下里何尝又没有收商人的银子呢。
“好了,朕要得不是你们的抱怨,朕要得是你们解决这些麻烦的办法。”
天庆帝重重拍打着桌面,仿佛这桌子是那些阻止他肃查商税的官员似的。
“这,这,这。”李俊哲一时间也是没了声音,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征集银两一事是户部尚书的职权,微臣不敢逾矩。”这了半天,李俊哲终于是憋了一句出来。
天庆帝无奈的重重一声叹息,他心中很是悲痛,大周朝怎么变成这样了,堂堂吏部尚书,竟也是一个只会推卸责任,油嘴滑舌之人。
最后,还是符肃站起身道:“陛下,为今之计,不如提前向百姓们征集明年税银,如此才能填补这个缺口。”
天庆帝看着头发花白的符肃道:“百姓们无论一年一耕还是一年两耕都已经按照一年两耕来收税,如今秋税刚刚收完,又要收明年的春税,百姓何以为继?”
符肃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长叹一声道:“再苦一苦百姓把,如果受战乱的三地不赶快发银发粮救助,后果不堪设想,恐有奸心之人蛊惑百姓造反。”
天庆帝一时语塞,他呆了半晌,随后有气无力的让两人退了下去,是啊,为今之计,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