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让林凤娥震惊的瞪大眼,面色煞白一片,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眼前发黑要昏过去。赵癞子死了!赵癞子死了!那她……岂不是要给赵癞子偿命?
这边的动静不小,且早上赵大头有事儿走的早,这会让儿子来瞧瞧林凤娥来照看赵癞子没有,不想却正好看到这一状况,见赵癞子半截身子被轰塌的茅房压住,而脑袋被屋脊角砸的鲜血喷涌,脑浆迸裂,吓的往地上一瘫,爬着往外跑,边跑边颤抖的叫喊,“杀人了!杀人了!林凤娥杀人了!”
这时候快农忙收麦了,不少人都在积极的准备着,可毕竟还没到时间,众人听这叫喊,顿时奔跑相告,纷纷聚集过来。
林凤娥却猛地挣扎着起来,拔腿就往家跑。
“快抓住她!那个杀人犯!”赵大头媳妇儿跑出来,见林凤娥竟然要逃,立马上来叫喊着追上来。
众人都震惊的不行,前几天还说着赵癞子命不该绝的人都唏嘘不已。这下不是命不该绝,而是死的太惨了!连脑浆都砸出来了!
赵大头立马找了张里正做主,就算赵癞子强了林凤娥,可林凤娥也不该杀人的。再说赵癞子已经捡回来一条命,也说不追究林凤娥,却不想林凤娥竟然还要杀赵癞子,简直太可恶可恨了!
林凤娥惊慌的一路疯狂跑到家门口,被人给截住了。她努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可心里的恐惧和无限的仇恨让她没办法保持理智,她嘶声叫喊解释,“赵癞子根本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上茅房,摔倒,被掉下来的屋脊角砸中的!”
“好好的茅房又咋可能会坍塌了,好好的屋脊角也不会断了,还正好砸死了人!分明就是你害的!”赵大头媳妇恼怒的指着林凤娥叫骂,“你个狠心恶毒的寡妇,就算你不愿意嫁给癞子,你也不该要他的命啊!”
“我没有杀他!他要是我也不会有好结果,我是疯了才会要他的命!”林凤娥极力的嘶喊。
可惜赵大头一家却都不信。
还有那些人同情可怜林凤娥的,就猜测式的找借口,“是那赵癞子坏事儿做多了,被老天收了命吧!”
“说这些都没用,你还是去衙门跟青天大老爷说去吧!”赵大头虽然不耐烦赵癞子,可亲哥哥这一脉断了,自然心里不好受。纵然赵癞子再赖,可毕竟人已经死了。
林凤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大仇没用报,还有很多事儿没有来得及做,又怎么能去坐牢!?再者她要是因为害死人命坐牢,她的儿子可怎么办!?不!她不能冲动,她要冷静下来。必须冷静!
丁显聪惊慌的跑出来,惨白着小脸,愣愣的看着林凤娥,“娘……”
“显聪!你相信娘的对不对?娘没有害死人!娘怎么会做那样的傻事,害死赵癞子就是害死自己。娘还没有看你长大成人,又怎么能去还自己!你信娘对不对?”林凤娥虽然为人温柔软和,可她心里却不似外表那般。她占有欲强,人又充满嫉妒愤恨,最近这段时日几乎被千夫所指,有人相信她,却更多的人怀疑谩骂她。她极度渴望所有人都相信,可事情却往往不按她预想的发展,这会看众人一副怀疑鄙视又可怕带着愤怒的表情,她们都不相信她,都认为她杀了人。抓着丁显聪就不停的追问。
看着疯魔了一样的林凤娥,丁显聪震了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凤娥。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林老婆子瘫坐在地上仰天痛哭,哭喊老天不长眼,要让她闺女这样悲惨。
姚若溪远远的冷眼看着,面无表情。所有事情都败露出来,林凤娥不仅不幡然悔悟,还痴心不改变本加厉,她再手软,那么死的就该是她身边的亲人,是她!
张里正脸色阴沉黑冷,觉得作为一村里正脸色丢尽拉了,他又素来看不惯林里正,见他过来,冷哼一声,“林里正!这林凤娥是林姓人,虽然出嫁过,可如今又入了你槐树村的户籍,就是你槐树村的人了!不管怎样,她如何谋害人命,还望你明辨是非,不要袒护凶手才是!”
林宗眼里闪过恼恨,虽然他心里偏袒林凤娥,可这会却也不能拦着张里正拿人了,“他那赵癞子抢占妇女这也是逃避不了的罪责。是非清白自有官府断明!”
那就是要把这件事儿闹大了。虽然有可能给林凤娥几分帮助,保住她的性命,但杀害人命是大罪,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饶恕的。而且事情闹大,林凤娥讲丢脸丢到更远的地方,即使林凤娥不要脸面,啥都不顾忌,却不能不顾忌自己的儿子。这事儿一旦闹大,丁显聪以后怕是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林凤娥眼神绝望,心里恨不能咒骂愚蠢的林宗。可想到她的计划,生生忍住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这个族叔的性格,也只有他能帮助她除掉王玉花一家,让她们都生不如死!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去死!她还年轻,才三十岁,还有几十年能活,为啥要让她现在就死!?
她抬头怒问老天,“老天爷!你为啥这么偏心,这么不公!?凭啥那恶毒的贱人越过越好,而我却跟人天差地别,是人人可欺的寡妇了,还要如此惨烈夺我的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王玉花就是个抢别人丈夫的贱人,凭啥她能过的比我好?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贱人!?哪里不如她!”
“因为我娘从没想过害人。”你却心怀鬼胎,恶毒阴狠!对上丁显聪的目光,姚若溪没有说出来,只冷眼看着。林凤娥死到临头还不忘狠狠踩踏王玉花。
“放屁!是她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和……”林凤娥想说她跟姚满屯情投意合,即使没多大用处,她也要气死王玉花,在她心里永远埋个疙瘩,长成毒瘤,想想就痛。可看姚若溪嘲讽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儿子,她猛然惊醒。她已经失了贞洁妇道,要是再扯出跟姚满屯有过一段,别人更加鄙夷她的同时,也会唾弃厌恶她的儿子。
林凤娥满腔仇恨,却无力报复,让她面容都扭曲起来。恨恨的看着姚若溪,看着她身后的王玉花几个,咬的牙龈浸血。
“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赶紧绑了送到县衙去,一切请县太爷裁断!”张里正颇有些厌烦的看着林凤娥。在他看来,是寡妇纵然被赶出来了,就该好好守着妇道,咬牙养大儿子。上蹿下跳的,还捣鼓出这么多事儿,就是祸害!还让他这个里正也被牵扯的丢了脸。
林凤娥浑身颤抖起来,却怨毒恼恨的瞪着王玉花,瞪着姚若溪不肯挪动。
姚若溪却轻叹口气,看向丁显聪,目光流露怜悯和同情。再落在林凤娥身上,隐晦莫测。
别人看不懂,林凤娥却看懂了她的意思。她在嘲讽鄙夷同情她。仿佛在说:看!你林凤娥再有能耐,再蹦跶,还不是照样没有好下场!不仅这些嘲讽,还在向她传达一个讯息。一个让她死的讯息。她若是现在就地死了,还能保留两分体面,最起码众人看在她如此惨烈的情况下,虽然还会议论纷纷,却能挣的几分同情,一分贞烈。让众人不会再毫不留情的嘲笑鄙夷她的儿子,能让她的儿子得以好好的生存下去。
林凤娥疯狂的哈哈大笑,笑的悲惨凄厉,疯狂狰狞。她是啥都没有落到,反而名声尽毁,丢了性命!还害了唯一的儿子!
众人看她疯魔了一样,都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几步。
“娘!娘!?”丁显聪吓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凤娥。这还是他娘吗?
林凤娥却是越笑越得意起来,看着王玉花和姚若溪疯狂的得意,又透着诡秘。她死了又能咋样?就算是死了,在地底下也能看着姚满屯一家倒霉!同样可以诅咒王玉花不得好死。看姚若溪生不如死!
笑完,林凤娥突然跪爬过来,祈求王玉花,“玉花姐!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想错了!我不该动了贪念嫉妒你。现在临到死头,我也幡然悔悟了!玉花姐,我知道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本性善良的很,求你看在往日情份上,显聪他也无辜的份儿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在我死后收留显聪吧!”
王玉花震惊的看着林凤娥,这个对她恨之入骨的贱人现在竟然求她收留她儿子!?“你疯了不成!你算计谋害我,我还没有跟你计较,你让我收养你儿子?”
“玉花姐!我求求你了!我不该痴心妄想,可是现在我都后悔了,也知错了,求求你大人大量不跟我这个快死的人计较,发发慈悲,可怜我儿显聪他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收留他吧!你放心,他懂事听话,肯定不会给玉花姐惹麻烦的!求求你了,玉花姐!”林凤娥跪在王玉花面前,痛哭流涕,不停的磕头。
王玉花知道自己不该同情,可看到同样是是女人的林凤娥这样凄惨,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姚若溪抿嘴想笑,嘲讽的看着林凤娥。这个女人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算计王玉花,今儿个王玉花要是不同意,众人看在她悔悟又将死的情况心里多少会同情几分,然后就会觉得王玉花不够善良,心胸狭窄,见死不救!可要是王玉花点头同意,众人虽然会觉得王玉花心善,可回头就会觉得王玉花终究还是要算计抢占她林凤娥的儿子。关键的是,丁显聪他虽然被自己引导的觉得林凤娥是错的,可林凤娥毕竟是他亲娘。等林凤娥一死,他看着自己孤苦伶仃寄人篱下,而她姚若溪家的日子却越过越好,再经人挑拨撺掇几句,就会对她们家生出怨恨之心。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林凤娥啊林凤娥!你有如此心机,要不是心生邪念,又何故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姚若溪摇摇头,看向有些发愣的林老婆子和脸色难看林伟赵氏夫妇。林凤娥把自己托付给仇人,却不托付给自家亲人,即使林老婆子是林凤娥的娘,也失望心寒了吧!
“凤娥!这个贱人害的你这么惨,你竟然还把儿子给她收养?她本来就是要抢你儿子的人,你这是犯糊涂了不成!?”林老婆子上来拉林凤娥起来,痛心的劝诫她。
丁显聪不知作何反应,脑袋一片空白。
“我不会收养你儿子的!我自己会生儿子,再说你害我那么多次,我又没病,还收养你儿子!”王玉花虽然没察觉到这是个陷阱,可也知道林凤娥是仇人,她是疯了才收养仇人的儿子。
林凤娥抓住丁显聪,“显聪!娘实在后悔了!可以后娘不在了,你还这么小,没有人看顾,娘又怎么能放心!你快说,快求玉花姨收留你!以后你就能跟若溪和小四一块玩了!”
“娘!我要娘!”丁显聪本能的感觉害怕,压抑着,还是忍不住哭了。
林凤娥也痛哭不已,万分不舍的抱着丁显聪,却在他耳边低声道,“她们家不恨你,也有能力收养你。娘死了,你不跟着她们家,就得被你舅舅和妗子欺负打骂,甚至卖了你啊!你难道愿意跟着你妗子吗?”
丁显聪不愿意。虽然舅舅和妗子是他们娘俩的亲人,可他却从来没觉得赵氏和林伟拿他们当亲人,都是跟下人一个呼来喝去的,还动不动打骂不停。
林凤娥知道让丁显聪选择,他心里肯定靠拢姚若溪多一些,她痛心仇恨,却也无可奈何,转头哭着求众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看在我儿孤苦可怜的份儿上,看上我悔过将死的份儿上,求你们帮帮忙,劝劝玉花姐,请她收留我的显聪吧!”
这种求人去逼迫人无理要求,还真有人奔着往日的情面,此时的同情怜悯,加上那点对王玉花家好日子的嫉妒眼红,因此劝说王玉花的。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就发发善心,收留人家一个可怜的孩子吧!”
“是啊是啊!你们家又不是过不去,多一双筷子又吃不穷,人家都这么可怜了,这么求人,还是同意吧!”
“有点同情心吧!”
这些人简直太无耻了!王玉花恼恨异常,“你们嘴上说的好听,你们自己咋不收养?”
姚若霞看到姚若溪的眼神,忙拉住了王玉花。冷眼盯着众人。这就是三妹说的愚蠢又站在所谓道德上胁迫别人群众!虽然可恨可恶,凭借她们家,却是没法翻了这些人心中愚蠢的想法。
姚若溪笑起来,“一个杀了人的凶犯,哭着说了句后悔就可以被原谅了吗?她害我们家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却以惨卖惨的要求我们养大她这个仇人的儿子…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站着说话不腰疼!”王玉花恼恨的咬牙。
姚若溪却制止的看了她一眼,后面还不知道林凤娥交待林伟赵氏的是怎样的算计,这时候只能顺着走。她眼神落在丁显聪身上,看他红肿满含泪水的眼,叹口气,“你愿意吗?”
丁显聪看着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从早先注意,继而渴望,又到前几天的再不想见,现在竟让他过去。他心里乱极了,不知道要如何选择决定。
“快说愿意啊!”林凤娥听到姚若溪问出那句愿意的时候,心里抖了抖,可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摇着丁显聪。
“我……”丁显聪艰难的张口。
王玉花不知道三闺女为啥要帮仇人养儿子,心里恼怒的不行,不过却经过林凤娥的事儿却学聪明了。最起码的一点,听三闺女的话,总不会错。所以强忍着不吭声,只咬着牙。
姚若溪一直目光淡淡的看着,林凤娥挖的坑,她未必不能填平了它!
丁显聪看看林凤娥,又看看姚若溪,终究点了头,小声道,“我愿意。”
林凤娥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嘭的断裂,她凄惨的呵呵笑了两声。虽然是她挖的陷阱要陷害王玉花家,她想听到的却是儿子说不愿意!伸手摸摸相依为命的儿子,面上悲惨,却目光残忍的看着姚若溪和王玉花。显聪终究是她生的儿子,他就算一时被迷惑,终究有一天会看清,向王玉花这贱人一家报复的!
她转头给众人磕头,又祈求一遍,“请你们看在显聪年幼无知,孤苦无依的份儿上,有啥话只管骂到我头上。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责怪他!”
她这又一求,众人对自己那份嘲笑就有些收敛,有些心软的还生出死死愧疚。觉得不该嘲笑这样可怜的一个女人。她被婆家赶出来,又被娘家欺负,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林凤娥不等众人劝说的话说出口,只看大家伙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的算计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最后看一眼丁显聪,她猛地全身使劲儿,下力咬断舌头,闭上眼,气绝倒在地上。
众人惊的脸色大变。还以为她至少会被抓到县衙走一趟,却没想到她会当场咬舌自尽。
林老婆子啊的一声,惨哭着扑上来,“凤娥!凤娥啊!”
丁显聪被冲击的神智全无,呆滞的看着倒在面前的林凤娥。
赵大头一家顿时也不吭声了,因为赵大头媳妇已经看到有人看他们家的眼神带着责怪,似是在怨他们逼死了林凤娥一样。
林里正趁机怒叱赵大头,“赵癞子强奸妇女,他是死有余辜。即使告到县衙,县太爷也不会听信你们就判林凤娥的罪行!你们竟然来逼死人一个寡妇!简直欺人太甚!”
赵大头一家嚷着否认。
张里正心里憋火,“纵然赵癞子强奸,那也应该由官府判决,而不是私自用刑打死人。即使衙差也没有自个打死犯人,即使达官贵人也不能动用私刑。若按你说的,谁有仇恨就可以自私杀人报复,这天下早就大乱了!枉你还是读过书的举子!跟你这种强词夺理的人,没啥好说的!”他说完直接甩袖子离开,还不忘招呼赵大头一家,“即使他赵癞子再不好,也是我张河里沟的人,人死灯灭。你们回去准备丧事吧!”
张里正对同村人一向维护,赵大头一家感激的跟着张里正回村去了。
这边林里正被一番嘲讽说的脸色难看,暗自咒骂几句,转过身安抚林老婆子,招呼村人帮着准备林凤娥的丧事。
这样一场闹剧似的大戏以这样的形式落幕,让众人都不升唏嘘。不过先前说嘴林凤娥的那些人,倒是话锋转了,不再言词难听。即使还有议论的,却也小声议论。
林老婆子中年丧夫,老年丧女,哭的死去活来。
赵氏在林凤娥家翻出她剩余的十多两银子,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和林伟出面帮着林凤娥准备丧事。
姚满屯去买的五十亩地巡查回来,听林凤娥咬舌自尽,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嫉妒怨恨真是可怕啊!”对姚若溪收养丁显聪这事儿,他皱皱眉头,同样想到以后的事儿,心下有些不安。
王玉花完全是怨念一堆,虽然林凤娥死了,可不能她死了,她就收留养大仇人的儿子啊!?尤其觉得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更是可恶。不是她们养,就张着嘴说话。简直可恶!
毕温良啧啧不已,“可惜了一个人才啊!”
可不是吗!如果林凤娥心思正,大好的日子等着她呢!不过姚若溪对她没有怜悯,林凤娥是死了,却还留着一堆后患等着她呢。
所以林凤娥的丧礼,她过去转了一圈,对上林老婆子的怨怼,当众道,“善恶终有报。林奶奶还是多多行善积德,绵延子孙吧!”
她这警醒的话让林老婆子痛哭不已,却没让被利益迷昏头脑的赵氏和林伟有所退却。
林凤娥是嫁出去的人,即使再回槐树村,也不能进林家祖坟,只能在林家祖坟不远处找了块地埋了。
张河里沟也办起了丧事,在同一天埋了赵癞子。
丧事过后,林老婆子极力劝说丁显聪跟她一块住,要么她留下陪着丁显聪住在林凤娥家里。
赵氏却不愿意了,“凤娥临死前都说了,让王玉花家收养显聪。那王玉花家也答应了的,当然要说话算话。”白白养着这个小东西又没啥好处,长大了还得给娶媳妇,又不是闺女,长大了嫁出去,还能要一笔彩礼。
林老婆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佝偻着腰,擦擦浑浊的眼,朝丁显聪摆手,“去吧!去吧!你愿意的,你就去吧!”儿子儿媳妇对她这个外孙子态度咋样,她很是清楚。她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活不了几年了,有她还护不住外孙子,等她一死,外孙子日子可就难过了!跟着王玉花家,好歹还能吃饱穿暖。
姚若溪家暂时没有丁显聪住的地方,连堂堂国医圣手毕温良都蜷缩在木板房里,也幸亏是夏天了,若是冬天,即使有火盆也能冻死人。
不过毕温良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墙上又糊了微微泛黄的大纸,纸上用淡墨画的隐隐约约的水浪,地上也碾压的很是平整光滑。桌凳笔墨都摆在屋里,简单却也能住。
毕温良住的还算满意,不过他满意的地方却是对面棚子里的兔子们,天天都要过去摸上一遍。
姚若溪对这个喜欢毛茸茸的小老头很是有些无语,家里的猫咪看见他就躲,她也只当做看不见了。
很快到了农忙,王三全特意过来,说是让姚满屯和王玉花不用去三王岭帮忙,他花些钱请人割麦子就行了,还问姚满屯这边是准备咋办,要过来帮忙割麦。
姚满屯有些愧疚的不敢直视王三全,犹豫了下,还是把苗氏要他休王玉花又要纳妾的事儿都告诉了王三全,又重新保证了一遍。
王三全满意的点头,这些日子那林凤娥的事儿闹的那么激烈,他可是都听说了的。又见家里莫名多了个小老头,不仅询问,“这是哪的人?”
“什么哪的人,我是卖狗皮膏药的!”毕温良郁卒的承认,他不想承认,可要是暴露,他可就不好脱身了。
王三全听他口音就不是本地的人,听姚满屯解释他当时救了王玉花,还能做出厉害的膏药给姚若溪贴腿,看着姚若溪点了点头。这个外孙女如此人才,真要是能把腿治好,那可就太好了!
等王三全走后,老宅也过来问姚满屯今年准备咋收麦子,同时又嫉妒姚满屯家五十亩地可以不交粮税,那得多打多少麦子!?全家天天吃白面都吃不完!
而姚若溪也没准备要卖粮食,让姚满屯开了高高的工钱,请人收了麦子,中上豆子,玉米等。
很是忙碌了些天,才把地里的麦子都收到家里,又请人种了玉米。
丁显聪见姚若溪还来看望自己,就慢慢从林凤娥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农忙的期间,林老婆子也要回家帮忙的,丁显聪小心翼翼的往姚若溪家跑,却不敢太往姚若溪跟前凑。
林老婆子看了,捶着心口哭,“心生外向的小兔崽子啊!”
丁显聪心里也知道,他姥姥和一些人说他跟姚若溪家是仇人,林老婆子更说是王玉花家害死了他娘。可他只要想到姚若溪忧愁皱眉,晶莹的眼泪落地,目光缓缓的看着他,他就心里气不起来。他也知道他娘不是若溪家害的,是那该死的赵癞子害的。
姚若溪见他虽然变得沉默寡言,却还是忍不住靠近,眸光闪了闪,送他一套笔墨纸砚并两本书,让他没事儿在家的时候练字。
丁显聪宝贝似的拿着东西回家。
王元荣和狗蛋王宝柱三个抬着獐子,拎着兔子过来,正看见。
狗蛋敏锐的察觉到王元荣脸色不好,他咳嗽了一声,“元荣哥!这丁显聪刚死了娘,不会把若溪当娘依恋了吧!”
王元荣听着脸色更是难看了一分,依恋!?是的,这个小子简直若溪太过依恋了!林凤娥那么死后,难道没有人挑拨撺掇他,竟然还往若溪跟前凑!
“不会是想帮他娘报仇吧!”王宝柱说着顿时担心起来,找到姚若溪就关怀道,“若溪!那个丁显聪估计要帮他娘报仇,估计接近你的。你们咋还收养他啊?会养虎为患的!”
“的确不得不防。”王元荣眉头微皱,赞同王宝柱的话。
狗蛋眸光转了转,道,“你们答应收养他,也不用让他到家里来住的。给他点粮食吃,养大能养活自己也就是了。”
“家里现在也没地方住呢!”姚若溪笑笑。林凤娥费尽心机,死前利用一把,非得把丁显聪塞到她们家来。她又怎能辜负林凤娥的一片苦心算计!?
“养着他,还不养成白眼儿狼!”王宝柱极力劝说姚若溪,不能养着丁显聪。
王元荣心里郁结着没有说话,姚若溪这丫头看着好说话,做的决定却从来都不会轻易更改。她现在已经决定要收养丁显聪,他们说的又怎会管用?
不过这些话很对王玉花的胃口,又见三人拿着猎物,很是高兴,就赞同的说道,“是啊!我也是不同意养着那个小子,若溪这死丫头,人家一说她就同意了,不知道挣钱的辛苦!白养着他,以后再遭他报复,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姚若溪面色不变,依旧微微笑着。王玉花虽然还是小心眼儿,可已经会想深一步,长远一步的事儿了。
王玉花表达了一番不满,就招呼王元荣三个,喊了姚若霞和姚若萍去摘菜,赶紧帮忙做饭。
姚满屯回来,看到王元荣三个也笑起来,在王元荣执意下,杀了獐子,剥了獐子皮。
姚若溪看着锅,做了一桌好吃的,又让姚若霞给丁显聪送了两碗。
毕温良很是喜欢用豆瓣酱烧的獐子肉,吃了不少。
王元荣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样子,眼神落在旁边桌上的姚若溪腿上,闪过一道光。
姚若萍看着,哼了一声。小三这贱丫头太吓人了,别说还没治好,就算治好了腿又能咋样?元荣哥的娘可不会要一个曾经是瘸子的人当儿媳妇的!
吃了饭,王元荣几个没有立马就走,坐在屋里吃着西瓜,翻看《成语故事大全》,一边看一边说笑着。
姚满屯看王元荣笑盈盈的看着三闺女,这一注意就发现他眼神几乎不离三闺女身上,又一联想这三个小子沐休有空就跑过来,又是拿吃的,又是送猎物。虽然打猎是三闺女教他们,也没有这样上心的。他心里一动,打量了王元荣,他眉目俊秀,唇红齿白,小小年纪身上就有秀才的功名,不管别人说运气好,赶巧了也好,能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不是无能之辈。
结果越看,越觉得王元荣合眼,越觉得满意。三闺女是几个闺女中最聪敏的一个,也是长得最标致的一个,虽然腿脚不好,可现在不是请了大夫,正在治吗?而且她们家的日子越过越起色,几年之后也不怕比不了王富兴家。
王元荣很快意识到姚满屯对他探视的目光,打量的眼神,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不由的暗暗挺直脊背,笑容也更深了一分,心里隐隐的浮现一丝兴奋。
走时姚满屯更是让王玉花拿了不少酸豆角,还装了些豆瓣酱给王元荣三人拿回家,虽然三人都有,可却多是看王元荣的份儿。
出了姚若溪家,王元荣忍不住抿嘴笑。
“元荣哥,出啥事儿了?你笑的那么美!”狗蛋挤挤眼,撞了王元荣一下。
“想到一个笑话。”王元荣不在意的回了他一句。
“啥笑话?”王宝柱疑惑的问他。
“农夫与蛇。”王元荣看他一眼,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
王宝柱顿时皱起了脸,“啥笑话嘛,这根本不是笑话!”
“若溪的腿要治好了,高兴呗!”狗蛋见他幽怨的样子,嘿嘿一笑。
王宝柱也高兴起来,不过还是有些不信,“那个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真的能治好若溪的腿吗?”
“肯定能吧!不然若溪留他那个小老头在白吃白喝的干啥!”狗蛋觉得姚若溪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干那么傻的事儿。
两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远,张氏从一旁的草丛出来,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不禁皱起眉毛,“那小贱丫头一个瘸子,还那么招人喜欢?要是这几个人起了心思,那小贱丫头肯定不会答应宝臣家的提亲了。”她想到林凤娥说的,要是不按她说的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还不让她们家占那块风水宝地的便宜。顿时打个激灵,忙去探田氏的话。
田氏也已经知道儿子看上的人是姚若溪,她虽然很少出门转悠,姚若溪也很少出门到村子里玩,但人她还是见过几回。听姚若溪念书写字,钩衣裳做活儿都会,底下的小妹也是她照顾大的,对姚若溪倒很是满意。听赵氏探话儿,说起王元荣几个,她顿时有些着急,回家跟公婆丈夫商量,“要不快点去提亲?那丫头虽然是个瘸子,可人长得标致,又知书懂理,她爹也是个秀才,家里也越过越富有。那姚满屯要是为了给闺女找个不挑她腿脚的婆家多多的送上嫁妆,肯定还是有人愿意的!到时候可就没有咱们家的事儿了。”
林里正皱着眉头想了会,抬头道,“去提亲!我不信他姚满屯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