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骑骡子的穷酸
许宅。
许彬与家仆还未回来，宅中依旧只有许玉儿与小丫鬟珍珠。
见王林面带忧色地前来借骡子，许玉儿吩咐小珍珠领他去牲口棚，心中倒极为诧异。
她听祖父说过，王林刚搬来时就买了匹马，一幅纨绔子弟的派头，怎的今日却来借骡子？
王林翻身骑上骡子，就要离去。
门内，许玉儿眉头微皱，忍不住娇声问：“王公子，既有急事，何不骑马前去？”
“今日枣红马被人杀了！眼下也来不及再买匹马。”
“啊！”许玉儿不禁捂嘴惊呼：“被杀了？那你此时出门岂不十分危险！”
听得佳人的娇呼，王林忍不住回头望去。
隔着夜色，王林看不清许玉儿的脸，却能感受到那一丝担心与焦急，心中不禁一暖。
“只是冲撞了顶官轿，被那狗官的护卫给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晚多谢许姑娘，我走了！”
“王林……”
……
大时雍坊，王振宅邸前。
两个把门小厮瞧见夜色中冲出匹矮瘦的骡子，上头还骑着个极不相称的高大人影，瞪得眼睛都直了，心里都在想：
一个骑骡子的穷酸，也敢来司礼监王公公府上打秋风，这不是自个儿找不自在？
“嘿！那个骑骡子的……二，二，二爷！”
顾不上两个小厮投来的怪异目光，王林一跃跳下骡子，问道：“我叔父呢？他老人家今夜可在府上？”
“二爷，老祖爷今日未曾回来。”
“嗯？”王林神色一凝。
此刻是一更天，若叔父不在府上，那今晚铁定不会回府。
况且宫门早已落锁，无法派人往宫中给叔父传话。
这可怎么办？
王林紧锁眉头，接着问道：“那宫中派回来传话的人呢？”
小厮见王林脸色肃然，不敢再怪异地看他，想了小会儿，只小心回道：“府上今日没接到宫中来的人，也没人从宫中递话回来。”
“什么？”王林眉头皱得更紧了。
平日王振若不回府，会派小宦官报与府上知道。但今日为何既不回府，也未像往常那般派人出宫送信。
王林不知叔父王振被何事所牵住，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不过眼下只得等天亮再派人送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到府邸中熟悉的小院，王林推门走进曾经沦为摆设的小书房。
早有小厮点上烛火，房中通明如昼。
一年多未曾回府歇一夜，此时小书房内的仍旧干干净净。
紫檀木桌面一尘不染，簇新的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
看来即便自己搬出去，叔父依然吩咐仆人常来打扫。
也许叔父在文武百官眼中不是个合格的司礼监掌印，但对王林来说，却是个合格的长辈。
拿过毛笔，王林收起思绪，开始奋笔疾书。
将李贵被劫，以及东厂阮伯山出现在庙市等事细细写在纸上后。
王林沉吟半晌，还是将关于东厂的推断写下。
写完信用纸封好，王林便交与等候在侧的管家太监，安排小宦官快马赶去宫门，只待明早呈与叔父王振。
将诸事安排妥帖，王林长长出了口气。
不管叔父明日派人递信回来，还是自个儿亲自赶回，他都必须在大时雍坊等一夜。
刚走出书房，小院外便传来阵阵呼喝声。
王林脸色一振：莫非是叔父赶回来了？
他快步走出院门，却蓦然发现，自抄手游廊走来的人群中，簇拥着的那人竟是他的好大哥王山！
在锦衣卫东司房内，兄弟俩闹得极为不快，加之此时心事重重，王林不愿跟王山再起冲突，悄然转身往回走。
王山眼尖，瞧见王林往回走，高声喊道：“老二！去哪呢？见着为兄便躲？”
王林无奈拱手道：“小弟见过大哥。”
“咱们亲兄弟，就得多亲近亲近。”王山垫着脚尖拍了拍王林的肩膀，向身后跟来的几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满脸肥肉笑得直抖。
“老二呀，难得回来，当哥哥的跟你商量个好事儿。走走，去你那院子！”
王林十分怀疑所谓的好事，却又不便推辞。
二人各怀心思，走进王林院中的小书房。王林坐定，询问道：“大哥，有何事用得上小弟，请吩咐！”
“嘿！”王山眼睛本就很小，这一笑，连眼仁都快见不着了。他嘿嘿一笑，颇为神秘地道：“老二，听说前阵子跟叔父讨了一万两银子？”
陡然听大哥问起银子，王林警惕心大起：“大哥为何问这个？”
“嘿！为兄现在是看明白了，咱兄弟俩里头，你是越来越得叔父信任咯！”
“这是哪里话，大哥去岁即升任指挥同知，小弟还需大哥提携呢。”
“哈哈。”王山大笑着道：“不错，叔父是让我当了这个指挥同知，可这官儿当得真不自在。”
“哦？”王林不动声色，只顺着他的话道：“锦衣卫实职指挥就三个，大哥便是其一，有何不自在的？”
“嗨！自家人知自家事，大哥虽贵为指挥同知，要想提携你，徐恭那老东西还挡着呢。”
王林摸了摸鼻子，心中了然。
他垂下头，打了个哈欠道：“小弟只说说而已，大哥不必挂怀。小弟今日有些困了，要不咱们明日再谈。”
“别啊！老二，你可得帮大哥一把。只要成了，以后你提督东司房！”
提督东司房？
王林倒是想，可他现在只是锦衣卫千户，东司房历来皆为掌卫事的实职指挥提督，大哥王山都没这资格。
王山这般画大饼，王林暗地里只能嗤之以鼻。
“大哥莫不是喝醉了酒？小弟见识浅，有些话听不太懂!”
“老二！我就直说了。这事对咱们，还有马顺都有好处。”
“好处？”看着大哥王山眼中的闪烁，王林不禁气结。
方才王山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还以为王山这几日悟出点什么，结果竟是想着更进一步。
大哥也不仔细想想，为何锦衣卫三名指挥中，徐恭掌卫事、提督东西司两房，马顺掌镇抚司，就他只管着几个无关紧要的千户所。
真是不知进退！
王林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叔父身边咋尽是这般歪瓜裂枣呢！
“怎的，老二你不信？下午时为兄便知叔父今晚不会回来，本想着到去西城找你，结果你却在大时雍坊。为兄这时赶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只要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林闻言一愣，瞪大眼睛看着王山：“大哥为何知道叔父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