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见票即兑
不过，这距离王林最初的预想仍有着天大的差距。
三千八百两银子，每年只能赚得不足五十两纹银，距离在陛下跟前许下的百万两银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当下京师人口近百万，除去铜钱与宝钞，市面上流动的存银应远高于五百万两之数。
其中虽汇聚于官库中的银两较多，但票号目前存银依旧称得上极少。
至少存银达到十万两，此处票号方能算勉强步入正轨。
沉吟许久，王林定下决心，将下一步计划提前。
“咱这买卖算起了个好头，老掌柜辛苦了。”
“哪里哪里！”张茂捋着颌下白须，眼睛笑得眯起来：“全赖东家的法子管用，老夫不过是照东家的吩咐行事罢了。”
他本以为票号只能以倒闭告终，却不料给东家去信数日后，票号存银便猛涨至近四千两，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前几日票号上下人等皆垂头丧气，这两天却喜笑颜开，打算继续照着当前的法子干下去。
用心打理的买卖蒸蒸日上，他心里自然高兴不已。
“不过。”王林话语一顿，将张茂从短暂的喜悦拉出来。
“老掌柜，咱们现在的买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啥？”张茂莫名一惊。明明票号已经正常运转，不知小东家为何面色阴沉。
王林徐徐放下手中的账册，对张茂惊讶的神情也不感到奇怪：“明年年节一过，咱们就得在正阳门外和通州设两家分号，当下得提前准备许多物件与人手。”
再新开铺子，不算是小事。张茂思索片刻，便欲开头询问。
王林轻轻摆手，示意老掌柜先别问，又接着道：“咱们当下的存银凭据，还有三处得改改。一来，得用与宝钞相仿的纸张书写，免得凭据轻易破损，方便客人携带。
二来，自今日起，只许票号中选定两人轮流书写凭据，不得再改换旁人，减少贼人可乘之机。”说到这儿，王林缓缓扭头看向老掌柜：“这第三嘛，便是最为重要之处！”
听小东家说了两条，张茂忍不住点头赞许。同时也有些奇怪：小东家为何来票号的日子不多，却有如此的新奇的想法，难道他天生就会做买卖？
可王林接下来的话，更让张茂吃惊不小。
“老掌柜，咱们票号目前存银太少！”
“东家，存银近四千两，不算少了！老夫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现银呐。”
王林摇了摇头。
四千两纹银，可换来近万石精米，抵得上多数小县夏税秋粮之总和。
但对于票号来说，只能算是个开头。
王林翻动账册，向张茂道：“老掌柜，当下在咱们铺子存银的客人，若想去庙市里买上几十两银子的物件，只能自个儿前来取回现银，再拿去用度。”
张茂点了点头，又有点不解。东家说得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既然谁都明白，为何重复一次。
王林一指账册中的密密麻麻的名字：“这样的话，银子总归会从咱们票号流出，但这些银子，咱们日后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还有用处？”张茂脑子开始犯糊涂，别人的钱只暂存在这儿，能有什么用处？
张茂的疑惑对王林来说，算不得什么。
毕竟当下德昌票号是强行倚靠皇权而提前诞生的怪物。所有的做法，若无人干扰，只会随着历史的进程才慢慢发掘出来。
王林无法跟年过半百的张茂解释许多，只能接着吩咐。
“日后存银，若非客人提出日后亲自前来兑取银子，否则咱们不再将客人的名号、容貌及手印记录在册，只写出带有存银时日和银两数额的凭据即可。”
“那，岂不会乱套了？”
“不，无论何人，只要拿咱们票号的存银凭据，咱们只认凭据，不认人！”
小东家虽然年少，却权势日重。老张茂自知无法改变东家的想法，只得尽力思索怎么做才能不出岔子。
沉默许久，张茂抬头问道：“东家，这样会不会不太保险？咱们前几日与庙市铺户所说，哪怕日后在通州分号，也只能客人自个儿来兑银子呐。”
王林站起身子，轻轻踱步。
前阵子的想法很简单，只需在客人存银之时造两本账册，隔日将账册分派两处票号，即可让客人在两地皆可兑出银子。
但当下票号的存银依旧太少，王林实在等不起。
为了将存银的规模快速扩大，哪怕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王林停下脚步，顿了片刻，声音不禁抬高了些。
“日后的凭据，咱们做得稍小些，再刻四枚不同的印章，仿朝廷半印堪合之制，却不全用。
存银时，只在凭据四方盖半印为照，另一半印记悬空，不用存留。兑取银子时，除鉴别字迹外，另查四方印记之真伪！老掌柜再在凭据不起眼之处做些小记号，每岁更替。如此，方能保险些！”
以笔迹、四枚印章和暗处的记号为依托，实属王林当下的无奈之举。
毕竟王林对纸张印刷之术不熟，且当下工匠的印纸技艺应不如几百年后，以纸张花纹防伪尚难实现。
就拿朝廷的宝钞来说，在洪武年间便多有大规模伪造的巨案发生。
如此，只得多想些繁琐的法子才行。
随着王林徐徐道来，张茂捋着胡须的右手慢慢定在半空，久久不知放下。
小东家的嘴里不断吐出的话，让张茂简直难以置信。
哪怕经营当铺多年，他的脑子里也从未有过这些新奇的做法。
枉他做了几十年的买卖，竟完全不如个十多岁的小娃娃。
张茂不禁呆愣地看着王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林背对着张茂，不知老掌柜早已如石化般一动不动，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客人存银的凭据，咱将名字也想好了。”
说到这儿，王林砸了咂嘴，方断然道：“就叫——银票！”
“银票？！”
此话出口，便将主要的做法敲定，王林忍不住兴奋地扭过头：“老掌柜，咱们将其他细处再推敲推敲！”
话说完，王林才看清张茂的神色，怔住片刻后方问道：“老掌柜，这是何意？”
“没，没什么，东家尽管吩咐，老夫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