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切顺利
“哦。每日闭门读书?”孙太后黛眉微微抬起,声音却又沉了下来:“昨日你当真没去过教坊司?”
“啊?”孙太后的话,让孙琏始料未及,片刻间,额头渗出的汗珠便滚落在地。
孙太后将自家侄儿惊惶的神色看在眼里,颇感失望,面容也冷峻起来。
“说吧,谁教你如此哄骗本宫?”
孙琏抹了把脸颊的汗水。
他本以为这回能全身而退,没想到只因嘚瑟一句,便被自家姑姑看出了破绽,心里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还吹嘘啥闭门读书?
偷眼看着太后,孙琏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两句皆为侄儿打别处学来的。”
“嗯?还想欺骗本宫?要不要本宫将你这几日的丑事说出去?”
“别,别。侄儿说还不行么。”
孙琏磨蹭半天,只得暗暗对王林道了声惭愧。
“是王林教侄儿这么说的。”
王林?
孙太后本想着孙琏会说出哪位儒学大家,却没想到竟是王林,一时不知该如何训斥。
王林,不就是司礼监掌印王振的小侄儿么?
那个一年多来舔着脸求翰林院修撰教习读书写字的少年子,竟能悟出这般话来,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瞧瞧眼前的侄儿,作为会昌伯府的嫡孙,十岁出头便延请名师教习儒学和武艺,如今却只能说是不文不武。
孙太后摇了摇头,下意识又问了句:“王林?司礼监掌印王振的小侄儿?”
“嗯。”孙琏闷头嗯了一声。
孙太后扬起眉毛,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方叹了口气,道:“下去吧。”
啥?
孙琏心中一喜,忽然想到王林反复嘱托的话,又踌躇起来,好一会儿方低声道:“姑姑。侄儿还有一事欲求姑姑相助。”
孙太后本已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开,侄儿没唤太后,突然如小时候那般唤了声姑姑,让她诧异不已。
“何事?”
“侄儿实欲拜薛少卿为师,只求能有所进益。可是,可是……”
孙太后点了点头,对侄儿尚有上进之心感到些欣慰,见孙琏又开始支支吾吾,挑眉笑问道:“可是什么?本宫这时便传薛少卿入宫。不过能不能成,就得看你自己了。”
瞧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太后竟面露微笑,孙琏胆子壮了几分:“可是薛少卿如今已被逮入诏狱。”
“什么?”
“薛少卿因驳回冤案而被人陷害,不日就会被问斩。”
孙太后脸色微沉。
薛瑄为人刚直,又是有名的大儒,在宣德年间任御史时便颇有声望。
况且薛瑄署理大理寺,算得上九卿之一,怎的会被下狱?为何阮伯山从与未与她说起过。
孙太后轻拍桌案,一名宫女走进来,跪地施礼。
瞧着宫女盈盈下拜,孙太后脸色恢复如初,朱唇轻启:“宣阮伯山。”
“是”
宫女领命,款款离去。
孙琏不禁暗自犯嘀咕,不知为何姑姑会急着宣东厂厂公阮伯山入宫。
正在孙琏垂头琢磨之时,耳边传来孙太后平静的声音:“你出宫去吧。”
“是。”孙琏抬手施礼,转身往殿门走了两步。
孙太后眯眼看着侄儿,想了想,又唤道:“薛瑄入狱之事,也是王林教你说的?”
孙琏身子微僵,缓缓转过脸来,却不敢抬头。
瞧着侄儿战战兢兢的模样,孙太后心中明白过来,暗暗叹了口气。
侄儿文武皆不成,却是个实心眼,不然也不会听王振家的小崽子几句忽悠,便匆匆进宫来了。
只不知那王林许下了什么,能让侄儿心甘情愿地帮人递话。
孙太后往椅背靠了靠,缓缓道:“下去吧,后日不必入宫,待你父亲回京时再告诉本宫。”
听完孙太后的吩咐,孙琏猛然抬起头,看见孙太后确定的眼神,面色不由得红润起来。
此番他照王林的话进宫拜见太后,虽然过程曲折,但他不仅如王林所料未曾挨揍,甚至太后还免了他余下两月的入宫考较之苦。
孙琏笑嘻嘻地再次抬手施礼,便出了殿门。
看着孙琏离去后空荡荡的大殿,孙太后头歪着枕在椅背上,眉头微蹙,心中没来由地对王林有了几分兴趣。
上回王林那小子大闹刑部,搅得她堂堂太后之谋划还未开始便结束。
今日那小子又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将她的娘家人当枪使。
当然,薛瑄乃当朝少有的正直老臣,若有人借机陷害,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听着殿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孙太后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
阮伯山到了。
……
王林在会昌伯府足足候了快一个时辰,直至太阳将要落山时,方盼回孙琏,二人又细谈许久。
确认孙琏进宫后皆依计行事,且没有任何疏漏,王林打马离开会昌伯府。
一更天将至,得赶去叔父王振府上,瞧瞧毛贵准备得如何。
将王林送出大门,孙琏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红光。
今日听王林一席话,便讨得俩月空闲,还能随王林去会会美人儿。
他方才将进宫的细处皆说与王林知道,只不过觉得丢不起脸面,对太后已知晓此番乃王林谋划的事只字未提,倒不知太后接下来会不会训斥王林。
当然,临出宫时太后未曾发怒,想来应当无碍。
孙琏想到这儿,只觉今日遇上王林,真算得上喜事连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来到大时雍坊,王林未如往常那般直奔叔父王振府上,而是绕了个弯,来到与正门两街之隔的后门。
后门乃府中下人进出所用,此时天已擦黑,后门紧闭。
王林离得五十步时便在街拐角翻身下马,四下扫了一遍,未发现毛贵的身影,便静静地在拐角处等候。
约莫候了一炷香的功夫。
“吱呀。”
木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此时夜色渐起,王林探头看去。
后门只开了一小半,一个矮小的身影钻出,随后便是一名稍壮实些的男子侧着身子跨出来,又将门轻轻掩上。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离开后门,便径直往街拐角走来,边走边往四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