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儿眼眸红肿,微微点头,俏脸泛起红晕,算是承认齐姨娘的话。
“只是不知祖父会不会同意,王公子能不能顺利请陛下下旨。”
齐姨娘这时也没了怒意,从怀中掏出那十来颗散作一团的玛瑙珠子,怜惜地道:“傻丫头,那王林能为你做这些事,便是心中有你。
哪怕有所坎坷,也定然不会阻碍你二人。便如这串手链,总能修补如初。想当年,姨娘……”
说到这儿,齐姨娘想起了心事,精致的脸颊上带着些许失落,从怀中拿出另一串精致的玛瑙手链,探身取过床前小几上的剪刀。
“咔嚓!”
在许玉儿惊讶的目光中,颗颗圆润的珠子掉落怀中。
“姨娘,这?”
齐姨娘眼眸隐隐有些湿润,轻叹了口气:“玉儿如今长大了,姨娘没什么送给你的。除了那块早已给你的龙凤玉佩,这手链虽然跟了姨娘十多年,却极少佩戴,便一同送你好了。”
说话间,二十三颗鲜红的玛瑙珠子被串在了一起,重新戴在了许玉儿的手腕上。
不过若仔细观瞧,还是能瞧出珠子间色泽的少许不同。
……
次日,京师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股暗流又重新涌动起来。
百官在刘球案、薛瑄案中积下的怨气再次被点燃。
各大衙门、堂官私宅许多人奔走相告。甚至连在朝堂上话语不多的诸多勋贵府上,也多了些奔走的人。
通政司的奏疏较往日多上了数倍,而且弹劾奏疏大多都指向新任锦衣卫千户王林。
有弹劾王林飞扬跋扈、肆意扰乱西城各处寺庵的。有弹劾王林擅自调动锦衣卫,在西城大肆扰民的。
更多的是弹劾王林欺辱后军都督府,无端扰乱九门城防。甚至有奏疏提议将王林下诏狱堪问明白。
午后的通政司里一片忙碌,而距离通政司不远处的锦衣卫东司房中,却平静无波。
王林一早便去过大时雍坊,问明午后叔父王振会出宫。这时已快至申时,便收拾起桌案上的书册,准备出门去面见叔父。
由于将净音捉回锦衣卫狱,今日本应在外间当值的毛杰和张显等人便去狱中审问,此时值房外间空无一人,房门半掩着。
“吱呀。”
外间门被人轻轻推开,随即是数人小跑着进来的脚步声。
王林不知是何人不打声招呼便进来,面带疑惑地往通往外间的门口走去。
还未至门口,便见四名青衣小太监进了里间低头站定,其中两人还提着个食盒。
“这?诸位公公前来本千户值房,所为何事?”
小太监不答话,门外却传来略带怒意的声音。
“你自己干的好事,还问何事?”
是叔父王振的声音。
王林一愣,忙规规矩矩跪倒在地,低头大声道:“侄儿拜见叔父。”
“哼!”王振轻哼了声,一屁股坐在椅上。
两名小太监打食盒中取出茶壶、茶碗,倒了杯清茶献与王振,又悄声退回原处。
接过茶杯在手,王振却未端杯喝茶,而是瞪着王林一言未发,许久后,见王林直挺挺跪在房中,忽而又觉得有些心疼。
“罢了,你坐着说话便是。”
“是。”
起身坐回矮凳,王林琢磨片刻,小声道:“叔父,侄儿知错了。”
“知错了?”王振一挑眉毛:“你大哥在锦衣卫任职多年,叔父我也从未来过锦衣卫衙门。你倒好,刚入锦衣卫任千户实职,便闯下大祸。你倒说说,你是错在那儿了?”
“侄儿错不该使锦衣校尉在西城盘查。”
王振低头抿了口茶,脸上怒气未消。
“你乃我王振的亲侄儿,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还有别的呢?”
王林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记忆中以前也不是没闯过大祸,可从未见叔父如今天这般恼怒。
不知那儿出了问题,王林只得硬着头皮往下道:“侄儿不该未请圣命,使校尉盘查九门车马。”
王振扭头瞪了眼王林,似乎怒气更浓:“还有呢?”
“还有就是侄儿不该喝令后军都督府关闭阜成门,毕竟城门启闭关乎京师防卫。”
“砰!”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好大一片桌面。
见状,一名小太监身子前倾,便欲上前擦拭。
王振轻轻摆手,沉声向四名小太监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没有咱家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四名小太监躬身领命,悄声退出值房。
房中便只剩下叔侄二人。
王振站起身子,在房中来回踱步,半晌后方沉声道:“你这小崽子,这一年来叔父觉得你变得聪明太多,可这几日怎的如此糊涂?陛下昨夜便得到东厂密奏,但这些皆不算什么大事。”
听叔父说起喝令关闭城门也不算大事,王林猜不透叔父盛怒的缘由,不由挠了挠头。
可这时也不是细问的时候,王林低下头,一幅老老实实挨训的样子。
看着王林耸拉着脑袋的模样,王振带着些惋惜,继续数落道:“你呀!不该在近些日子干出惹得满朝弹劾的事!换作往日,看在叔父的份上,陛下顶多训斥你两句。
可陛下刚为你定下桩好事,你却这般胡来,还惹得太后不满,这好事指不定便成了坏事,陛下很是生气。”
“啊?这不可能啊。”
王林呆了半晌,猜测着问道:“侄儿昨日虽然跋扈了些,却没碍着会昌伯府什么事,为何能惹得太后发怒?”
见王林提起会昌伯府,王振似乎怒气更盛,沉吟半晌后方气冲冲地道:“罢了,此事也怪叔父没考虑周全,若有转机时再说。今日叔父与你说的这件事,不得与外人知晓。”
这不是啥都没说么?
王林是满肚子的不明白,请求陛下赐婚的事也未曾提起。
可见着叔父似乎很是愤怒,况且许老头儿出京数月,过些日子再向陛下求情,应当还来得及。
想到这儿,王林只得将话咽回肚子里。
“是,侄儿知道了。”
王振微微颔首:“叔父此时还得回宫,今晚便在宫中歇息。陛下已下旨,明日朝会廷议你昨日所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