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二人又回到前院王林的卧房。
贺婉看了看身后紧跟着的王林,脸上闪过丝羞涩,伸手整理床头凌乱的衣袍。
见王林直勾勾地看过来,贺婉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嘴里轻声抱怨着,掩饰心底的羞意。
“你呀,贵为锦衣卫千户,宅中却只有个不太靠谱的仆人。如今连自个儿的衣裳也不好生收拾,若弄破了,再穿出门去,岂不被别人笑话?”
这时王林才明白贺婉回到前院是想干什么,看着贺婉忙碌的身影,心里不禁暖洋洋的。
“知道我是王林,哪个不开眼的敢笑话我?更何况咱们家的厨娘能眼看着本公子出丑不成?”
清澈的眸子瞄了眼王林,贺婉俏脸微红,声音细细地道“再这般贫嘴,奴家可不理你了。”
王林嘿嘿轻笑,在房中与贺婉闲聊着。
门外突然传来王能的禀报声:“二爷,有个姓庞的书生求见。”
书生?
王林想了想,猜出王能所说的人应当是庞玉。
昨日庞玉出力颇多,王林还未当面与向庞玉道谢,这时听庞玉前来,忙吩咐王能将其领进正房。
一踏进房门,庞玉瞧见王林正站在房中,“扑通”便跪了下去。
王林一惊,忙上前扶住庞玉的胳膊,欲将庞玉搀起来。
“庞兄,你为何如此?”
庞玉将王林的双手用力推开,跪直身子,嘴里激动不已地道:“王千户,我有一事相求,只要千户能帮忙办妥此事,以后我定会报答千户。哪怕做牛做马,也万死不辞!”
听完庞玉的话,王林心中明白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双手搀着庞玉的肩膀。
他与庞玉虽只见过两次,最近一次还是在昨日。
但从庞玉坚毅的眼神中,他能看出此人与一般的读书人不同,是个值得帮助的人。
“庞兄快起身说话,昨日是我王林欠庞兄一个人情。日后代庞兄办件事,你我便两清了,休要再提报答的话。若庞兄看得起我,你我便是朋友。”
见王林不因双方地位悬殊而有丝毫傲慢,庞玉心中感激,顺势站起身子。
二人重新坐定,王林唤过王能沏了壶好茶,见庞玉心情平复了些,小声问道:“不知庞兄有何事为难?”
庞玉定了定神:“多谢千户信任,其实我本是宛平县秀才,只不过三年前被人陷害下狱,弄得家财散尽。可最后依然落得功名被夺,爹娘含恨去世的下场。”
“嘶。”王林这时才知庞玉的遭遇很不一般,不禁吸了口凉气。
“若有冤案,请庞兄细细说来,本千户自会代庞兄洗清冤屈,为庞兄恢复功名。”
庞玉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此案早已被刑部断成铁案,若想翻案,耗费时日必然太久,也太难。
这两年来,为早日报仇,我在东城开了家医馆,借四处行医之机,在京城中打听当年案子的消息。如今不求别的,只愿能将那命人陷害于我的狗官下狱处死,我便心满意足了。”
“哦,庞兄可打听清楚那狗官是谁?”
“当然!”庞玉轻拍桌面:“即便那人化成灰,我也认识,便是刑部侍郎包德怀。”
“包德怀?”
“对,就是他!”
王林一听,表情凝重起来。
“前些日子毛百户曾说起庞兄探得刑部与工部堂官的隐秘事,本千户还以为事涉尚书王质,没想到竟是侍郎包德怀。”
“若千户助我扳倒那姓包的,我甘愿将工部两位堂官的罪证奉送与千户。这两人贪墨更甚,实乃国之蛀虫。”
凝眉思索片刻,王林缓缓摆手。
庞玉不说,他也知道工部那两位堂上官是谁。
工部尚书徐曦、侍郎王佑常在叔父王振府上行走,眼下还不是清算这两人的时候。
“关于工部的事,庞兄暂不用提,在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向庞兄询问。不过包德怀乃正三品刑部侍郎,不知庞兄有何人证物证能指证于他?”
听王林问起证据,庞玉恨恨地咬了咬牙,面容狰狞。
“原本有一人证,被包家强抢入宅中充作侍女,只是这狗官前两月竟将其连同两名妾室杖毙于宅中。若千户不信,今晚随我前去包家一探便知。”
“什么?!”
王林惊得站起身子。
那包德怀自视为尚书王质的心腹,与王质那般常常自诩为官清廉,只有妻妾成群这一条为人所诟病。却不知这姓包的竟能残忍至如此境地。
“庞兄,快将实情详细说来。”
……
小半个时辰过去,将激动莫名的庞玉安顿在客房中,王林细思良久。
方才庞玉所说之事实在令人愤慨。
庞玉本是宛平县秀才,按理说功名在手,前途甚好。
只可惜被无赖伙同妇人以奸盗不成之罪诬告陷害,后来多次喊冤,最后仍被断以窃盗之罪,被革去功名。
只是被包德怀陷害的缘由,庞玉似乎不愿提起。但悲痛欲绝之情发自肺腑,绝非作伪,让王林不得不相信。
但庞玉打探多时,却没有得到包德怀杖毙无辜的任何人证物证,仅仅是在包家探查数次后的一些猜测。
要想将包德怀的罪证坐实,按照庞玉的说法,得将包家翻个底朝天,才有几分可能。
换句话说,庞玉为何求上门来,便是因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毕竟无人会为一名被夺了功名的穷秀才而开罪三品侍郎。
如今庞玉发现他王林的真实身份,便是想求他帮忙报仇。
赌还是不赌?
抚着下巴,想着叔父王振在衙门时提点的话,王林闭眼继续琢磨了一小会儿,再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丝精光。
“王能!”
“小的在,二爷有何吩咐。”
“牵马来,爷得出门一趟。”
进卧房中换了身寻常的衣裳,又取下书架中放着的一封书信,王林牵过马匹,便独自打马出了咸宜坊。
……
没过多久,王林来到东城小巷中的一座宅院前,翻身下了马。
宅院普普通通,门头上没有任何匾额,看似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
上前轻叩门扉,不多时,一名青衣老仆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