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屏风的方向。
这一看，却惊得他一身冷汗。
原来在屏风后头，此时竟隐隐露出片女儿家的粉红裙角来。
……
仁寿宫的殿门重新掩上，大殿内又恢复了本来的宁静。
扭头看向那道屏风，孙太后目光变得柔和：“出来吧。”
屏风后，一名的少女应声走了出来。
少女五官精致，略一打量，既能看出许玉儿那般的小家碧玉之色，也有着如贺婉那般的妩媚动人。
此时的少女身穿淡雅绣花长裙，浑身上下给人种纤尘不染的感觉，别有一般大家闺秀的韵味。
但在此刻，少女那双动人的眸子中满是急切，初一开口，先前的娴静之气便散了个干净。
“姑姑，这身绣花裙穿起来太憋闷了些。而且那王林虽然急公好义，可对姑姑您仍有所隐瞒，不是什么好人！”
一句话说完，少女瞧见孙太后含笑摇头的神情，接着娇憨地道：“还有，姓王的既身为锦衣卫千户，却被文官欺凌，看起来便不像是有胆气的人。反正不管怎么说，妙英不愿嫁给他！”
“你呀。”孙太后含笑招手，示意少女上前来，宠溺地道：“王林身为王振之亲侄儿，前些年极为顽劣。若换作往日，哀家早替你父亲回绝了这门亲事。
但近些日子宫中盛传此子与以前判若两人，哀家原来还不太相信，所以今日寻了个由头召他进宫一见。可打今日看来，传言应当不假。”
少女紧抿着嘴唇，小脸涨红，半晌后方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
孙太后眉头微挑：“可是什么？如今你大姐已经嫁人，连比你小一岁的琏儿不日就会大婚。只有你，仗着哀家和你爹的宽纵，女孩儿家家的却整日里舞刀弄枪，完全没个正形。”
原来，躲在屏风后的女子便是孙琏的二姐孙妙英，也就是泰宁候之兄弟陈泾欲涎着脸求娶的孙家二女儿。
听平日里极是惯着她的姑姑好一通数落，孙妙英不由低下头，尤不服气地道：“无论如何，妙英不愿嫁入王家！”
瞧着孙妙英倔强的小脸，孙太后好笑地拉过少女的小手，也不愿孙妙英受委屈。
“不嫁便不嫁。哀家听你那皇帝表哥欲撮合你与王林的婚事，气便不打一处来。
不过皇儿兴致很高，哀家也不便立时回绝。今日唤你入宫躲在屏风后，便是想让你也看看是否中意。如今既然你不愿意，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嗯。”孙妙英点点头：“妙英谢姑姑成全。”
“哎，你呀你。”孙太后微叹了口气：“若王林不是王振的侄儿，此子倒算得上良配，只可惜……”
说到这儿，孙太后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打量着孙妙英，正色道：“你父亲尚未回京，哀家便替你父亲做主，回绝了这门亲事。不过，以今日王林之对答，可窥见此子绝非一般的勋臣子弟可比。错过了这门亲事，你可不能后悔。”
孙妙英微微撇嘴：“即便那王林再有能耐，妙英也绝不愿嫁人。姑姑无需多虑，妙英绝不可能会后悔的。”
……
仁寿宫外，此时的王林正与李永昌一前一后走出午门。
他决计不会想到，仅仅在他离开仁寿宫的这短短半柱香的功夫里，他便已经在孙家打了个转，又被人一脚踢了出来。
但是，王林看到那片裙角，也知道屏风后躲有女子。只是不知那女子是谁，以及此举是否出自孙太后的安排。
他方才旁侧敲击，欲从李永昌那儿打听殿中屏风后躲藏之人。
可不出所料，李永昌除了摇头，便是沉默。
见问不出个什么名堂，王林只好收起那份好奇心。
反正今日入仁寿宫一趟，被孙太后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好几件事，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被赶出仁寿宫。
也不知是因为侥幸，还是因为颇有手段的孙太后突然转了性子，让他王林能从宫中全身而退。
抬眼看了看午门外的，见王质等人仍候在不远处的，王林脸上不由浮出轻蔑的微笑。
瞧见王林安然无恙走出午门，王质与众人还以为是眼花了。
待确定王林大摇大摆走出午门，身后并未跟着行刑的锦衣校尉，王质等人不觉吸了口凉气，面面相觑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众人发愣时，包德怀突然一指王林身后，欣喜地道：“王尚书快看，那小儿身后还紧跟着太后身边的李公公。以下官之见，太后绝不会轻易饶过王林，指不定李公公便是被太后派出来看着那小子的。”
王质与众人循着包德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瞧见李永昌面如表情地跟在王林之后，心里也不太愿相信孙太后会放过王林一马，便下意识地认可了包德怀的推测。
王质上前两步，冷笑着看了王林一眼，拦住王林身后的李永昌，作揖道：“李公公，太后可曾降下懿旨？”
李永昌停步，扫了眼几步远外笑看过来的王林，不咸不淡地回道：“太后有懿旨，只是与王尚书无关，王尚书便不要打听了。”
王质听完，见李永昌似乎对他们没点好脸色，心中有些纳闷，不由暗暗琢磨起来。
包德怀一听，不禁喜上眉梢，也不计较李永昌的冷漠，忙上前谄媚地讨好道：“太后圣明，锦衣卫千户王林目无法纪，理应受到责罚。只不知太后懿旨是吩咐罚此子之俸禄，还是令其下狱问罪。若是罚俸的话，似乎不太……”
听包德怀还在做着美梦，李永昌不屑地扫了眼包德怀以及其后正洋洋得意的诸官员，打断了包德怀的话。
“太后令咱家护送王千户出宫，以免有宵小之辈不懂礼数，冲撞了王千户。咱家奉的可是太后的懿旨，希望诸位不要为难咱家，不然惹恼了太后，咱家可不会帮着诸位遮掩一二。”
“这？”
“怎么可能？”
听李永昌冷冷道来，方才还欣喜不已的包德怀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处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