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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公也开口说道,

“凌霄,莫非也认为这是那巫松氏的手笔?”

“正是!”

二人之言倒是让知道内情之人都豁然顿悟,再听这智全宝所言,更是觉得在理。

“惟公,知晓这宫闺中妇人手段的,除了放出来的宫人还能有谁,更何况大多出了宫都是寻了好人家做了夫妻,哪里还搞这等腌臜事,再者,这等杀人手段,还杀的是与自己有瓜葛的,如此残忍也是不多,更何况还敢将尸身弄到府衙中来,分明是刻意为之,尤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尸体搬到这里,对于这妇人也不是做不到,想当初,这妇人也是杀了看守,然后便悄无声息的逃离县衙,如今看来,乃是故技重施罢了。”

“这贼妇人如此作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还以为如此便能唬住咱们?”

霄瑟夜说道,如今的丹南路分兵马都监管勾本路都监事,正在意气风发时候,竟然让贼人就这么潜入府衙,想到后果,不免悚然,着实恨这妇人到了极致。

承公倒是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摇了摇头,

“便是那妇人发了癫狂,难道其余同党也患了失心疯?如此动作,难道不知会激怒我等?倒是这些人如何这般自信,便是笃定咱们拿不住他们?”

“经帅您的意思?”

苍龙固隐约明白了承公的想法。

“这些人摆明了便是激怒我等,也巴不得咱们因怒生乱,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随了他们的心意!”

“祖德、通叟,”

祖德便是寿安县知县寿宗衍,转运司那里毕竟是兼差,正职还是寿安知县为主,至于福昌县知县如今已经空阙,承公已经呈文举荐莱观接任,虽然京城还没有下来劄子确认,却已经让他行福昌知县事了。

“你二人紧盯着县衙,若是这几日有人报官女儿或妇人失踪,便要问个仔细。”

“凌霄、彦方,”

智全宝如今是丹阳城内外都巡检使,而风鸣乃是直接听命于承公的勾当官。

“你们派出得力手下,于丹阳城内各里各街市、勾栏仔细巡视,多听少问,可有女子失踪或者久未露面之事,彦方,其中消息由你来周旋。”

彦方便是彰小乙,如今他已不是昔日仆从伴当,而是集真观的正式弟子。

承公笃定地说,

“咱们便来个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某是诸事烦扰,身心俱疲,这几日便不见客了,另外贴出告示,诸官案与本分,府衙只接诉状,何时开衙升堂暂不确定。”

说到这里,承公也不坐着了,走到了堂外,斩钉截铁的说道,

“某到要看看这些妖魔邪祟还有甚么手段!”

当大家都认为这一日就这么沉重的结束时,宗淑等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奉承公意思,单线通知一个个的来到三堂与会。

来到三堂的除了承公已经正襟危坐,其余如苍龙固、紫舒軏、杨永节、祥守忠、羽微行、营丘潭、公良吉符、霄瑟夜等几位上官也是肃然分座两列,其余的僚属只有芦颂、营丘栿、风鸣、宗淑、雷厉、源净、仝维、彰小乙在列。

“今日之事,咱们关上门再好好议议,毕竟明日客省一行也就到了,关于东丹使团的处置,咱们也要拿个方略出来。”

作为经抚司判官,苍龙固先把议题圈定了,承公不置可否,可见几位长官已经达成一致了。

严格说只有承守真、苍龙固二人乃是经抚司长官,祥守忠与羽微行乃是监军,乃是游离于经抚司体系,身系监察责任,并无隶属关碍。

至于杨永节、营丘潭、霄瑟夜严格地说是地方官兼差经抚司事务,尤其是营丘潭,已然是应天府承公之下最高阶的文臣,若是经抚弱势,对于这几人也是遇事商议,办事酌情了。

唯有紫舒軏、公良吉符二人乃是实实在在的经帅议幕,为承公马首是瞻,而芦颂、营丘栿、霄春臣、风鸣、宗淑、雷厉、源净、仝维、彰小乙等人是没有正式官身的,都是经抚司的征辟,因此身家性命唯系承公一身。

即便芦颂、营丘栿、霄春臣、宗淑都是官宦子弟,但若是入幕之后而为上官逐出,即便日后再走科举之途,无论才华如何,殿试之后也会名列三甲之末,之后若无大机遇只会一生宦海坎坷,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此看来,三堂之中越是往下才越是承公最为倚重之人。

“苍判官,莫不是因今日这凶案,咱们对于既定行程有所调整?”

最希望将东丹使团之事早日了结的便是营丘潭,毕竟他更着眼于应天府本地事务,这些事越早交出去,无论再发生什么,这责任也砸不到应天府上。

“不为今日之事,东丹使团那边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承公开口道,

“公良参谋,你便把如今之实情宣之于众吧。”

“承公!”

苍龙固按理不会如此不顾礼数的插话,如此看来事情绝非小可,

“公良参谋公布前,是否咱们先把规矩定下来,也是方便大伙儿日后行事。”

“此事便交给判官来斟酌。”

接下来苍龙固要求的可不是君子之约,而是上下共保,便是把杨永节、营丘潭、霄瑟夜也拉了进来。

而听了公良吉符所言,风鸣、宗淑、雷厉、源净四人反而是心下平静许多,许多事情褪去神秘面纱,露出真面目,便好对症下药了。

“既然今日于府衙发现疑尸,便先说起与此相关之事,如今已能确信缥云峰案这些匪众都与一股势力相关,这股势力便是已经消声灭迹一甲子的净世白莲魔教!”

公良吉符声音和缓,但是许多人都为之震骇,尤其是二位走马,实不知巨盗案竟牵扯出如此惊天大事来。

“此事在缥云峰上已有所征兆,这些日子里,咱们也细密查访确信无疑,无论这些人根底究竟如何,现在扯起来的招牌便是净世白莲,这些人多在山北夹缝在横山戎与内地之间活动,此番作乱据悉也与横山戎有关。据闻这净世白莲的魔头,自称三元三天神主圣君的化身,用些小恩小惠的手段蛊惑人心,那些歪门邪道的道义颇能愚弄横山蛮子,无论头领还是部众,广受推崇,这次南下只怕也与近年来横山戎离心离德之势有关。”

这里是经抚司,本就负责一切军民事务,针对本路察查出来的痕迹,自然是协调诸路监司配合,当然,若是公对公的指望大肇各路之间的办事效率,只怕承公卸任了,也不见得能有结果回来。

然而横山戎便是秋氏与蛇氏的出身之地,有这等资源如何不去调用,但也是通过中枢公事公办,而有了北面老长官,如今东府首相毕公来协调,自然是顺利的很。

这番道理倒是让宗淑对自己的父亲人脉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原来以为是谁都能办成的平常事,竟然也需一国冢宰来协调处置,试想若是父亲坐在承公的位子上,又是何等局面,转瞬他又摇了摇头,只怕父亲真若坐在这个位子上,天下许多人都会坐立不安了。

只是他却忘了自己乃是面对着诸位上官,些小举动,也没逃过公良参谋法眼。

“世衡,可是若有所思,无论有甚所虑,只管讲来,咱们也并非把所有事情讲过了,才许讨论!”

公良吉符本来想当做没看见,但转瞬又意识到了什么,便和颜悦色的对这宗淑说道,

“你也是那日在场之人,这些事都是有所联系,你之偶得,或大有裨益!”

两位走马还不清楚这么个半大孩子为何参与其中,忽听公良参谋这么说,那内臣还未反应过来,这羽微行已经心有所悟,宗家子弟,自己怎么就忽略了,他依稀记得当今天子少年时便每每翻看其父宣宗实录,尤对承守真、宗放二人多为青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若庆康之事交付承、宗这等持重端方、敏于世故之臣,也不会如此狼狈。

那时节他便知道,天子对于庆康新党并非如外人那般信重,昔日少年如今早已是城府在胸的青年人,不同于大綦那位凰帝的几个儿子,当今大肇天子已经距离百步只差跬步,断无静极思动的道理。

而他也不是唯一被天子派出来观察地方的,而他的核心任务便是观察哪些臣子可以信用,还有哪些青年才俊能够成为未来秉政的助力,仅丹南路便是文有紫舒輈,武有他羽微行,便是如此用心。然而他也知道此时三堂之内,还有太后的眼线也是一样的使命,所以彼此也都小心翼翼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还在他万千思虑涌现时,宗淑已经明白他该如何回话了,

“经帅,诸位长官,公良参谋,卑职方才闻言,却是略有所思,尤其是思及横山戎近况,确实让人不胜唏嘘!”

他借机将话题顺着公良吉符的意思展开,

“卑职本是西昆仑人士,叔父就在秋帅帐下听用,更何况师门还有几位师兄便是常在山北行走,以往我大肇境内贩卖良马、青盐为主业,然而最近常有书信提及,这几年来,横山戎竟输良马往大綦而去,只因这大綦边地武将疏忽马政,便以高价收购横山良马充数,而且于横山内大綦宝钱流通之广也不亚于我大肇通宝。这些蛮夷本来便是畏威而不怀德,因小利而绝大义,长此下去,只怕东丹这边乱起,横山那边也耐不住性子了!”

他说话是冲着公良吉符,却也不露声色的尽收承公态度,果然承公闻言也略微颔首肯定,这才让他安下心来。其实这番话宗淑有些讨巧,若非蒲扩师兄临走时叮嘱于他,他也不会在这几日找来承公多年前的各类奏疏仔细研读,原来关于东丹、横山、大綦乃至大晟,承公十余年前早有奏疏仔细分析,现在看来,竟是颇与现在时局符合,敬佩之余也把这些方略牢记于胸,方才一番话乃是按着自己的语气,减去八分深度说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还是让羽微行大吃一惊,毕竟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神童或者天才,但是这些人大多也只是精通儒学或者文思畅达罢了,能当着帅司许多资深官员侃侃而谈,却还能言之有物,而且乍听还觉得不过是泛泛而谈,但略一琢磨才发觉,此子颇有些未尽之意,于是他也想再探探宗淑的门道,拱手言道,

“惟公,公良先生,恕某唐突,只是闻听这小哥儿所言,心中有些疑问,不吐不快,可否让某请教一二?”

这话说的如此谦恭,让其他人岂能拒绝。

他面对宗淑,看着这少年如此朴实面貌,不禁有些暗赞,他久在中枢,看得大小官员如过江之鲫,那些所谓容貌俊朗的却是在入仕时颇受青睐,但是越是往上走,相公们越是欣赏那些老实可靠的循吏干臣,如宗淑这副相貌,入仕之后苦熬到而立之年,再有趁手的政绩,才是政府最为信重的骨鲠之臣,也是天家最能倚重的股肱之臣。

且让我试他一试。

“世衡,容我一问,依你所言,莫非是指将来除了东丹之外,咱们还要面对横山新乱,如此是否有些危言耸听?毕竟大綦与大肇早有约定,大綦约束东丹,大肇羁縻横山,便是东丹使团还未入京,这大綦使团不也尾随而来,所谓东丹寇边之事,未必不能就此泯于雏形,你以为否?”

这些话其实有些超纲,便是拿这话问苍龙固、紫舒軏等人,也未必能拿出个具体意见,此乃事涉中枢决策,何人敢轻易置喙。

因此便有紫舒軏出来缓颊,

“妙观,拿这话来为难后学,是否有些不妥?”

同为天子近臣,这些话也只好他来说。

“子实,某可不是为难,确实是讨教一二,咱们都是关起门来说话,更何况世衡少年,所谓童言无忌,说不得剑走偏锋,对于咱们或有裨益也未为不可。”

这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丝毫不给大家退路。

“世衡,羽廉访所言甚为有理,且放开了讲,老夫面前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承公这话其实有些不悦这羽微行的不识抬举,却也不愿就此与这人生出龃龉,便大包大揽下来,毕竟宗淑是我幕府僚属,还能许你日后找他麻烦不成?

也是这羽微行出身高贵,又与天子一起长大,因此言语上少了许多顾忌,本来一片好意,倒是被许多人误会了,他也懒得解释,只看着宗淑,等他说话。

宗淑也觉得是无妄之灾,这人此时问这话,自己说的深了岂不是得罪同僚,说的浅了岂不是让人又看轻了?还踌躇时,耳边有风鸣清音入耳,‘秉文说,只管说,全当殿试策问,’

十二个字点醒了他,这才让当局者醒悟过来羽微行的本意,又平稳些时候,才胸有成竹的开口,

“禀告经帅,诸位长官,羽廉访,”

称呼羽微行为廉访,乃是大肇的走马承受公事其实就是脱胎于大綦的廉访使,随着凰后成了凰帝,大綦也成了大震,因此这十余年许多官职勋阶都将大綦痕迹抹去了。

“恕卑职妄言一二,卑职以为正如羽廉访提及,无论东丹还是横山,北境隐患与否实与大綦绕不开关系,此时节北境人心浮动,其实正是大綦凰帝因为立储上面的犹豫,而让内外看出其外强中干的本色,否则彼时凰帝年富力强之时,大綦兵马纵横四方,反而我朝边境却能安泰无虞,此时眼看着大綦数年不兴兵戈,这些北虏怎么就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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