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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顺路!”

一行人来到厢军教场大营,虽然智全宝并不在营中,但是也并无任何人阻拦宗淑一行人进大营,不等野六儿的几个同袍入内通报,留守的教阅厢军第一指挥使已经领着几个武官迎了出来。

指挥使几个见到宗淑、风鸣都是恭敬地揖礼,都头以下则按班跪拜,然后才将宗淑与风鸣二人迎入营帐。

宗淑说明了来意,指挥使当然是全力应承,还是宗淑坚持做了文书交割,然后还亲自勘察了厢军大牢,又是令襄承勖调动自己的属下接管了大牢看押,又留下赞商横这么个外人来管理,这才放心离开。

离开厢军大营,宗淑与风鸣安排襄承勖代劳安置艾氏与两个孩子,这汉子则是乐呵呵的应下了,而宗淑也是当面告罪后,这才往承明楼而来。

他与风鸣商议着,今日总要把这马贩子的底细摸清楚,因为方才长随又来通报,而那留守的指挥使也说得明白,智师兄已经先行陪着公良吉符、紫舒輈去迎接紫舒軏、雷厉、源净一行了,按着长随的回禀,一行人都会赶着城门关闭前赶回来,如此着急看来紫舒軏也急着回禀惟公要务,那么许多事都要加快进度了。

还没进入承明楼,那老鸨子满面春风的迎了出来,且不说都已经算是老熟人,随着营丘大判的迁转,这承明楼若只是倚靠营丘栿那是不行的,更何况霄氏父子也调任他地,随着丹枫馆的垮台,只怕更多豪门大户都盯上了这一步登天的承明楼了。

因此这承明楼的东家与这作为掌柜的老鸨子,更是急于找到能帮着他们遮风避雨的新靠山,而这最佳的人选非智全宝莫属,若是靠上智全宝这棵大树,既不会开罪营丘栿,还能交好许多管着地方治安的军政实权人物,更能通过智金宝将四方豪商都联络起来。

而这时候,见到了宗淑与风鸣,这老鸨子如何不殷勤至此,毕竟这两个年轻人,平常人不清楚他们这些混迹黑白之间的人物可都是关注着的。

如今这两位不仅是承公面前的亲近人,更是手握实权,还是智全宝的手足兄弟一般,他们二人手握的资源只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但是这些江湖上抢食吃的,却绝不敢有任何看轻。

“二位郎君什么风把您二位送过来了,冲着这股子香风,我都该去城隍爷那儿烧香还愿去!”

这等场面反而是年纪小的宗淑能拿捏些,

“这些时日不得安歇,便到你这里讨些清闲,今日要会些朋友,你也知晓我们的性子,就麻烦姐姐安排周到了。”

“也不知蒿老实那老小子几辈子攒的福气,竟能请得动二位,您放心,我将后面的小院收拾出来了,除非您那边叫使唤,否则绝无杂人打扰。我来领着二位过去,这时候天色尚早,也是清净!”

“甚好,”

宗淑知晓此人是素来知进退的,而这等所在也是难免要交好的,因此又嘱咐道,

“这两日还麻烦留个大院子下来,几个朋友过来,到时还请姐姐照顾!”

这老鸨子直把眼珠子笑成了一条线,

“您随时吩咐都能安排下来,若是方便提前半日将喜好说给我,我一定给安排的齐整圆满!”

老鸨子直把二人迎到庭院门外就翩然而去,倒是知道厉害深浅的。

二人进了院子,却看长随陪着蒿老实待在庭院内,正感诧异,却看蒿老实小心凑过来说道,

“二位郎君,客人已经到了,只是这厮说只见您二位,其余人还是躲远些才好!”

宗淑皱了皱眉,也做了决断,

“你们都守到院子外,等我们消息。”

所有人都到了院门外等着,二人也不耽搁,信步进入正堂,只是见到那马贩子,二人都错愕的难免惊呼起来,

“三师兄!”

原来此人正是集真九霄之一,他们的三师兄石节士字文赤,称为琅霄风山君,说他是个马贩子倒也没什么不对。

此人出师以来,既没有名震江湖,也没有晋身仕途,而是往北疆做了一个马贩子,这么一做就是七八年。

难道是此人天资不足,武艺不精这才沉沦如此吗?当然不是,只论武艺,玉清真人便将石节士一般铁枪评为世间罕有,也只是大师兄雷厉在他之上,便是二师兄云程的一杆丈八长矛也与他不分伯仲,再说见识也算的上文武双全,需知做个行伍指挥使都比做个成熟的商人容易的多,更何况此人就在北疆,一两年间便习得东丹等七八种语言,若是换了衣衫,一众蛮夷都挑不出他的破绽,还跟着牧人习得了一手老练的驯马治马的本事,更是行走多年总是安然无恙,将商道上的官府军兵以及豪强巨匪都打点的周到圆满,只这手左右逢源的本事,那岂是寻常人做得了的?

只是三年前,石节士便甚少亲自跑马道了,这等盐茶铁马的交易都是交给了手下人,便是宗淑等师兄弟知晓的最新消息,也是这位已经安定于肇、綦、丹三国交界的三不管地方,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因此竟然此时此地,见得此人如何能不震惊呢,惊喜之余也是满腹的疑问,故而三人好一阵子坐定了,宗淑单刀直入的问道,

“兄长如何到此?既然知道我等在此,怎么不捎个信来?”

“白云在天,山?自出。”

石节士没说别的,却是咏唱起四言诗来。

“云里逸远,山陵遏之,”

宗淑应和的,却是在这首《白云谣》之上改动的。

“ 生死一致。我复何人。”

石节士回过来的也是改动了的,只是这八个字出口,迎来了宗淑更加的错愕,

“师兄,你是云逸中人?”

云逸正是登云阁中长期潜伏于内外之人,不同于云仆都是随时听命于阁老宗放的命令,云逸只是根据交办之事,自行决断如何实施,期间宗放绝对不干涉其行止,若是有要事安排,也是将目标和时限告知即可,而云逸也决不依赖于登云阁的人员体系和资源,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另成一脉,也只与宗放一人联系,当然他们也可自由选择如何建立联系网络。

比如此时,石节士便当着二人面坦诚身份,也等于他也知晓他们二人的底细,宗淑也就罢了,他是宗放嫡子,按着这个年纪总该知晓登云阁的存在,只是他是如何笃定风鸣知情呢?

石节士看出来了二人的疑惑,继续说道,

“师叔近期三次密函与我,最新的密函我已经知晓你们的行动目标了,如今使团事已经算是了解,是不是这几日有些不知所措了?”

听闻此言宗淑二人才放了心,又听闻石节士之问,二人也是点头,尤其是风鸣,急切说道,

“东丹使团入京以来,我们几个便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虽然在承公麾下当差,也是做了些实事,只是不知如今这般可是走在了应走的路上。”

石节士点了点头,

“师叔也是担心你们困惑其中,难免束手束脚,因此也交代我告诉你们,所行只要在正道,人间处处是坦途,何必执拗风从哪里来,若是春风随他而行哪里会有错处!”

宗淑则问到,

“师兄,莫非你一直游走北疆也是身负重任?”

石节士则回道,

“两可之间,师叔知道我的志向,可并非是什么苦差事逼着我在北边待着!”

石节士又狡黠的说道,

“便是你二人,也问不得我在北面做什么”

却又转圜道,

“只是却要你们知道我这次来做什么!”

宗淑却反应了过来,忙问道,

“三师兄这次南下到此,却在这时露出许多破绽,便是看我二人是否能一路查访过来?”

却又追问道,

“那蒿老实可是三师兄的下线?”

石节士摇了摇头,

“引你二人前来没错,不过这老倌儿却不是咱的人手,”

又调笑道,

“你以为我这消息放出来只是一两日?说起来这些良驹是随着紫舒軏离开丹阳城,我便开始发卖给了各地军将,便是这蒿老实我也是日日催着他盯着宅院,我也不只找了他,便是那与他抢这宅院的牙人也是我雇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几条线等着你们发现,”

他将两杯酒推在二人面前,

“未想到,你们几个也是耽搁几日才发觉,当罚一杯!”

二人饮罢这杯酒,风鸣却有点心中不平,说起来他与三师兄反而比大师兄、二师兄熟悉,因为陪着风鸣习武的便是这位,彼时前面两位师兄已经下山了,故而,风鸣与石节士说起话来也少了许多忌讳,

“三师兄,你这般行事,就不担心我们迟迟未能发觉异常,反而耽误了正事?为何不直接留下师门印记,咱们便好相见?”

石节士则依旧是一副恬淡面孔,只是言辞却很犀利,

“你倒说说会耽误什么正事?”

“我们没见到你,怎知耽误什么事?”

“照啊!若是你们不来寻我,毋论何事则与你们无关,千难万难也是我应该面对的事,不是吗?”

“那你还来寻我们?”

风鸣在这位师兄面前倒是有了几分稚气。

“若是你们能因此寻过来,便证明你们有参与此时的本事,否则我若是强拉着你们过来,不过是害人害己!”

“三师兄,你却不知我们几个这些时日可是办了好几件大事,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正是因为你们做了许多大事出来,我才担心你们的本事压根儿不够!”

“这是何意?”

石节士却没理他,对着宗淑说道,

“师叔这十年来,你可知怹老人家都做了哪些大事?”

宗淑摇了摇头,

“父亲却不曾与我说起过什么,说起来此次才是我第一次跟着做大事!”

“那十年来,你可曾听江湖传闻过宗大先生文武双全,做了许多行侠仗义,利国利民的大事?”

宗淑依旧摇头。

“只怕你听到的更多的是对于师叔毁誉参半的传言吧!”

宗淑却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三郎,你与师叔朝夕相处,却也不知怹老人家做了多少能够影响国运的大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便是登云阁存在的意义,所谓润物细无声,枯旱时节都盼着及时雨到来,因此人们总说春雨贵如油,却有几个惦记着这雨却是从风云激荡中才能于九天洒落?而这孕育雨雪的云海却总给人缥缈难测的感觉,只觉得浮云虚华难定。”

石节士说到这里已经是格外的严肃认真了,

“所谓登云阁便是如此,凡事若都如你们这般非要大事发生,才想着如何平靖,那不过是官府朝廷的处事办法,而我们是要尽量做到风起于微萍便能将它扼杀于萌发之时,这便是咱们道医常言的上医治未病,退而求其次,也是隐患于腠理便可手到病除!”

他盯着二人,

“如今天底下都知道应天府好不热闹,许多官宦人家都想结识承公手底下的青年才俊,我倒是要恭喜诸位,必能收获好姻缘!”

这些年过去,这位师兄依然是这个阴阳怪气的性子。

不过,这些话要不是他说出来,宗淑二人志得意满之下,却也从未有过这些考量。

“师兄那你这次来找我们?”

“我找你们便是请几位高抬贵手,切莫折腾起来打草惊蛇,把许多人惊得非要做出惊天大事出来!”

这话说的,几乎是对面开骂了。

风鸣一张脸都憋的发红了,宗淑却是若有所思。

“你小子又憋什么坏水儿了?”

“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你小子办理几个案子,敛财的本事却是比你惹祸的能耐大!”

宗淑倒是惊讶的很,

“三师兄,莫非你一直潜伏于此,怎么什么都清楚?”

“若不是此地还有另一位云逸在此,没有他几次插手,你们岂能一次次如此弄险还能化险为夷的?”

二人急忙问道,

“此人是谁?”

也不是二人好奇,实在是毫无察觉这么一位的存在,若非这话出自师兄之口,他二人只以为是大话欺人罢了。

“这是你们该问的?”

石节士却不饮酒,只用饮子,一杯掺了冰的杨梅醪让他一口气吞了下去,

“还是说正事吧!”

他说的每件事都让二人心惊肉跳,

“你们今日做的事算是成长了许多,既然人已经关押到教场大牢,先不要任何人审理此事!拖着几日再来发落!”

“师兄,今日之事你都知道了?”

“我把内情告诉你们二人,却不是让你们按图索骥的,你们若是想真正见识一下登云阁的手段,就必须一举一动按着我的步调来,只说行不行!”

“行!”

宗淑拉着风鸣的手,斩钉截铁的答应下来,只怕师兄反悔。

“我便信你们二人这次,本来是两个本份老实的孩子,这一个月却被繁华搅乱了心性!也是师父与师叔非要在尘世中熬炼你们的成色,否则我非把你们二人领回山里修行去!”

这位看着和善,说起话来却比看似严肃的大师兄刻薄多了。

“这屠户之所以能发家,便是一手家传的劁猪与屠宰本事,而他那岳丈家里是个世代骟马的手艺,成婚之后便搭上了牧马监,而通过这牧马监又攀上了军资供应的路子,因此他这肉铺大半都是各地驻泊禁军采买,”

石节士到这里问他们,

“咂摸出其中的味道了吗?”

宗淑和风鸣已经是有些明悟了,

“三师兄,你是说这些人闹这么一出是冲着紫舒軏清军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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