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脚并用从软沙之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看见身边连个鬼影都没有之后,才松了口气。
不由扶额叹了一回......本王这一世英名啊......
此刻海岸边上已经罕有人至,我一路走到了海岸东头。
便见一叶带舱房的小舟,无声无息的飘在水上。
月光将船照出个黑乎乎的轮廓,我摸黑上了船,寻着人声而去。
船头坐着一个垂钓老叟,见我这生人上船也不慌张,只是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阿兰,来客了”
我在船头站定,看着船舱里钻出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对我一笑。
“公子里面请吧”
船舱内逼仄,两人对坐已是膝头顶着膝头,这背人的营生又不敢点灯。
如此摸着黑和一个姑娘面对面,着实让我有些不痛快,是以也没有旁的寒暄,开口便是正事。
“黑火药装的水底雷,姑娘这里可有卖?”
黑衣女子沉默一瞬,而后便笑吟吟开了口。
“既然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卖的东西呢?”
“如此,就劳姑娘说价吧”
黑衣女子一笑,竟伸手在我腿上摸了摸,我一吓,当即伸手拦住了她的手。
“姑娘自重”
谁知她闻言,却捂着嘴大笑起来,还伸手在我肩头搡了一把,简直像在同我打情骂俏。
“公子是北边来的吧?”
我不解。
她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尖而长的指甲在我手心轻划,直到划出了一个数目才收手。
“咱们南边儿的人谈生意,嘴里是从来不提数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女子便又笑了,还对着船舱外说了一句。
“海叔,这位公子要臊死阿兰了”
那位海叔也笑了起来:“难为你还知道害臊”
我无奈的闭了眼,都说东海上的女海盗行事彪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
下了船后,我摸着怀里少了一半的银票,只觉心在滴血。
这些银票都是近年来,我给自己攒下的棺材本儿,如今出了一回征,还没开打就少了一半。
真是......
没名没分的出来打仗......
也不知日后这银子该找谁销账......
我站在船下长吁短叹,心里疼的没着没落。
那叫阿兰的女子不知为何,竟也跟着我跳下了船。
她伸手在我左肩拍了一把,人却绕到了我右边。
“天都快亮了,公子还不肯离去,可是舍不得阿兰?”
我回眸看她,此刻没了船上的种种遮蔽,姑娘的笑靥便明媚于月光之下。
是个水性儿的长相,眉目生的也多情,笑起来颇有些引诱的意味。
“这就回了”
说罢这句,我抬步向城墙下走去。
阿兰闻言却愣了,似是觉得我不该对这番笑靥无动于衷,又忙跑了两步追上我。
“不知公子为何要戴面具?横竖此刻只有阿兰与公子,不若公子就将面具摘下,让阿兰一睹真容,说不定......”
我摇了摇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不方便”
阿兰又是一笑。
“有什么不方便?”
说罢,不等我再推辞,她便耍开了招式,一掌向我面门劈来。
我笑了一声,抓住她腕子往怀里一带,顺手就将人摔在了沙地上。
她见状还要再挣扎,我连忙道:“姑娘是生意人,怎么好同买主伤了和气?”
阿兰闻言老实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我脸上猛瞧,水汪汪的眸子里俱是探究好奇。
我被盯的不大舒服,松了手后,复又往城墙下走,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阿兰却在我身后喊道:“公子连留下名讳也不肯么?”
我没回头,一边打哈欠一边草草回了话。
“龙霸天”
及至回到客栈,我早已困的失了神,解了外衫就趴在榻上不肯动了。
都说南方姑娘是水做的,不论身段还是性情,都走一个温柔似水的路子。
然而我在东海遇到的这两个美人,虽都生了水灵灵的眼睛,娇娇小小的身量,轻柔绵软的嗓子。
可一个敢上船行刺,一个敢私卖火器。
这也太不是善茬了......
想来想去,还是京城姑娘好。
侍书茉莉都是温顺的性子,华馨虽皮了些,但也没给我惹过什么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还有彩玉彩云,也都是老实善良的好孩子。
我脑子里想着这些各有千秋的姑娘们,不知不觉就睡深了。
......
海岸东头,城墙之外。
阿兰站在船尾向着东淮城内看去,许久才开了口。
“海叔,一见如故这四个字,当不当得真?”
那海叔操持着船舵,一边将船只驶离岸边,一边笑着回头看向阿兰。
“你还真看上那公子了?”
阿兰捻了一缕青丝在指尖捻动,缓缓坐在了船尾木栏上。
“不成么?”
“成与不成,皆是天定,你若当真有心,送水底雷来的时候,你便亲自押货吧,或许还能再同这位公子见上一面”
阿兰拍手一笑:“就这么办!”
海叔摇头轻笑:“你呀......在海盗窝里混了两年,简直混成了个土匪性子”
阿兰走到船头,坐在海叔身边,看着海尽头渐渐泛白的天色。
喃喃自语道:“账房......水匪......土匪......又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讨饭吃而已......”
说罢,她自己便先笑起来。
“方才那公子掏钱掏的痛快极了,若我日后真跟了他,说不定还能当一回贵夫人呢!”
......
我这一觉睡的实在,再醒来已是隔日傍晚,同那女海盗约的交货时间是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