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初断：不是殴打致死，胸口这处伤才是致命伤。”
此言一出，周广池与周夫人都是一愣，一没想明白为何这么一个小姑娘会习得验尸之法，二没想明白为何周宜胸口处的伤是致命伤。
“你何来的把握，你又不是仵作！”周夫人挥了挥手，仍旧要去挡郑然然。
少女抿唇，神色暗了几分，对这蛮横不讲理的夫人彻底失去了耐性。
“但凡有些常识的都能看出来好吧。”郑然然撂下这么一句话，便闪身上前了几步，周夫人那宽大的衣袖和明晃晃的钗冠还挡在她前面，郑然然颇为嫌弃的侧了侧身子：“夫人让一让，碍事的很。”
周夫人明显一噎，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被郑然然推搡开了几步，一张脸便彻底黑了下来。
她生来是个富贵命，自小锦衣玉食，后来得嫁周广池这样的朝臣，搏了金玉满堂彩，连周广池平日里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笑脸相待，还从没有谁下过她的面子，今日听了江玠一番冷言冷语不说，此时还被郑然然这么一个小姑娘说碍事？
这可忍不了！
“纪大人，您与江校卿所说是公事公办，那我没话说，可这小姑娘是你们谁，她怎敢来我们面前放肆！”
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方才还咄咄逼人不肯让广平府插手周宜一案，如今郑然然插了一脚，周夫人便将要求放宽到不许郑然然在这儿捣乱了。
这意思是说，广平府便可以插手此案了？
纪棠笑的讳莫如深，江玠眸中亦撤下冷意。
“周大人与夫人不知道么，前不久剖了李洵挖心案五具尸体的，便是这位姑娘啊。”
……
周广池与周夫人的脸色顿时铁青了下来，此时郑然然在他们背后，却不敢回头看一看她在做什么。
周广池虽说是礼部侍郎，可毕竟官职摆在那里，李洵一案牵连甚广，各中详情他必然是有耳闻且说给了自己的夫人听的。
当时郑然然一口气剖了五具尸体，从人的胃里找到尚未消化的炙羊肉，看人脖颈推断死亡原因，听说尸体都生了蚊蝇尚且被她验了个明白，更不用说深山煮骨满锅的血肉沫子那一幕了……
周广池起初还以为是这挖心案闹得汴京人心惶惶，是因为圣上下了旨责令广平府限期将凶手捉拿归案，纪棠等人这才在验尸的时候不择手段了些，可任凭周广池如何打听也万万想不到那验尸剖尸的竟然不是广平府的仵作，而是这么一个明媚娇人的小姑娘？
他们夫妇两个有时间在这大眼瞪小眼，郑然然却没有与他们干耗下去的耐性，方才周广池夫妇发愣的功夫她已经熟练地带了手套取了解剖刀，一刀划破了周宜的衣裳。
天冷，人穿的衣裳厚实，周宜是富家子弟，身上裹得棉袄更是不同寻常，郑然然这一刀下去便是漫天棉絮纷飞，洋洋洒洒似前不久的大雪。
郑然然在来此之前就觉得好奇，天气这样冷，即便是穷苦人家的少年也要裹上些棉衣，更不用说周宜这样的子弟，他穿的这样厚实，打架斗殴的人要下多么重的手才能把人活活打死，若不是周宜胸口上那处殷红的伤口甚是扎眼，郑然然一定会先检查他的头部有没有对冲伤。
但如今看来，胸口处的伤是致命伤无疑了。
周广池与周夫人显然没有料到郑然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儿扯了周宜的衣裳，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开始验尸，一想起曾经关于挖心案的那些传言与细节，周广池竟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你不要太不识抬举，你知不知道本官是谁！”
周广池狠话说个不停，他那婆娘也鬼哭狼嚎，吵人的狠。
郑然然原本很努力的将他们哭喊的声音置若罔闻，才手握着解剖刀轻轻拨动了了周宜胸口伤痕边上的皮肉一下，眉头便陡然一皱。
就连声音都带了两分怒意：“江大人，劳烦让他们安静些，这具尸体不简单。”
江玠与纪棠对视一眼，他们都见过郑然然验尸的本事，连秋娘那样的残骸在她手中都游刃有余，却从没见过她这般神色。
在郑然然出现之前，纪棠与江玠也顺理成章的以为周宜是被人殴打致死，这等情况的案子很好处理，只需要确认死因，再将参与斗殴者一一审问，就能够确定谁下手最重，致命伤是谁造成的了。
即便在看到周宜胸口有血迹，他们也单纯的以为是谁在斗殴过程中捅了周宜一刀而已，如今看郑然然神色不对劲儿，江玠心中也便生了警惕。
他手腕一转，将腰间悬着的长剑猛地抽出来，银光在屋里乍开，周广池夫妇还没回过神儿来的功夫便觉得有这长剑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江玠目光渐冷，“周大人，令郎之死有不妥之处，广平府查案为先，今日便得罪了。二位若肯配合，下官自然敬您是侍郎大人，大人若是不配合，下官也只好先顾及死者了。”
天下就没有拿活人的命换死者的道理！
但周广池与周夫人明显怵了，周夫人是真怕了江玠身上的杀气，唯唯诺诺便不再出声了，周广池却踟躇两下，愣是没有再往前走，只隔了纪棠与江玠问郑然然：“姑娘，我儿的死因有什么异常吗？”
郑然然不答周广池的话，反唤江玠：“江大人，你过来看一看。”
江玠没有收剑，仍冷冷的睨了周广平夫妇一眼，这才携着那出鞘的长剑靠近了郑然然，他担心刀剑无眼会伤了郑然然，还小心翼翼换了左手持剑。
纪棠亦被吸引，默默凑近了去看。
唯有周广池夫妇站在远处不敢靠近而干着急。
郑然然用解剖刀将周宜胸口伤痕处的皮肉拨动了两下，好让纪棠与江玠将伤口的情况看清楚，这才问他们：“大人觉得这样的伤口会是什么样的利器造成的？”
江玠皱了皱眉，举棋不定：“伤口似乎深得很，应是利器，可这伤口圆钝，又不像是刀剑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