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这丫头的性子，不该是这么容易放弃的……
圣上微微敛眉，略微严肃的样子，“你已经是世子妃，再说这些事还有什么用？看在御西王府的份上，朕不跟你计较什么欺君之过，你回去吧！”
所谓的欺君，不过是圣上一念之间的事儿。
皇帝说你欺君，那你满口大实话也是罪。
皇帝说你忠臣，你把整个国库贪下来也没事。
皇后急道，“圣上……”
“圣上！”与皇后异口同声的，是顾璎婠。
顾璎婠跪的直挺挺的，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透着坚定，“苏世子为救臣女，才向圣上求得这桩男不情女不愿的姻亲，两个人不痛快且不说，还耽误了一对有情人。一切罪责，错在臣女，请求圣上取消这桩亲事。”
她的声音不大，宣仪殿空旷，那种柔柔且坚定的声音在整座宫殿里回荡着。
宣仪殿里，一阵诡异的静谧。
皇后看了眼圣上，随即厉声道，“圣上的赐婚，你说收回就收回？你想拒婚、想抗旨不成？顾璎婠，你未免太放肆了些！”
顾璎婠那一双澄澈的眼眸，犹如幽深的潭水，深至千尺，无人可及。
圣上微微眯眼，心中却是感叹万千，从前觉得顾璎婠没有一点像乔明萱，可今天他却觉得，是十足十地相像。
乔明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之间全是优雅，顾璎婠也是，甚至比乔明萱做的更好。
可乔明萱是柔软的，柔弱的，像是随风起舞的柳。
而顾璎婠却是冰凉的，令人生畏的，像是天空而来的冰霜雪。
但她们二人都有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若下定了决心，没有人能拉得住。
就如同，当初乔明萱的离去一样，那般决绝……
看着顾璎婠，圣上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甚至扯出了脑海中残存的另一个身影……
他强强拉回思绪，道，“朕问你，你对苏世子，没有一点感情？”
“有，救命之恩。”顾璎婠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任何感情，“臣女无以为报，只希望他能和表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因为臣女这个外人，而丢掉一生的幸福。”
蓦然，圣上笑了一声，“这事儿，你没有跟世子商量过？”
虽然顾璎婠一时间没有想出来，圣上为什么要苦苦追问，但反应还是很快，“表姐为救世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世子正守着表姐。臣女心中有数，知道现在该是报恩的时候了，这桩糊涂的亲事，由他始，由臣女止。”
糊涂的亲事……顾璎婠面不改色，将三个人的处境都说了个明白，也就是他们两个好了，而她孤身一人来请罪。
大殿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圣上粗重的呼吸声。
半响，只听圣上的声音不算温和，“顾家姑娘，你可知金口玉言是什么意思？若你不想嫁了，朕就成全你，那么今后谁还会服从？朕不会收回圣旨，而违抗圣旨是大罪，今日没有外人，朕不怪你，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圣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臭小子，朕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可不要不知道感恩啊！
连违抗圣旨都不追究？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她望着跪着的那个人，好像透过顾璎婠，看到了另一个身影，让她恨到彻骨。
皇后正要出言阻止，顾璎婠却抢了先。
“走过末路，圣命便可违。圣上，您当初的承诺是否还算数？”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顾璎婠的问题，显然让圣上和皇后都是一惊。
圣上顿了顿，“非如此不可？”
这丫头，对那小子就这么不待见？甚至都不要命了？
顾璎婠微微抬头，显得万分高傲，仿佛她跪着都是一副天生傲骨。
“世子以命相救，臣女以身相报，”顾璎婠望着圣上，“非如此不可。”
这身，可不是以身相许的身，是以她这具血肉之躯，滚过那末路的刺骨的针，来还报这一段孽缘。
皇后冷嗤一声，“圣上，顾家小姐倒是一身傲骨，莫不是用了一出苦肉计……”
圣上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浑身一冷，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闭了嘴，冷冷看着顾璎婠。
圣上望着顾璎婠，神色复杂，“既然你知道末路，那你更应该了解，那条路有可能让人丧命，你连命都不想要？”
“臣女当然顾惜性命，更要顾全圣上的威严，报答世子的大恩，成全他们的感情，所以臣女愿意这么做，也没有选择。”顾璎婠没有一丝惧意。
圣上半天都没有说话，一直望着顾璎婠。
外面的小雪花，零零星星的飘荡着，一片白雪皑皑，白色的光芒进了这大殿的门，一身素白的顾璎婠，仿佛和这茫茫白光揉为一体，仿佛恍然之间就会消失不见。
现在圣上的心中，竟然会有所触痛，明萱，你这丫头为什么这么倔？倔到……让朕都心疼！
一直跪着，顾璎婠都觉得有些发凉。
圣上一直不说话，但她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顾璎婠磕了个头，便站起身来，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酸麻。
她轻扯唇角，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这算什么，等一下她要面对的，那是刺穿血肉的痛！
“臣女不敢让圣上为难，这就从末路出了宫去，这样也不算是抗旨不尊，也能成全苏世子和表姐，万一……侥幸能活命，臣女就能得了自由身，算一算，臣女占了大便宜……”
顾璎婠轻然一笑，转身出了大殿。
圣上的手骤然握紧，目光紧紧随着那白色身影，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
他很怜惜这孩子，不光是为了乔明萱，更为了苏景黎。
可他更是这一国之君，而且身边还坐着一个皇后，他不能拉顾璎婠一把，他不能心软，他什么都不能做……
圣上自嘲般，弯了弯唇角，从来他都知道，当这个皇帝，有太多的不能！
顾璎婠出了这宣仪殿，被这白光刺痛了眼睛，她闭了闭眼，这才舒缓过来，看到轻盈的雪花，一直静如止水的心，竟然稍许欢悦了些。
【作者题外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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