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邹芸娘,邹大娘子已经哎呀一声:“五妹妹现在吃穿用度,和原来还是一样的,瞧瞧这屋里的摆设,这香,啧啧,真是许久都没闻到。”
邹三娘子规矩地给邹芸娘行礼:“妾拜见太妃,拜见兰台公主。”
邹大娘子依旧大大咧咧:“这是外甥女吧?生的真好看,有我小时候三四分。哎,现在天下已经换了个主人,也亏的你们……”
“邹大娘子休要无礼!”宫女已经喝道,邹大娘子面露不满之色:“哎呦呦,这会儿还摆什么威风,能尊你为太妃,不过是官家仁慈。难道这会儿,你还能下令杀了我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邹大娘子立即住口,兰台公主吓的钻进邹芸娘怀里。邹芸娘冷笑:“大姊姊,虽说我和原先不同了,可是若想要对你怎样,还是轻而易举的。”
邹大娘子的神色立即变了,邹三娘子并没提醒邹大娘子,总要让她吃几个亏才行。不过邹三娘子随即想起自己这位姊姊是吃了亏还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的人,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这是什么声音?”邹大娘子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邹芸娘已经冷笑:“什么声音?就是责罚的声音啊?”
“责罚?你们不是?”邹大娘子的话让邹芸娘又是讥讽地笑了:“我们怎么了?我们再如何,也还是前朝太妃,要摆布一两个平民,有什么不可以?别说我们,就说昔日没夺爵时候,大姊姊的行为,就该想到了。”
邹芸娘这番话吓的邹大娘子不由缩了脖子,战战兢兢起来。邹三娘子已经道:“太妃的教诲,妾等记住了。”
“你们进宫来,不是想要听我的教诲吧?”邹芸娘冷冷地看着邹三娘子。
邹三娘子最是能伏低做小,此刻也不例外,并不为邹芸娘的冷落生一点气,而是笑着道:“五妹妹说的是,确实有事。五妹妹也是个直爽的,那妾就直说。按说,官家现在恩抚太妃,也该恩抚太妃的娘家才是!”
“不是给过一个恩荫?”邹芸娘打断邹三娘子的话,邹大娘子别的不会,诉苦还是会的,急忙道:“侄儿还小,等到做官都不晓得什么时候。现在家里艰难,也就那么两三个下人……”
“家里若艰难,来人!”邹芸娘喊了一声,宫女已经上前,邹芸娘道:“取一千贯钱来,交这两位带回去。带回去好好地做人家。”
一千贯钱,放在现在的邹家已经算是一笔大钱,邹大娘子刚要欢喜应下,邹三娘子已经道:“太妃的好意,原本我们不该推辞,可是家里总要得些活钱,这些花光了,难道又要来寻太妃?”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好妹妹,那可是国舅的夫人!”邹芸娘的话让邹大娘子又张口:“别提那人,明明就是个……”
“太妃是晓得的,四妹妹素来是个谨慎人,再说当日闹成那样,我又怎会有脸去见四妹妹?因此只有厚颜来求太妃,况且太妃方才也说了,您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若您上道表,那我们全家就不一样了。”
“说来说去,你们要的就是想把爵位给拿回来,真是可笑。谁拿草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去?”邹芸娘一口回绝,邹大娘子的脸色变了变,开口骂道:“邹芸娘,这会儿你别和我摆什么太妃架子,谁不晓得你的底细,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既然都知道我的底细,那我还和你们说什么呢?不过就是白白地担了这个姓!”邹芸娘也变脸,邹大娘子更加怒了:“那我也是你亲亲的姊姊。”
“是又如何,我对邹家,也算仁至义尽了,来啊,给我把她们赶出去!”邹芸娘沉声吩咐着宫女,宫女立即上前,邹三娘子急忙跪下:“太妃,您是晓得大姊姊的脾气的,还望您……”
“别求情了,我还巴不得没有邹家这个娘家呢。以后老老实实地过你们的日子,别去想东想西。还有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爹,我欠邹家的,老早就还清了。这一千贯,还是多饶的了。”
邹芸娘并不肯听邹三娘子继续求情,只对邹三娘子冷冷地道。邹三娘子是真没料到邹芸娘是比自己更没有心的人,完全不顾忌脸面,顿时愣在那里。
宫女已经上前:“两位娘子还请出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儿!”
“什么叫不是我们该来的地儿?当初我娘还活着时候,我可是和她一起入过宫的。还有,当初我也是和官家定过亲的,还有还有……”邹大娘子不肯走,只对宫女怒吼。
“大姊姊,还是出去吧,不然再嚷下去,连这一千贯钱都没有了!”邹三娘子拉着邹大娘子的衣衫轻声道。
邹大娘子听到连这一千贯钱都没有了,这才闭嘴出去。邹芸娘瞧着她们姊妹离开,鼻子里面哼出一声。
兰台公主已经软软地叫了声姐姐,邹芸娘把兰台公主抱在怀里:“你都瞧见了吧?对待恶人就该如此。”
兰台公主懵懂不知地点头,接着又道:“可是,哥哥他不是也……”
“那不一样,那是你的兄长,若在原来,我们还要靠着他吃饭,怎能翻脸呢?只有那种落魄的恶人,才能这样做。”邹芸娘的话兰台公主听不大懂,只是皱眉思索。
邹芸娘已经笑了:“自然,你和娘不一样,你是公主,出嫁之后驸马也只会捧着你。你以后只要哄好官家和圣人,还有赵家小娘子她们,别的人你可以一概不管。”
兰台公主点头,邹芸娘把女儿抱在怀里,唇边又现出冷笑。
出了德寿宫,邹大娘子瞧着那车上拉着的一千贯钱,愤愤不平地道:“芸娘怎么变成这样?我记得原先我和娘进宫探她时候,她是十分温柔的。”
“此一时彼一时,换做我也会这样对你!”邹三娘子的话让邹大娘子大怒:“你这贱|人,想是当初打的你还不够多?”
邹三娘子冷笑:“你少摆出你这嫡出长姊的威风,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那个贴心贴肝的情人,早就把你给丢了。爹呢,只念叨着重新得到爵位。嫂嫂就更不待见你,要不是你没处去,她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这会儿你还逞威风,我瞧你是不想活了。”
“贱|人,当初就是你捣鬼,不然的话,我怎会被赵家退了亲,我原本该是皇后命!”邹三娘子听到邹大娘子这样说,劈面啐了她一口:“你也好意思说,你这样也是皇后命?别叫我笑话你。”
邹大娘子握拳要去打邹三娘子,邹三娘子虽比邹大娘子小了许多,但从来都是娇滴滴的,这拳脚上的功夫不如邹大娘子,被打了两下邹三娘子就要去推邹大娘子。
两人在车上打的火热,赶车的听到后面传出的声音不由皱眉,这哪是什么曾为高门大户的千金,分明就是乡下的泼妇。
“邹家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爵位!”胭脂听老卫说完就摇头叹道。老卫应是:“当初他们家是什么光景,此刻又是什么光景,简直就像做了一个梦呢。”
“卫婆婆说的什么做梦?”赵镇已经踏进殿内,胭脂抬头看他:“说邹家的事呢,邹家两位娘子昨儿前去德寿宫求见邹太妃,被打发出来时候在车上打了一架。”
“你还是爱听这些话!”赵镇自己换好衣衫,坐在胭脂身边。胭脂给他倒一杯茶:“怎么,我不爱听这些话,还要爱听什么别的?”
赵镇端着茶笑了:“是,就你最有理。”胭脂啐他一口,赵镇瞧着胭脂:“不过,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英国公全家都要被召回,按说,女眷回来后,要来朝见你,叩谢恩典的。”
“回来就回来呗,朝见就朝见吧。难道我还能把人家给打出去,你也把我瞧的太小气了。”胭脂的话让赵镇又笑了:“是,是,是我不该这样想,不过……”
“不过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要还记得这么多,那也就不是我了。”胭脂白丈夫一眼,赵镇又呵呵笑了,接着赵镇就打个哈欠,胭脂温柔地望着他:“国事繁杂?”
赵镇用手抹下脸:“是啊,繁杂的很,哎,我当初就……”胭脂又白他一眼,赵镇又笑了,把胭脂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不去想,该怎样做就怎样做。
“出入这座宫殿这么多次,我从没想过,有一日会是要去给她叩头行礼!”昔日的两国夫人杨氏瞧着皇宫,忍不住叹息。流放的日子虽短,但这一路的风霜,让杨氏不复当初的贵妇人形象。发落齿摇,和普通老妪没有任何区别。
“婆婆,您无需担心,我们是奉了官家旨意回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