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朱雀大街上的户部,相对于其他几部来说,衙门略小,时近晌午,张翰墨从文案后边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去后院吃午饭。
户部离他家较远,一来一回间,需耽搁不少时间,张翰墨也不想被同僚背后说闲话,便每逢当值的时候,在户部用膳,况且户部聘请的厨娘手艺也还不错,省下来的时间,他还在案上伏案小憩一会。
在家称病有段时间了,张翰墨也感觉再继续装病下去,他自己心中都说不过去,今日便回户部当值了。
往后院走,张翰墨感觉不少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感受到同僚异样的眼神,他当下心中一暗,快步走了起来。
家有逆子啊!
后院饭堂,只有寥寥几人,张翰墨到达这里后,终于不用再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招呼厨娘一声,让她准备两个小菜,送上一碗米饭,张翰墨便坐到角落中,等着开饭了。
米饭是早就蒸好的,至于菜品,都是半成品,厨娘拿着往锅里一烧,便能出锅,所以张翰墨根本没有等多长时间,厨娘便将饭菜给端上桌了。
看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小菜,张翰墨也感觉腹中有些饥饿起来,端起米饭正准备吃,却看到一个人喘着粗气坐到了他对边。
“文兄,吃饭了没?一起吃点。”看到来人,张翰墨笑着招呼道。
在户部,与他关系最好的便是眼前这位留着长须的何文了,其他与他结交不错的同僚,大多数都有其他心思,毕竟他父亲的位置摆在那里,若说他人没有什么想法,也不太可能。不过眼前的何文却是例外!
“还吃呢?你这心,怎么这般宽大?”看到张翰墨这个无动于衷的样子,本就跑的有些喘气的何文一下子就怒了。
张翰墨不明所以,端着一碗米饭有些困惑的问道:“文兄,现在不正是吃饭的时候吗?怎么就不对了呢?”
“你难道不知道你…”话说到这里,何文突然噤声起来,上下看了一眼张翰墨,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是真不知道?”
何文这没头没尾,如同打哑谜的说话方式,直接让张翰墨无语起来,他问道:“文兄,到底是何事?我应该知道吗?”
张翰墨这话,算是让何文明白了,到现在张翰墨确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了一眼张翰墨困惑的样子,何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现在部里差不多大半人数都知道了那件事情,唯独张翰墨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这种天大的事情,他怎么就会不知道呢?
暂且不管张翰墨为何不知道那件事情,不过作为同僚,又兼好友,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敢拖延隐瞒,当即脸色沉重的说道:“今日早朝,监察院佟御史上奏折参你家令尊大人!”
张翰墨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一声,拿着筷子便要往桌上的小菜上伸筷子,他神色淡然的说道:“监察院的人荒唐了些吧?家父在家中不问国事,又深居简出的,他们参他干什么?”
何文见到张翰墨这个样子,真是急的直挠心,恨不得将张翰墨给拎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大声喝醒他!
看到张翰墨的筷子夹起一筷子菜,何文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巴掌将他手中的筷子给打落在地。
张翰墨被何文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弄的脸色直接有些发黑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雷公都不打吃饭的人!况且就算是死刑犯,最后一顿也是好酒好菜的!
“文兄,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还说法呢?我的翰墨贤弟啊!我都快为你急出病来了,你还在这里跟我慢条斯理的吃饭?”
张翰墨见何文脸上神色确实作不得假,也稍微上心一点起来,问道:“怎的?监察院参我父亲的折子很严重?我父亲可能被责罚?”
“令尊大人一点事情都没有!”
张翰墨一下子就有些糊涂了,这何文到底要说什么啊?
好在不需要张翰墨去猜测何文的意思,何文便接着说道:“监察院的折子说的是令尊纵孙行凶,目无法纪!翰墨啊!你张家就一根独苗,要是真被人给暗算了,你张家可是要绝后的啊!对令郎的管教,你还需严格些,就算不为令郎,也不可给暗地里那些小人机会啊!”
何文的话音一落,清脆的摔碗声响起,原本刚才还在张翰墨手中端着的碗,此时已经在地上碎成了花,而他的手,依旧保持着端碗的那个姿势!
何文见张翰墨一副石化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他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户部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件天大的事情,唯独张翰墨还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自家儿郎不堪的一面,直达天听,谁会去当这个恶人呢?
“翰墨!翰墨!”
被呼喊两声,张翰墨终于回过神来,不过他那张脸上苍白的有些吓人,他看了何文一眼,站起身来对着何文一揖到底,起身之后,说道:“文兄,你的情意,我知晓了!不过家中那不孝子,我还需回家处理!这份情意,他日,我再还!”
“诶!翰墨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何文自觉不过是告诉张翰墨一个事实而已,根本就不值得这番,正要多说几句时,见张翰墨脸色神色,他也不多言了,只是说道:“翰墨,既然如此,你速速回吧!户部这里,我替你向尚书大人言明。”
张翰墨心中想着事情,也不多言,对着何文抱拳一下,神情有些恍惚的快步往外走去。
一路上,张翰墨都在催促架牛车的把式快些,赶车的把式也不敢不听,只能尽快赶着牛车往前走。
一番紧赶慢赶之下,牛车终于到了张府门口,牛车还未停稳,张翰墨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这一跳,差点因为身上的官服,而栽了个跟头,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大声让门房付车钱,他则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家里。
“那个逆子在哪呢?快告诉我!”
一过家门影壁,张翰墨便怒火滔天的大声喝问起来。
“老爷,少爷在佛堂罚跪呢!”
“罚跪?”张翰墨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大声说道:“混账东西,他以为他罚跪了,就能息事宁人吗?去,给我把我爹的马鞭取来,今日在这个家中,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张翰墨这种态度,刚才回答他话的下人,吓的一哆嗦,也不敢搭腔,快速的跑开了,这种事情,他需要跟德伯禀报一声。
身处佛堂的张麟根本不知道他那便宜老爹,已经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了,此时他已经在这佛堂中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两条腿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知觉,而监督他跪着的正是昨夜那个板着一张脸的汉子。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跪着,张麟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反正一大早起来,这个板着脸的汉子就把他押到佛堂来了,说是奉了张威远的命令!
而且他那爷爷还说了,想不明白为何罚跪,他今日就没有饭吃!一直跪到想明白为止!谁来求情,都不好使!
张麟倒是想反抗来着,不过这个家都是他爷爷说的算,他能反抗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这还是他爷爷亲自下的命令,张麟也就息了要反抗的念头,装装样子,在这里跪着就是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跪,竟然跪了这么久!
双腿基本上没有知觉了,张麟想着是不是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再这么跪下去,他这两条腿指定要废啊!
脑海中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推门声,张麟听到这声音,立马挺起腰杆来,好像他跪的有多认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