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人神色变化,张德福心中自是高兴,张麟终于有一天能够让张威远和张翰墨刮目相看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家子孙有出息了一样。
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张德福说道:“如果小虎子没有同麟小子串通一气的话,我选择相信那人大半条命是麟小子救回来的。”
“德叔,救人就救人,这怎么还救回大半条命来了呢?”张翰墨对于张德福这个说法有些接受不了,按照张德福的说法,他都搞不懂他家那混账东西到底有没有救人的本事?
至于程虎,张翰墨是十分信任的!那人还不至于和那混账东西串通一气!说到底,程虎在心底里是瞧不上那混账东西的!
想到这里,张翰墨在心中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憋气啊!
张威远双眼微微闭合了一下,他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了!
“翰墨,你没有上过沙场,你不知道那种全身被伤的情况,按照小虎子的描述,如果被伤的那人没有强烈的想活下去的念头,你便是神医圣手,也救不回人来!所以我才说麟小子救回了那人大半条性命!”
张德福这番解释,让张翰墨沉默起来,也让他沉思起来。
张威远看到儿子这幅模样,也没有打扰他,用动作招呼张德福一下,示意他一起吃饭。
张德福笑了一下,虽说现在想在张翰墨面前多说几句张麟的好话,但他还是选择了默默吃饭。
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张翰墨终于有了动作,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眼神严肃的看着张德福,问道:“德叔,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种救人方法的?”
这个问题明显难住了张德福,他也没有去深究过,现在张翰墨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张德福也感觉有点不对劲起来。
张德福的神态,已经充分告诉了张翰墨答案,他深吸一口气道:“德叔,这件事情,估计也就是那个混账东西运气好,做不得数的,以后还得请德叔都看管着点那混账东西,省得他用一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野路子,做出那种草菅人命的事来!”
端着只剩下最后一口饭的张德福也是拿捏不准起来,脑袋里开始想着这事该如何说。
张威远眼神扫了两人一眼,轻轻将筷子搁到桌子上,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阿福,这件事情,你跟进一下!如果麟儿的方法有用,那便是多少沙场将士的福气!只要方法行得通,能够让沙场上的将士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我便可为麟儿上上一份折子!这份功绩,绝对不小!”
张德福和张翰墨齐齐扭头看向张威远,两人脸上全是震惊的神色!根本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张威远要亲自上折子,这折子要是呈上去,皇帝敢不重视吗?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张威远要提携一个人,哪怕他是一个乞丐,坐在龙椅上的宋世安都得捏着鼻子给那人安排一个官职,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天下都是张威远那一帮元老帮着打下来,他宋家能不给张威远这个面子吗?
张翰墨震惊过后,心中只剩下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即反驳道:“爹,不可以!那混账东西怎么能够让您亲自上折子呢?这事情...”
张威远抬手直接打断他的话,骂道:“迂腐!我看你这书全部都白读了!我怎么就不能亲自上折子呢?”
“这...”
张翰墨想要继续反驳,张威远却没有给他机会,他继续说道:“你不是读过那些圣贤书吗?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举贤不避亲’吗?麟儿要是真能让众将士多出几分活下去的可能,这便是天大的功德!每个将士身后都有一个家,他们能不死,那便是为将者对他们身后的家人最好的报答!”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可能还能跟张威远辩上几句,但身为张威远的儿子,张威远所做的事情,他如何不知?那一户户家中素缟的场景,他又见得少了吗?那一家家凄惨的模样,他能忘却吗?
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我与朝廷的情分,我心中自然有数!而且这种情分,可能用一次便会全部消亡!但真等我死后,你觉得朝廷还能记住咱家几分情分?”
张威远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张翰墨低头不语!
可能他心中清楚的很!
“你若是身居要位,我想咱们张家可能早就不在世间了!”说到这里,张威远的声音突然冷了一分。
世间最薄情寡义之家,当属帝王家!
“前段日子的事情,我不知道是天家主导的,还是那般闲着没事干的文臣弄出来的,但多一个心眼,未必不是坏事!”好像今天张威远要把话多深入说上几分,他盯着张翰墨继续开口道:“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怨言,不过这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张家好!”
“父亲,我没有任何怨言!”张翰墨明白这次谈话,可能真的要触及骨髓,他立马起身回道。
“你心中是否有怨言,我都不管了!”见到张翰墨还要说话,张威远伸出手虚点他,示意他继续听他说完。“那日我披甲上殿,你真当我是为了文武之争吗?”
“父亲,您?”张翰墨听闻这话,神色大震。
“文武之争,于我这大半截身子都进土的老家伙有多大关系?自家儿孙被人欺负,捅到圣上面前,他们那帮狗东西,真当老夫提不动刀了吗?”
张德福脸露笑容,垂手立于一侧!
大将军,宝刀未老!
暂收起情绪,张威远又成了那个毫无威胁的老人状态。“如若麟儿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他的方法行不通,阿福便管了,这事便作罢!等我大限将至之时,我自会安排麟儿出路,有官身在侧,自可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若是麟儿的方法可行,那便是天下将士的福气,我为麟儿谋划一份前程,谁人也说不得半句闲话!即便我哪一天去了,麟儿身后还背靠着武官这一脉,任何人想要动他,都得思量几分!所以,你懂了吗?”
大份大份的信息量塞进张翰墨的脑海中,张翰墨思绪有些迟缓的点了下头,看着眼前熟悉的父亲,他心头有一丝恍惚,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言‘老而不死是为贼’吗?
张德福见到张翰墨神色古怪,想着不让他被张威远训斥,便开口说道:“翰墨,这便是兵者,诡道也!”
张翰墨讪讪的笑了一下,他明白这是德叔在提醒他呢!
“德叔,我家那小子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费心了!”
“翰墨,麟小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他的事情我自然会上心的!不过听小虎子说,麟小子好像志不在此,胸怀要更加宽广些!”
“嗯?”
张威远和张翰墨父子俩齐声疑惑起来,张德福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那小子什么样子,他们这做爷爷,做父亲的,难道不了解吗?
这不是捧,这是捧杀了吧?
“小少爷,打算接过老爷手中的事情,继续照顾伤残的老卒的生计!”这句话,张德福是用崇敬的语气说的,先不说张麟是否能够达成这一目标,单是这个想法,便已经能够让张德福打心底认可了!
张翰墨吞了吞口水,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话。
而张威远看似平静,不过袖中的右手却在轻微抖动,他沉默几息,终是大笑起来,开怀道:“阿福,去拿坛酒来!老子要好好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