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木门推开,一个身姿摇曳的男人走了进来,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人的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
待来人将斗篷摘下后,郭奎赶紧起身恭迎道:“拜见常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听郭奎的称呼,李巡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神秘人竟然就是张让本人,李巡赶紧起身拜道:“房城县尉李巡,拜见常侍大人。”
张让没有说话,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用绣帕捂了捂口鼻,一脸的嫌弃。
郭奎赶紧将一块软垫铺在首座上,又将自己和李巡的软垫扯到了丈许外,李巡见状赶紧动手帮忙。
“常侍大人请。”郭奎躬身道。
张让走到首座处,俯身跪坐在软垫上,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自语道:
“很久没来雅苑了,香炉里燃的还是劣质的药香。”
张让的声线清凉又尖锐,好似一把冰刺,刺入李巡的心头,一道彻骨的寒意自李巡的脚底升起,直至发梢。
“常侍大人恕罪,我这就叫人将香炉撤掉……”
郭奎刚要去叫人,却被张让挥手阻止了:“罢了,杂家也待不了多久。”
说完,张让抬眼打量起郭奎身旁的李巡,问道:“你背后可是黄巾少主张昊?”、
“常侍大人明鉴。”李巡颔首道。
“占据冀北四郡,麾下兵卒数万,不容易啊。”张让淡淡道。
“若常侍大人愿意接纳我家少主,我家少主愿为常侍大人的一把刀。”李巡躬身道。
张让嘴角一扬,开口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杂家怎么知道你家少主是一把利刃还是一把钝刃呢!”
李巡心里明白,张让的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在质疑自家少主的实力,第二层意思却是在试探,试探他们是否是真心实意的想投靠朝廷,而不是缓兵之计。
因为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李巡答道:“我家少主与皇甫嵩之间必有一战,是利刃还是钝刃一试便知。”
张让眉头一挑,不屑道:“那就等你家少主打赢了再谈招安一事吧。”
“常侍大人,如若我家少主击溃了皇甫嵩,可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李巡提醒道。
一旁的郭奎被李巡此言吓了一跳,赶紧朝身旁的李巡着急的使着眼色。
“哼哼,”张让嘴角一扬,冷笑道:“你这是在与杂家做生意吗?”
李巡明白,这个时候决不能退让,否则无法为自家少主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要想顺利招安,绝不是仅凭某一方的意志可为,常侍大人可以想一想,如若黄巾军击败了皇甫嵩大军,必然兵寇司隶,到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李巡。
张让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尽是阴狠之意,开口道:“你家少主想要什么?”
“冀州!”李巡道。
张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了。
“你家少主莫非是疯了不成,竟敢问朝廷要冀州!”郭奎怒斥李巡道。
李巡没有搭理一旁的郭奎,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我家少主已占据冀北四郡,想要的,无非是冀州其他五郡,既然朝廷不愿意给,那我家少主也只能自己拿了。”
说到这里,李巡话锋一转,又道:“待我家少主自己拿下了冀州,朝廷再想招安,恐怕会付出得更多……”
郭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因为朝廷能够许诺出去的条件不是他这个小小曹掾能够拍板的,他只能将目光移向首座上的张让……
李巡的话很直白,现在张昊拿下了冀北四郡,又和皇甫嵩在冀州僵持不下,这个时候所要的不外乎冀南五郡,如若皇甫嵩败了,张昊顺势便能拿下整个冀州。
到那时候,朝廷再想招安,张昊所要的,很可能便是幽州或者并州了。
当然,如若皇甫嵩在冀州击败了黄巾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对朝廷来说,无非就是一次赌博,要么相信皇甫嵩能够击败张昊,要么用一州之地解决问题,要么就是用两州之地解决问题。
但这对张让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将冀州许给张昊,那张昊或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支兵马,有了这支兵马,他便不会再惧何进一党。
但张让也不蠢,更不会轻易的将整个冀州白白送给张昊,因为他也担心张昊壮大之后,脱离他的掌控,到那时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张让微微一笑道:“冀北四郡本就是朝廷的,张昊不过是强占,如若张昊能够接受招安,便可授予他冀州刺史一职,下辖冀北四郡。”
张让开出的条件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给张昊一个官职,停战,保持现状。
这样的条件,李巡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很明白,张昊要的不是停战,而是整个冀州。
李巡朝张让躬身拜道:“常侍大人,不如咱们再等等看,待我家少主亲率大军南下与官军决战之后,相信朝廷定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条件。”
“李巡,你放肆!”郭奎怒斥道:“别给脸不要脸!”
张让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难看至极。
显然张让开出的条件,李巡并不满意,才会说出等决战之后再谈的话。
“两位大人息怒,天地人三位将军要的是天下,而我家少主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冀州,而不是就此停战。”李巡提醒道。
郭奎皱了皱眉,他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追问道:“如若朝廷将冀州许给了你家少主,你家少主可否保证黄巾之乱就此平息?”
此话一出,张让看向李巡的目光闪过一丝异色。
用一个冀州牧的位置,换取天下太平,这桩交易很值。
李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家少主只能保证自身不再与朝廷为敌。”
“…………”张让和郭奎面面相觑。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暴露出了几层深意,第一层意思是黄巾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儿,而是各自为政,至少张昊和其父亲不是一路人。
第二层意思是,若朝廷将冀州许诺给张昊以后,只要是冀州以外的黄巾军,朝廷皆可剿之,张昊不会帮忙,哪怕被剿灭的是张角三兄弟。
张让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笑道:“杂家乏了,此事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