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桂之荣的口中,杜霖打听到每个人背包里的武器都是各自预先准备的。乍一看那柄大口径左轮枪,杜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当他握住枪柄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对这种武器,非但毫无陌生感,反而有种与其融为一体的微妙,就像之前开弓射箭一样,也像他很熟练地用刀挖取鹿兽的神经核一般。
他意识到自己的背包,可能是“他”早先送至那个传送站的。里面的武器,都是“他”平时趁手的家伙。
桂之荣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树叶。忽然,他看到树叶急剧晃动了一下,好似有东西在动,心脏猛地一颤,连忙翻身站起,却发现是清风拂过树梢,发出哗哗声响。
莫非自己看花眼了?他心底嘀咕着,却不敢在原地躺下,看到杜霖坐在不远处,便朝着杜霖那儿走去。走到杜霖近前,想了想,又转移了方向,来到了严丹身边。
“他在做什么?”感觉到桂胖子想说话,严丹索性开口问道。
桂之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杜霖,“他在子弹尖头上刻十字。不知道搞什么鬼。”
“十字凹槽?”严丹一愣,旋即笑道:“他在做战斗准备。”
“在子弹头刻槽,不怕弹头传导热量,引爆弹壳内火药?”
“手工刀刻,不会产生多少热能。”见桂胖子皱眉不解,他耐心解释道:“子弹一般是铅心弹头,弹头外边是黄铜被甲。被甲的作用,是保持弹头在高速运行时不变形,以达到提高稳定性的作用。在弹头上刻十字,就是一定程度的破坏了被甲,露出了铅心。”
“这样的弹头在射出飞驰时,风就会沿着裂痕持续撕裂弹头,弹头的着力面积也就增大了。当刻上十字的子弹进入目标体内后,会发生翻滚,会造成,进的时候是一个孔,出来的时候变成一个大漏斗形,就像是一个坑。”
“卧槽,这也太阴损了吧?他跟谁有这么大仇怨!”荣胖子手捂胸口,一脸惊容,好似自己后背挨了一枪,破碎的心脏从胸前的大洞中喷溅而出。
严丹笑了笑,“那是开花弹。在军火库中,本就有那样的子弹。他一定是看到刚才那条蜥形兽,才意识到要增强子弹的威力。对付异兽,寻常子弹只能造成一个小小的孔洞,的确没有什么杀伤力。”
说着,他抬头看向童珊珊的侧影,眼中露出一丝惆怅。那样美丽却不柔弱、浑身散发英气的女孩,他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可是,二人虽然在一起做过两次任务,他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而且在执行任务中,他也不愿因自己的感情,影响到团队协作。
童珊珊的脸在树影里,暧昧不明。她看向远处。
太阳挂在森林的边缘,圆圆的火球,如阴柔的舌,舔蚀凝重的森林,那些飘渺而摇动的橙色光晕,在她看来,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她的身体一片冰冷。
她双手十指微微收拢,呼吸渐渐沉重起来,那声音如急促的鼓拍,绝望的敲打在他的心间。
她又看到了那恐怖如活过来的树木,留着血水的疤痕,向自己扑来!
严丹站在不远处,向着自己微笑。那微笑中,依然有一种诡异,令童珊珊感到浑身发毛,几乎令得她惊叫起来。直觉告诉她,她必须立即离开这里,远离那片森林,也远离严丹。
听到童珊珊开拔的命令,大家都愣住了。
“珊珊,天就要黑了。我们还是……”桂之荣不满对方的蛮横,抗议道。
“不行,现在就走!”童珊珊挥动着手臂,粗暴地打算了桂胖子的话,声音出乎意料的强硬,如同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桂之荣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对于莫名受到童珊珊的训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队长!我们现在处于危险之中,我得让大家进入到一个安全区域。”童珊珊扫了一眼同样茫然无措的严丹,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声音缓和下来,“希望你们明白。”
“可是……”桂之荣短眉皱起,童珊珊提到了安全区域,让他感到紧张,但是在沼泽里赶路就安全的吗?
“没有可是!”童珊珊突然扭头,冲着桂之荣,愤怒地像头母狮子狂叫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从她的心底升起。
比特犬看到主人冲着那个肚子被武装皮带勒成上下两道游泳圈的矮胖子发火,立刻凑了上来,龇着一口带着血肉残渣的锋利牙齿,前躯微沉,脚尖利爪紧紧勾在地面,盯着桂之荣,开始低吼。
桂之荣脸上的肥肉惊得猛颤,像只受惊的青蛙,立刻向后跳去,险些撞在严丹身上。
“你要么听从命令走!要么离开队伍!没有可是!”童珊珊怒视着桂之荣,声音尖利,即使隔着玻璃面罩,也能看出她的五官已经扭曲,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童珊珊预见到了危险。
危险的不是异兽,而是整个森林。
那些形象在她的脑中闪过,她必须带着队伍避开那些危险。蠢笨的胖子!谁给他权力,让他自作主张反对自己的命令?
看着桂之荣那副仓皇的面孔,她忽然想到在他和严丹两人一起在那股腐肉的恶臭中围住自己,忽然害怕起来。
她很害怕,非常单纯的害怕,就像一个幼儿,突然发现妈妈离开了自己,将自已丢弃在一群最恐惧的陌生人中。
童珊珊只是一个久坐课堂的小女孩,因为各门功课成绩优秀,和独特的预见能力,被自己区域的作战部看中,派出做了两次侦查任务。
这次又因有过两次出入灰色区域的经验,当上了队长。但是,这次,她眼前看到的景象给她带来的不是未雨绸缪的自信,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无视桂之荣目中燃烧的愤怒和严丹的担忧,童珊珊转头看向杜霖,忽然脚下摇晃着,感到一阵晕眩,踉跄了两下,不得不蹲在地上,倚着旁边的一根大树慢慢地向下滑到地上。
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外表的刚强不见了,平日里来自那种骨子里的自信和坚毅,又一次被恐怖的血水瞬间淹没。
她感觉到心跳的厉害。她知道那是心律不齐造成的。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捂住胸口,突然很难受,那种难受瞬间摧垮了这一整天来强撑的镇定,她难受地无声地哭起来。很快,低啜,像大堤泄洪一般汹涌起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严丹走过去,要扶起童珊珊。她却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厮打着,躲避着,像是被流氓侵犯的柔弱女孩子。
比特犬从一旁窜出,准备拦在主人面前,却在靠近主人的时候,突然止步不前。它那粗壮的四肢不安地踢踏着泥土,看向主人的目光,充满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