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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慈爱地说道:“你是出于好心才让你们科长来家里住,而且怕他不来还让我去接他?”

“对呀,怎么了?”丁一说道。

爸爸说:“你看,你让我去请他来家里,我怎么看?我以为是你相中他,故意让我独自去考察一番。”

丁一掩着嘴笑了,说道:“爸爸,你太可爱了。”

“可爱什么,丢丑。”

“为什么?”

“你看,我见着他后,很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口一个小彭,人家出于礼貌,跟我回家了,还买了水果。饭吃了,满足了你的地主之心了。他可能感到了我和你乔姨会错意了,但是又不便解释什么,你说人家还怎么在你家住?再有,他也可能的确想利用外出的机会多看看书,因为自学是很苦很累的事。”

她问道:“那他干嘛还跟我回那边,然后还悄悄的走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可能他认为采取偷偷溜走的办法是省得跟你费口舌吧。”爸爸说道。

丁一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中。其实,丁一最清楚彭长宜为什么不辞而别,只是不能告诉爸爸而已。

爸爸知道她做事待人比较真诚,就说道:“你也不用多想了,只要心意尽到了就行了。”

“嗯。”丁一点点头。

“昨晚你哥哥回来说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地方,是吗?”

“哦,没有,停喜欢的。那里人不错,尤其是科长待我很好。”丁一心想哥哥还是跟爸爸说了。

“你如果真不想在那个地方呆了,就告诉我,我豁出这张老脸……”

丁一打断了爸爸的话,说道:“爸,不用,我也想一人锻炼锻炼,再有,也没有什么要离开的理由,时间太短。好女子志在四方,以后再说吧。”

她的幽默没有打动爸爸。

“小一,你妈妈走后,我的确用在你身上的心思少了,还请你……理解。”

“爸爸,您别说了。”丁一靠在了爸爸肩上,心里一阵难过。

第二天一早,丁一就回亢州了,她没有带走小狗,她说陆原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再把一一给她送去。

她反复跟乔姨说了小狗的习性,乔姨拍着小狗对丁一说道:“比养个小人还麻烦。陆原这个混小子也真是的,你说你在单位,怎么能养它啊?”

乔姨对儿子给丁一买小狗非常不满。

上班第一天,郝东升就接了一个电话,让丁一到市委信息科去一趟。

丁一眨着眼睛重复了一遍:“信息科?”她想起来了,前几天她写给《政府快报》写了两篇稿子,送到了信息科。

“对,去找寇科长。”郝东升说道。

“寇科长?”

“是的,寇京海,丁一,你不会不知道寇大人是谁吧?”

老钱说:“嗯,小丁可能不知,她接触不到他。”

“哦,那我得给你进行临阵培训了。”郝东升说道:“这个寇京海也是大兵转业,我刚毕业就是分到信息科的,最后让他给我骂出来了,说话特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人送雅号寇大人。什么天王老子了,老虎屁股了他都敢摸摸,跟他说话一定要小心。”

“啊?”丁一惊愕的张大了嘴,机关还有这样的人?

“哈哈。”老钱大笑起来,说道:“我不这么看,这个寇大人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尽管说话不给你留面子,但是人不错。丁一不用担心,他跟咱科长是好朋友,如果欺负了你回头让科长收拾他。”

“还别说,一物降一物。你说咱科长平时在场合上不多言多语跟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就是不给这个姓寇的留面子,经常淡淡的一句话就把他的嚣张气焰扑灭,说夸张一点,就跟拔气门那么见效。不管怎么说,小丁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那毕竟是个说损话不犯算计的主儿,如果是跟你说稿子的是,你只管听,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反驳他,不然给你两句你受不了。”

丁一看着郝东升,说道:“他这么厉害哪?”

“厉害去了!我给你举个例子吧。高市长刚刚当上市长,原来乡里的都来给她夸官,正好在饭店遇上了寇京海等人。寇京海就过去敬酒,你知道他第一句话说得什么吗?他说,来,我敬未来的女狗官……”

“啊?天哪!”丁一吃惊的张大了嘴。

“这不新鲜,高市长是副市长。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说周林吗?”

丁一摇摇头。

钱守旺接着说道:“记得周林市长头来亢州的时候,全区组织的信息工作交流会在三源召开,就因为周林只顾陪着地区的领导,过来给他们敬酒晚了,他就说你一个贫困县的小县长子有什么牛的,把我等凉了半天都不过来敬酒。当时把周林说懵了,有心发作又顾着面子,毕竟来的都是客人。后来周林调到亢州当市长,据说这下他可慌了,好长时间都不踏实,几次想跟周林套近乎,人家周林根本不给他机会。”

“还有,他见到报社和电视台的女记者,从来都是张名妓李名妓的这样叫。上次我亲耳听到他跟畜牧局的局长叫……”

“叫什么?”丁一问道。

老钱说道:“嗨,畜牧局当官的,他能有什么好称呼。”

郝东升鼓了鼓腮帮子,看了看丁一,最后说道:“女同志不宜,算了,不说了,总之,老钱说得对,你要有心理准备,即便他说几句不在行的话也别生气,反正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人不坏。另外有些话他也不是一张嘴就出来的,他说高铁燕是狗官,我因为他们有交情,他跟高铁燕的丈夫曾经是战友,他也看对象。别看他嘴上似乎是没有把门的,但是这个人非常讲政治,心里明白着呢。”

“对,其实他是个非常讲政治的人。”老钱问道。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科长,让科长收拾他。要不你就等科长回来,让科长跟你去。”郝东升说道。

丁一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去吧。”

老钱说道:“没事,见了他客气点,虚心点,他不会对一个女孩子说脏话的。”

丁一拿着钢笔和笔记本,就敲开了信息科的门。

她被让进去后,才发现这个信息科办公室比他们科室大多了,得有五六人,其中一个人问她找谁,她说找寇科长,那个人就往里间屋努努嘴,丁一就在敞着的门上敲了两声,也没听见回音。

她就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间屋里只有一个人两张办公桌,靠里面的桌子上一颗脑袋正低着头写着什么。

丁一想起老钱他们的告诫,极力表现的真诚又恭敬,她柔声细气地说道:“是寇科长吧?”

“嗯——”那个人从鼻腔里发出这个音,依然不抬头,还在低头写着什么。

“我是组织部的丁一,是您找我吗?”丁一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个人这才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耷拉下眼皮,伸出一跟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丁一坐下来。

丁一心想还不错,寇大人居然还赐坐给自己。

但是她没有动,而是依然这么保持着恭恭敬敬的站立姿势。

寇京海没听见动静,抬起头,见丁一还站在那里,就开口说道:“你……”说出这一个字就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估计他是看见丁一是个漂亮文静而又很懂礼貌的女孩子,实在说不出什么脏话和狠话的缘故吧。他把笔扔到桌上,说道:“坐下说。”

丁一这才坐下,但是依然保持着谦恭的笑容。她心想人不打笑脸,我就始终这样谦卑着,你难道忍心跟我发彪?

也可能寇京海看出了丁一的做作,他有些好笑的低下头,拿起刚才正在修改的稿子,说道:“这文章是谁让你这么写的?”

丁一这才发现,他正在写字的正是自己的稿子,她的小脑袋飞快的转着,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们科长。”

这话果然管用,就听寇京海小声嘟囔了一句“靠。”

丁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仍然用充满谦恭的眼神看着他。

寇京海说道:“就知道是你们破科长的水平。我说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学生就会写官样文章了,真是那样的话你还真的不可救药了。”

“还请寇老师您多指教。”丁一用充满虔诚的目光看着寇京海。

寇京海见丁一如此夸张和做作,不由的笑出声,他说:“头来前有谁跟你说我什么了吗?”

“没有。”丁一摇着头说道。

“你认识我吗?”寇京海问道。

“不认识,但是您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丁一说道。

“贯到你耳朵里的肯定没好话。”寇京海说道。

“全是好话。说您是亢州市委第一支笔,乐于助人,乐于帮助同志尤其是乐于帮助第一次写稿的同志……”她还想说什么,被寇京海拦住了。

“是小彭教你这么说得?”寇京海眯着眼问她。

丁一发现寇京海长着两只不大的小眼睛,目光锐利冷傲。她不由的后背发凉,赶紧笑着说道:“我们科长不知道我来了,他学习还没有回来。”

“哦,那我明白是谁在背后骂我了。”寇京海说。

丁一急忙说道:“没有,真的没有。”

寇京海笑了,说道:“骂我是正常的,不骂就不正常了。这是人们对你另类的尊重,我喜欢这样的尊重。”

丁一不敢轻易说话,她记得老钱和小郝的嘱咐。

寇京海拿起桌上的稿子说道:“你把这篇稿子拿回去誊好,再送来,今天上午就送审。”

丁一接过来一看,上面已经改的面目全非,她不由的心中一喜,赶紧站起说道:“谢谢寇科长,谢谢寇老师。”

“妈呀,真肉麻。”寇京海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别跟着他们在背后骂我就行了。快去吧。”

丁一笑了,说道:“谢谢您。”这次的语气里有了明显的真诚。

“以后在写稿子的时候客观一些,什么政策都不是万能的,你只写干了什么就行了,别总结也别上纲上线,咱们的对象都是科级干部,他们整天说得话就是官话、套话和假话,你写稿子就不要跟着凑这热闹了,年纪轻轻的现在就学写八股文,还早了点。”

丁一连声说道:“好的,好的,多谢您的指教。”

“我天,我哪敢指教组织部的领导啊,你们写了稿子我就得想办法发,谁惹得起你们啊,尤其是彭长宜。你这几篇稿子我要是再不发,估计他就得把我吃了,连骨头都不剩。这么多年,他还从来都没跟我急过,妈呀,为了你这几篇破稿子,你瞧他那样儿。送审的时候我也得拿出个流氓样,不然……组织部的稿子……”他往下不说了,用手敲着桌子。

丁一抿着嘴笑了。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老早的下楼,因为她知道彭长宜每天都会很早到单位,她不想在这段时间看见他。

没有了小狗,她早晨的时间很宽裕,便又开始练字,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了以往专注和从容,心里就像长着草一样,无法安心写字。

好不容易捱到了快上班的时间了,还差五分钟,她才下,。尽量放慢脚步,快到办公室时,看到郝东升和其他科室的人走了过来。

郝东升老远就说道:“丁一,你刚下楼?”

丁一“嗯”了一声,就随郝东升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彭长宜已经到了。

郝东升说道:“科长,回来了。”

“回来了。”彭长宜答道。

她没有看彭长宜,而是低头弯腰就去拎暖水瓶想去打水。这时就听彭长宜说道:“打水了。”

她愣了一下,直起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地已经擦过,每个人的桌子也经过了收拾。实在没的干了,她就拿起水杯,准备浇花。

刚要往花盆里倒水,就发现花盆也是湿润的,显然刚刚浇过。她看了一眼彭长宜,彭长宜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丁一有些尴尬,她没敢看他。放下水杯,坐在桌上看报纸。

侯中来进来了,手里拿着几份文件,进门就说:“彭科长,看看,咱们组织部的信息终于上了快报和通讯了。”

彭长宜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他高兴地说道:“这是小丁的功劳。”

侯中来说道:“是啊,小丁,好好发挥发挥,多给咱们写点,这个通讯很有分量。”侯中来说道。

“这个也发了?我还以为发不了呢?”丁一有些惊奇地说道。

“我去拿给部长,就这一份,先让你们看看。”说着,就走了出去。

丁一看着彭长宜说道:“就这一份?”

彭长宜见丁一终于搭理自己了,就说道:“嗯,只有一份,各乡镇和各局委办也都是一份。”他说着,拿起了电话,说道:“找寇科长。老兄啊,我是长宜。”

“有什么指示?我跟你说,你交办的我可是办了,你以后少给我布置任务,我这是耍流氓的结果,以后组织部的信息估计还是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不发。”

“呵呵,行了,你这是破冰之举,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兴许就会改变两个科室间的格局,老兄,你是功臣。”

“你少来这套,发了这几篇破稿子,我估计我在他手底下更没有出头之日了,好像我是卖国求荣似的,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为了增强什么人的工作积极性,啧啧啧,你说你现在也这么恶心了,见了漂亮女孩也走不动道儿了……”

彭长宜知道他下面说不了好听的话了,就赶紧打断他说:“那不叫卖国求荣,那就弃暗投明,行了,你把这期的快报和通讯给我留一份。”

“快报和通讯早就给你留好了,知道你就得有这一腿,我让人给你送去。”寇京海说道。

彭长宜放下电话,笑着对丁一说:“我多要了一份。”

郝东升说道:“我说什么着丁一,老寇那人就得咱们科长对付他,换了别人,八句话等着呢。我在信息科的时候,也是一位乡镇报道员想多要一份信息,他觉得总是给我们送稿件,多要一份应该不是问题,结果你猜那个家伙怎么说,你跟我提这个要求还不够资格。愣是把人家给轰出去了。”

彭长宜笑了,偷偷看了丁一一眼,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丁一的心里暖融融的。昨天从信息科出来的时候,她就感到了暖意。如果不是科长从中斡旋,估计丁一的稿子也不会登出来。她知道这是科长特别关照的结果。

一会,信息科一位小伙子拿着一份《政府快报》和《亢州通讯》走了进来,说是科长让他送过来的。

彭长宜接了过来,递给了丁一。

从阆诸市回来后,彭长宜总想找机会跟丁一进一步解释自己没在她家住的原因,但是显然丁一不想跟他说任何工作以外的话。早晨丁一总在磨蹭到快八点才下来上班,多一分钟都不会提前来。

彭长宜知道她是在回避自己,也就不在意她的态度了。其实回避的岂止丁一一人,彭长宜也在内心回避着自己,回避着自己的某种冲动和**。

从阆诸回来后,丁一的倩影的确时常出现在彭长宜的脑海中。

在这段忙碌的时间里,在办公室、会场、酒桌或者在家中,常常会有那么一些时候,好像是什么幽灵一样的东西深藏在他心里的,总会在不经意间会突然复活一样,扼住他的心灵。

尽管他很快就能恢复镇定,脸上的表情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像被蔓延的野火烧过一样,心悸不已,疼痛不已。他必须克制自己,因为他知道,对丁一,尽管心慕之,而实难行之!

这天早上,彭长宜收拾完部长办公室后,刚回到科室,就听见电话响,是部长,叫他过去一趟。

王部长把一份干部考察名单交给了彭长宜,说道:“把这几个人去年底的考核记录调出来,另外在着手进行对这几个人的半年工作考察。你们科室人手不够的话找中来协调。”

彭长宜粗略的看了一眼,都是乡镇办事处和各科局的党政一把手。

部长又说道:“抽时间让黄金和姚斌来一趟。”

“嗯,具体什么时间?”彭长宜小心的问道。

“今天吧。”

“好的。”

彭长宜说着就要往出走,部长叫住了他,说道:“长宜,在组织部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个人有没有其他想法?”

彭长宜的心一动,赶紧说道:“要说真话吗?”

“混话,跟我不说真的跟谁说真的?”王家栋说道。

“没想法,在您手底下干事心里踏实,所以也就没什么想法。”如果开始说出没想法这三个字有些违心的话,那么说完后彭长宜就充满了真诚。

王家栋点点头,说道:“好,你去安排吧。”

彭长宜回到办公室,他趁大家还都没到的时机,赶紧打电话通知姚斌和黄金。首先给姚斌打了电话,姚斌办公室没人接,估计还没上班。他就呼了姚斌。接着又给黄金办公室打电话,黄金差不多大部分时间住在乡里,他很快接了电话。

听出彭长宜的声音后,黄金说道:“长宜,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咱们哥们心有灵犀啊。”

彭长宜说道:“老兄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有段时间不见了,我想今天回去一趟,不知你有时间没有,咱哥俩聊聊。”

彭长宜知道黄金肯定想打听什么,这些干部们嗅觉特别灵敏,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关系,打探情报,彭长宜就跟他说道:“那您今天就回来吧。”

“有事吗?”黄金口气明显认真起来。

“有事。”

“好事坏事?”

彭长宜笑了,说道:“如果是纪委找您估计没有好事,组织部找您肯定是好事。”

黄金说:“好,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回去。”

刚放下电话,电话就响了起来。彭长宜想可能是姚斌的,接通后果然是姚斌。姚斌说道:“请问哪位呼我?我是姚斌。”

彭长宜说道:“师兄,我是长宜。”

“哦,长宜,有事吗?”姚斌的口气里多了许多热情。

彭长宜说道:“头下班来一趟吧,部长找。”

“明白。谢谢长宜。”说着就挂了电话。

安排完这件事后,彭长宜对着部长给的名单,打开了文件保险柜,很快找出了这些人的考核档案。然后装进了一个文件袋,送到了部长办公室,交到王家栋手里,并说黄金下午上班到,姚斌头下班到。

部长点点头,就去翻看那些资料。

彭长宜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后,侯中来推门进来,说今年干部培训,组织部派彭长宜去。下周一到党校报道。

彭长宜一愣,刚才部长怎没告诉他呢?

送走了侯中来,彭长宜想了想,就又敲开了部长办公室的门。只见部长还在看那些资料。

彭长宜说道:“刚才侯主任通知我,下周一去党校培训。”

王家栋没有抬头,只嗯了一声。

“那半年工作考核?”

“照常进行。”部长仍然没抬头。

彭长宜往下没话了。也就是说,工作还要干,培训也要去。彭长宜刚要往出走,部长说道:“人手不够跟老侯要人。”

彭长宜回过身,发现王部长仍然在低着头看桌上的东西,他走近几步说道:“我听说南方有的地方专门成立了考核办。”

“他们有人,咱们现在干部缺。”部长对他提供的消息并不吃惊。“以后条件成熟了,我们也可以成立一个考核办公室。在没成立之前,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彭长宜感到这个时候跟部长说考核办这个新鲜事物是个愚蠢的做法,会给部长造成自己嫌工作压力大的错觉。

唉,无论你跟领导多么亲近,哪怕亲近的像一家人一样,都千万别不拿自己当外人。更不要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知道的事,领导知道,你不知道的事,领导也知道。有时候他可以装瞎、装聋甚至装哑,但是,要是真拿他们当成瞎子、聋子甚至哑巴那就大错特错了!

列宁说过:政治,是一种科学,是一种艺术。在彭长宜看来,与领导相处,更是一种科学,一种艺术,而且这门科学和艺术远远高于你跟同僚一间的相处。

不知为什么,从考察名单到通知黄金、姚斌来组织部,彭长宜似乎觉察出亢州政界将会有一些变化。当然,变化年年都有,但是他感觉似乎今年来的更早。也可能是换届的原因,也可能是北城的原因。

彭长宜喜欢在心里揣测时局变化,并且喜欢根据一些现象判断,他其实是在有意识培养自己观察和判断时局的能力,他始终认为,在官场上混,这种政治敏感必须要具备的。

钱守旺已经到了,他拎起暖水瓶说道:“最近小丁怎么下来这么晚?”

彭长宜皱了一下眉头,他想说谁规定这水就得丁去打?但是他向来说话都是给对方留有余地的,因为他深知在官场上,说话的时候给对方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有余地。就说:“女孩子早上事情多,我都打了好几天水了。”

老钱一听,就不再说什么,低着头去打水去了。

彭长宜知道,从阆诸回来后,丁一有意在回避自己,她知道彭长宜的上班早到的习惯,为了避免和他单独相处,所以故意到上班点才下来。

丁一推门进来了,她见只有彭长宜一人在,就拎起暖水瓶准备去打水。彭长宜赶紧叫住了她,说道:“丁一,对不起啊,那天我不辞而别……”

“彭科长。”丁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转过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彭科长,我去打水。”

彭长宜知道自己伤了她,但又不知怎么解释,就笑了笑,甩了甩头。

丁一看到了他甩头的动作后,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甩甩头,走了出去。

看着丁一出去,彭长宜长长出了一口气,也许,从开始他就错了……

但是,对丁一美好的感觉就像疯长的草一样,在他心里蔓延,他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在她家时的美妙一刻。

下午,黄金准时赶到干部科,彭长宜赶忙给他让座,郝东升给他沏了一杯茶。彭长宜看到他盯着丁一看,知道他不认识丁一,就说道:

“丁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的师兄,三关乡的黄书记,也是从组织部出去的精英。黄书记,这是今年刚分来的大学生丁一。”

丁一大方的站起身,冲黄金伸出手,黄金显得有些惶恐,赶忙握住了丁一的手说:“欢迎丁小姐到我们那里视察工作。”

其余的人都笑了。钱守旺说:“黄书记,你以为这里是酒楼卡拉OK厅了,丁一是同志,不能叫小姐。”

黄金掏出烟,递给郝东升和老钱各一支,自己点上一支,说道:“老钱,难怪这么多年你都不能进步,看来是这里的原因。”他指了指脑袋,说道:“现如今称呼同志早就过时了,时兴管女同志叫小姐,不管年岁多大。管男同志叫老板,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老板。”

彭长宜见他给大家发烟,就拉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一盒希尔顿过滤嘴香烟,扔给了黄金,说道:“你先坐会。”说着就出去了。

很快,彭长宜便回来了,他说:“部长叫你过去。”

黄金一听,立刻掐了手里的烟,跟着彭长宜走了出去。

来到部长办公室,黄金跟部长打过招呼,随后坐在了部长对面,彭长宜给他沏了一杯水,又给部长的杯里加满水后,就退了出来,并把门关严。

他回到办公室后,腰里的呼机就想了,一看是江帆办公室的电话。自从阆诸回来后,他把业余时间全都用在了学习上,晚上照例到单位看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江帆呢。看到江帆呼他,他赶快给他回了电话。

“您好,我是长宜。”彭长宜因为科室有其他人,只要在这种情况下打电话,他从来都不呼出对方的姓名或者职务,每次都是自己首先报出名号后,剩下的就听对方讲话了。

江帆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说话不方便,就说道:“长宜,今天周末,晚上我没事,一块坐坐。”

彭长宜犹豫了一下,头下班的姚斌还要来,他不知部长会不会用到自己。

江帆见他迟疑,就说道:“你有安排?”

“我没有,可以稍晚些。”

“好。”江帆说完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彭长宜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给老钱和郝东升安排了一些工作,又嘱咐丁一加强跟寇京海沟通,看他需要什么信息,然后可以跟下边的组织委员们联系一下。要拓宽思路,那些带领群众致富的党员也是咱们宣传的领域,可以从党建方面切入。还有党委的工作,都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

郝东升说道:“科长,你要干嘛去?”

彭长宜看了一眼对面的丁一,她正在往本上记着什么。彭长宜说道:“我下周一就去党校学习,所以科里的工作老钱你们多费心。”

彭长宜发现他说完这句话,丁一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低着头看着笔记笨发愣。

彭长宜又说:“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钱守旺说:“学习多长时间?”

“两个星期。”

彭长宜看见丁一迅速的往日历上瞥了一眼。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丁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彭长宜一眼,发现他正在含笑的看着自己。

丁一的脸有些红了,她无意暴露了自己的心里活动。

彭长宜在心里笑了。

姚斌提前来了。彭长宜照例给丁一介绍了姚书记,姚斌握着丁一的手跟彭长宜说道:“在见她人之前,我已经见到了她的蝇头小楷,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子?”

丁一谦虚地说道:“写的不好。”

姚斌坐下后,郝东升一边给他沏水一边说道:“姚书记,我记得您写的字也很有功底呢。”

“我那是闲来无事玩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姚斌说道。

彭长宜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希尔顿烟,递给姚斌。彭长宜有意把家里的烟拿来一部分,用在不同的场合下。姚斌知道彭长宜不抽烟,就打开,说道:“咱们尝尝你们科长的好烟。”

说着,给了郝东升和老钱各一支。

彭长宜走了出来,他要看看黄金走没走。进来后,他又给部长和黄金的杯子蓄满水,刚要出去,就听部长跟黄金说道:“就这样吧。”说着,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了出去。

彭长宜看到黄金情绪不错,知道他跟部长的谈话很满意。……

彭长宜陪着他走了出来,一直送到他侧面的小楼梯,黄金下楼的时候冲他比划了一下打电话的动作,意思是一会联系,彭长宜双手抱拳给他告别,又回到部长办公室,收拾茶几上的烟灰,部长才从外面回来,他洗着手说道:“姚斌来了吗?”

“来了。”彭长宜答道。

“让他过来吧。”

“好的。”不一会,彭长宜领着姚斌走了进来,同样,给姚斌沏好水后,就退了出去。

部长跟姚斌谈话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半小时的时间,姚斌就推门进来,他说道:“长宜,今天是周末,我请请大家吧。”

彭长宜说道:“姚书记,以后有时间,我晚上还有事。”

姚斌看了彭长宜,说道:“那好,算我欠大家的。”姚斌没再坐下,彭长宜就送他出门,同样走的是小楼梯,姚斌说道:“你赶紧请示一个单独办公室吧,这样太不方便了。”

彭长宜笑笑,说道:“以后再说吧。”

其实,跟领导单独其实办公室的问题,彭长宜也想过,机关里有的科长就有办公室,有的科长就没有,这完全按当初的格局来的。

原来干部科的科长也是和大家一起办公的。彭长宜刚刚当上科长没多长时间,提出要办公室显的不合适。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还兼职伺候领导,这样的确不方便。”姚斌小声说道。

“嗯,以后有机会再和领导提吧。”

下班时间到了,彭长宜来到部长办公室,敲敲门,部长居然没在屋里,他看了一眼桌上没有他的公文包,知道部长可能已经走了。就关上了门窗,检查了一下电源,出来后把门反锁上。

他回到办公室时,正看见丁一出来,刚要关门,彭长宜进来了。

“科长,我上去了。”说着,就要走开。

彭长宜进门后,才发现老钱和郝东升已经走了,他转身叫住了丁一。

丁一犹豫了一下,进来了。

彭长宜示意她坐下来,说道:“晚上跟我和江市长去吃饭吧。”

丁一想起了陆原哥哥的嘱咐,说道:“我不去了。”

“你有事。”

“你们领导在一起,有我说话会不方便的。”

“没事,方便,是江市长让我叫的你。”彭长宜认真地说道:“丁一,那天对不起了,我的确是认为住那里……”

“科长,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也是我考虑不周,徒有一腔热情,不想给您造成了心理负担,要说对不起的该是我。”

彭长宜明显听出了她这话里的情绪,就说道:“你要是在这样说我脸就挂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丁一也就不好闹情绪了,真诚地说道:“的确是我一厢情愿,您走后,爸爸就批评了我。”

“哦,为什么?”

“也没什么,反正就是我不该生科长的气吧,科长这样做自有科长的道理。”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彭长宜想起他给丁一的父亲还自行车时,丁一的父亲明显对他客气了许多。不再称呼他为“小彭”,而是“彭科长”了。

按说接触了一晚上,而且去他家吃了饭,关系应该更亲近一些,但是彭长宜当时就感到丁父的客气中有了疏远的成分。

看来自己那天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这样擅自离开,肯定是让丁一在家人面前丢了面子,而且丁一的家人中还有个继母。想到这里,彭长宜在心里开始觉得对不起丁一,心里有些后悔和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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