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奇嬉皮笑脸地看着彭长宜:“我也没这样要求你呀,我这不是指望你明年的水库工程吗?”
彭长宜说:“水库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我刚跟一些有关人士了解了情况,我上次之所以那样跟你说,只不过是给你画了个大烧饼,你先望饼止饿吧。你跟剧组说了大话,反过来跟我装可怜,没门!”
彭长宜跟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还提前堵了他的嘴,即便是到最后,吴冠奇也是不能和县里提什么条件的,吴冠奇不得不佩服彭长宜的精明,连声说道:“你的心怎么比我还黑,还奸。”
彭长宜听了当时是哈哈大笑。
那么,今天,吴冠奇来找自己有什么事?还是为了公路的事吗?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他和江帆还有丁一去中良的农家小厨去吃饭,丁一就说过世界上有三害,蝗虫、艾滋病、摄制组,窦老也说过这个意思,看来,摄制组对一个地方的破坏程度,还真不是谣传。
记得窦老来的那天,非常不巧,小窦带着她的美术小组去省城参观少年宫去了。不知是小窦有交代还是凑巧,正好褚小强带队为开机仪式现场维持秩序。彭长宜有意拉上了褚小强,和窦老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羿楠给拍的,他现在还记得,褚小强很拘谨,在镜头前表现的很不自然,不知是因为当初他主动追求过羿楠,还是因为和小窦的爷爷在一起的原因,褚小强拍完照片后就借口离开了。
彭长宜现在还记得,褚小强照完相刚走,这个吴冠奇就冒出来了,他想让羿楠也给他和彭长宜拍照,羿楠连看他都一眼都没有,扭头就走了,吴冠奇尴尬地站在那儿,当时逗得彭长宜几乎要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想到这里,彭长宜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张他们和窦老的合影,想起当时吴冠奇的尴尬样,笑了……
“哎,愁苦的人和幸福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有的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笑,有的人却命苦的跟黄连一样啊——”
彭长宜抬头一看,吴冠奇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他满面愁容,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往日脸上那永远的自鸣得意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关上抽屉,打量了他一眼,说道:
“呦呵,受了什么刺激了,今天怎么表现的这么低调、幽怨了?”说着,从抽屉拿出一盒中华烟,起身,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随手把烟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时,彭长宜的新任秘书石磊进来了,给吴冠奇沏了一杯水,又把彭长宜的杯子里蓄满水后,便给他们带上了门出去了。
吴冠奇拿起那盒烟,仔细审视着,然后打开,看了看,又放下了。
彭长宜不解,说道:“是假的吗?”
吴冠奇摇摇头,说道:“送给县长的烟哪能有假的,除非他是活腻歪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说,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让你这么愁眉不展?”
吴冠奇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说道:“太难了——”
彭长宜不由地笑了,说道:“能让我们吴大奸商感到难的事,那肯定就是太难了。”
吴冠奇没有睁开眼,微皱着眉头,仍然脑袋靠在后面的沙发上。
“别这么愁眉不展的,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颓丧,打不起精神?”
“是你们那个羿大记者。”吴冠奇从喉咙里蹦出这句话。
彭长宜笑了,说道:“看来,这的确是个大难题,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在吴大奸商面前无难题,羿楠这个山头难攻,这个我开始就告诉你了,你不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活该。”
“是啊,尽管我有挫败感,但是你别忘了,还有那么一句话,叫越挫越勇。”
彭长宜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冠奇没听见彭长宜说话,就睁开眼睛,眯着眼看着彭长宜的反应。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非常佩服你追女人的勇气和厚脸皮,我为你鼓掌加油。”说着,真的拍了两下巴掌。
吴冠奇哈哈地笑了,他直起身,从桌上那盒烟里抽出一支,点上,又靠在沙发上,望着上方自己喷出的烟雾,说道:“彭长宜,请你注意用词,我吴冠奇这次不是追女人,是追求爱情。女人,我不缺。”
“呦呵,还玩开神圣了?好好,你追求的是爱情,那么我请问,你凭什么要去追求人家?”
“我爱她,她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她是那样高傲,高傲的让我仰慕,她就像一位公主,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不得不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她,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抛弃,只要她愿意跟我。”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的确病得不轻。”
“我就纳闷了,我吴冠奇,还从来都没有在女人面前栽过跟头,居然到现在她都懒得拿正眼看我。论人,我也不丑,英俊魁梧,论事业,在锦安同行业中也是位居前列的,怎么我就引不起她的兴趣呢,说真的,我吴冠奇不是吹,只有我不瞭女人的,还没有女人不瞭我的?”
吴冠奇说得是实话,他这一生中,从来都没有遭到过女人的拒绝,他的财富,再加上他英俊魁梧的外貌,这些因素,在女人面前,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几乎所向披靡,他看上了哪个女人,无论用什么手段,没有碰壁的时候,几乎都会如愿以偿。但是在羿楠面前,他的这些有利武器,没有发挥作用不说,反而成了嘲讽他的武器,他一败涂地,想到这里,他很有挫败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彭长宜说:“正因为她不瞭你,你才觉得她稀缺,她与众不同。”
“是啊,所以说我有时候想起来就有一种很神秘的愤怒。”
“神秘的愤怒?”彭长宜有些不解。
吴冠奇解释道:“对呀,也就是说,我对这种愤怒有一种很神秘、很幸福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为什么说我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贼心不死,她带给我的感觉越是奇特,我就越发的对她痴迷。”说到这里,吴冠奇又把头仰靠在沙发后背上,他的眼睛里,有了平时没有的一种很单纯的痴迷的神情。
向来痴,从此醉,彭长宜忽然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一句话,他笑着倾过身子,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膝盖,说道:“诶,醒醒,醒醒,别做梦了,我说你几岁了,怎么像个幼稚的小男生?我跟你说,如果你想让羿楠看上你,你就要先脱胎换骨,然后再去追求人家。”
“脱胎换骨?”吴冠奇直起身,看着彭长宜。
“对,脱胎换骨。”彭长宜故作坚定地说道。
“可是,我已经生就了骨头长就了肉,怎么才能做到脱胎换骨?”
彭长宜笑了,说道:“喂,我说你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还是三十七八岁的成熟男人?难道,爱情,真的能让一个奸商变得这么弱智吗?”
吴冠奇看着他,苦笑了一下,说道:“爱情,能让人变得弱智,这的确是事实,不管你是几十个七八,就是到了八。九十岁也不是没有可能,想我堂堂的吴冠奇,不也是变得这个样子了吗?你不要觉得我好笑,我跟你说,人这一辈子,什么事都有可能经历到,别看你现在这样,说不定哪天也会像我似的,甚至,比我还迷茫。”
“我可是比不了你,我永远都没有这种资格了。”说这话的时候,彭长宜心里居然弥漫开一种苦涩和无奈。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是优秀的男人,遇到优秀女人的几率会比一般的男人要大的多的多,到时你别像我现在这样来向我讨教,讨教我也不告诉你。”吴冠奇什么时候都不乏自信。
“不会,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能和你吴大奸商比。”彭长宜奚落道,赶紧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因为,自己也的确有过他这样迷茫的时候,就说道:“说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吴冠奇喝了一口水说道:“唉,真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头破血流,灰头灰脸,但是贼心不死。”
彭长宜认真地听着,等吴冠奇说出贼心不死的时候,他笑了,说道:“你还是用越挫越勇吧,不过上次开外阜投资者座谈会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开会上,眼睛总是瞄着人家羿楠,稍微用点心的人就不难发现,你吴总对三源报社的记者垂涎三尺了,所以,你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好,别把心思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免得到时一事无成让人家笑话。”
吴冠奇看着彭长宜,说道:“你的话让我很奇怪,她未嫁,我未婚,我就是公开追求她又怎么样了?我就是要让大家明白,这个女孩子我吴冠奇在追求,各路神仙请绕道!”
彭长宜无奈地笑了,说道:“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哈哈,那么,这段时间以来,你就没有一点收获吗?”
“唉——一言难尽啊,就是你说的那次外阜投资者座谈会上,我是领教了羿楠小姐的真正风采……”
外阜投资者座谈会,是彭长宜在主持县委县政府工作后一个很有影响的会议,他本来不想召开这个会,但是,随着三源二黑势力的捣毁,凡是跟他有关的企业如煤矿、铁矿和铜矿,还有夜玫的大型运输公司等等,全部被查封,就连二黑集团承包的三源宾馆也被有关部门查封了。
三源宾馆,是三源县委县政府的招待场所,这段时间所有的招待任务,便都转到了康斌弟弟开的饭店和省财政厅在三源的一个宾馆。有时有重要的客人来,彭长宜也会把食宿安排在海后基地。自从吉政委当上海后基地的主任后,在彭长宜的影响下,他们渐渐地也和地方有了一些接触,这样,极大地方便了彭长宜的工作,当然,被彭长宜安排到海后基地的客人,大都是省里和锦安比较重要的客人。比如,上次窦老来三源,由于窦老没有带任何随从,他只带了一个司机,彭长宜就把窦老安排在了海后基地,一来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来是自己晚上还可以和窦老聊天叙旧。
三源宾馆被封停业,彭长宜曾经给康斌的弟弟做工作,想让他过来承包这个宾馆,但是康斌不同意,他说,知道的是我弟弟帮助县政府排忧解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康斌在这里有什么不良企图呢?其实彭长宜知道康斌的真实心理,他对葛氏兄弟心有余辜,毕竟,葛氏兄弟的事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他是不想惹上麻烦而已。
随着那次武装械斗发生后,许多矿山都受到了牵连,这使那些三源的外阜投资者人心惶惶,担心三源会借此机会大洗牌,有这种担心的主要是那些外地投资矿山的人,为了稳定局势,彭长宜在请示了翟炳德之后,召开了全县外阜投资者座谈会,他首先感谢他们积极参与建设三源的热情,反复强调他们的合法投资会得到保护,介绍了三源未来在各个领域里隐藏的巨大商机,表明县委县政府将加大优化投资环境、净化投资环境的信心和具体措施,号召在座的各位,积极向亲朋好友们推介三源,来三源投资,三源县委、县政府会对他们的投资保驾护航……这个会,不能不说对稳定三源的经济形势起到了重要作用。
也就是在这次会上,吴冠奇不出意外地遇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冷美人、记者羿楠。
这要感谢三源报那位自作聪明的报社总编。
报社总编这段时间发现羿楠往县政府那边跑得比较勤,就自以为是地认为彭长宜对这个颇有争议的女记者有了好感,所以,只要是彭长宜参加的活动,无论大小,他都会派羿楠去采访,无论是彭长宜还是羿楠,可能他们丝毫意识不到这种安排背后有什么用意,但这已经成为了事实,彭长宜自然是坦坦荡荡,无暇顾及这些细节,羿楠天生不拘小节的性格,对这种安排更是熟视无睹,反而她很高兴能在各种活动中见到彭长宜的身影,听到他那让人振奋、给人力量和激情讲话。
那天,三源所有数得着外阜投资者,都参加了座谈会,这是三源第一次召开这样的会议,几大班子领导全部到会,以显示对他们的尊重。会议结束后,在福源山庄,彭长宜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作为答谢,宴请了这些外来投资者们。
羿楠在会上很活跃,不停地摁动了手里相机的快门,一个不拉地给每一位发言的来宾照了特写。在这些来宾中,不乏好女色之徒,他们的眼睛或大胆、或含蓄地盯着羿楠,她长发飘飘,有着美好曲线的身影穿梭在会场中,冷静美丽的脸蛋是那么让人垂涎,麦色的皮肤有一种非常健康的美,乌黑的眼珠尽管没有任何笑意,但是里面却流淌出一种高傲的神情,使那些好女色之徒望而生畏,其中一个老板就对另一个盯着羿楠看的老板说:“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吴冠奇的目光更是没有在彭长宜以及三源县委县政府领导们的身上,他的眼睛,一直追逐着羿楠,她的每一次凝神、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转身时的长发飘扬,都是让他心跳,让他心旌摇荡,他在寻找一切可能接近她的机会,但是羿楠非常敬业,中途没有走出会场半步,不是在低头记录就是起身照相。
这段时间以来,吴冠奇可的确是害了相思病,无论是他开着豪车穿梭在城市熙攘的人流中,还是一个人躺在卧室宽大舒适的双人床上,哪怕是逗留在风花雪月场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不经意地出现一张冷艳的令人着迷的脸蛋,是那样的神秘和美丽,就像长满刺的玫瑰花,有着一种独特的艳丽。他总是想不到一句恰当的词汇来形容羿楠的冷和美,但“风情万种”肯定和她一点都不沾边,这个女孩子,可能天生就不知道这个词汇的存在。
机会终于来了,散会后,羿楠没有进入到乌烟瘴气的大餐厅,而是一个人来到了外面的大厅,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胳膊肘拄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托着脸的一则,微倾着身子,闭着眼在休息,她肯定是累了,脚上的高跟鞋,满会场的走动,足以让她疲惫不堪。
吴冠奇出神地打量着他,本想凑到她的身边,和她套套近乎,见她这个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高中时的学生阶段,他就像一个青涩的少年,不知道该怎样接近自己暗恋了很长时间的女同学,不知该怎么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然而,没容吴冠奇想明白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的羿楠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跟吴冠奇对上了目光。
吴冠奇的心一跳,就像偷了别人的东西被当场发现那样的尴尬和窘迫,但是,多年的摸爬滚打锻炼出的随机应变的本事,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尽管他已经从羿楠的眼睛里读出了明显的厌恶,但是他还是知难而上,迎着她的目光走到她的跟前,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开始展示自己强人性格和强人攻势,那就是贸然进攻,虽然他对这场战斗没有一点胜算的把握,但是他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交锋机会,由于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他还没有十分想好如何向羿楠推销自己,使她消除对自己的成见,就这样仓促上阵,他准备用自己一贯的成功招数迎战羿楠,那就是解开腰里的万贯钱袋,开始砸钱。
砸钱,赢得美人芳心,这是他屡试不爽的绝招,但是吴冠奇知道,面对一个不为他的钱财所动的羿楠来说,这个钱,要砸得让她佩服,让她崇拜,进而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扭转她对他的恶劣印象。
于是,我们这位勇士,他在走向羿楠这几步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战斗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他从容镇定地坐在了羿楠对面的沙发上,面带微笑,但不乏认真地说道:“羿记者,吴某有事相求,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
羿楠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她希望以自己的目光逼退吴冠奇,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夜玫那样对你都有所图,也不是所有的女人见了你都走不动道。但是,很快,她发现了,这一套吴冠奇根本就不吃,不知是他的脸皮太厚还是他自以为过于自信,抑或在他的眼里,所有的女人就该对他垂青?反正,他还是走向了自己,而且还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色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就有了一种厌恶和恼火,她看着吴冠奇说完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说着,就拎起摄影包就要站起离开。
哪知吴冠奇连忙说道:“羿记者,稍留一分钟,听我把话说完。”说道,脸上堆起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真诚的微笑。
羿楠说:“我什么都帮不上你,再见。”说着,又要起身。
吴冠奇尽管内心十分慌乱,但是脸上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平静表情,他说道:“三源优化投资环境的座谈会刚开完,我也信心倍增,决定加大在三源的投资力度,融入到三源的经济建设中,羿记者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吧?”说完,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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